二十年前的师范大学讲堂里,季云舒总爱抱着厚重的典籍款步走上讲台。白衬衫扎在藏青色呢裙里,鬓边别着素雅的玉簪,当她念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时,声音如同山涧清泉,能让后排打瞌睡的学生也不自觉挺直脊背。作为古典文学教研室最年轻的副教授,她的论文常刊登在核心期刊上,课间总围着追问问题的学生,连老教授都笑着说她眼里有团永不熄灭的火。
变故发生在那个飘雪的深冬。季云舒在图书馆整理古籍时,不慎从梯子上摔落,后脑重重磕在檀木书案上。住院三个月后,她虽然捡回条命,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父母年事已高无力照料,在亲戚撮合下,张建国带着几分怜悯几分算计,将这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女学者娶回了家。
新婚夜,季云舒攥着褪色的《楚辞》蜷缩在床角,把"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念成破碎的呓语。张建国皱着眉头夺过书摔在地上,她却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掐断了线的木偶。后来在产房剧痛中,她抓着护士的手,用最后的清醒呢喃:"给孩子取名昭宁...昭宁..."
往后的岁月里,季云舒的病情愈发反复。有时她会穿着褪色的碎花裙,在阳台给塑料盆栽浇水,哼着年轻时最爱的《关雎》;有时却把自己锁在储藏室,对着斑驳的墙面写甲骨文,指甲缝里嵌满墙灰。张莉最珍贵的记忆,是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母亲突然清醒,用纤长的手指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着"云舒"二字,说这是她的名字,取自"云卷云舒,去留无意"。
如今的季云舒总爱蹲在玄关擦拭那双早已破旧的帆布鞋——那是她发病前最后一次登台讲课穿的。当阳光穿过她灰白交杂的发丝,恍惚间还能看见当年站在讲台上,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讲得满堂生辉的女先生,只是镜中容颜,早已被命运的刻刀雕琢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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