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五中，在南郡优秀学校眼里算是名副其实的“职业学院”——高考年年倒数、打架斗殴事件频繁、混道的学生一抓一大把。
尽管南郡五中要成绩没成绩，要风评没风评，收学生的钱第一积极，但自从新校长上任，决定痛改前非，全面整改后，竟也分出什么普尖、万里班，还引进大量省外优秀教师来带领，半年时间内种种劣象有了极大改善。
新校长在开学演讲中，十分昂扬地宣布：“相信经过各位的一起努力，我们五中，也能出一个县状元，市状元，甚至是省状元！”讲到动情处，年过半百的校长泪眼朦胧。
“所以五中的学子们，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啊！”
台上的热度和台下的热度可以说是一个燃起来了，一个降至冰点以下，两者形成鲜明对比。绝大多数的学生压根不想听这些“屁话文学”，单纯把演讲当作额外的课间休息。
“快点吧，自我感动啥呢。”有学生发起了牢骚，被班主任狠狠瞪了回去。
部分学生听是听了，但都觉得好笑，是痴人说梦：“什么啊，还状元，出个武状元还差不多。”
“出了状元又怎么样，五中该差的还是差。”“说的也太离谱了。”“这校长是不是有点妄想症啊？”
……
“哎哎，宋笠，你说五中碰到这位校长还有救吗？”高一20班的贺慕手肘拱了拱他旁边的男生，说闲话，“这校长脑洞可真大，没的说的跟有一样。”
宋笠垂着脑袋，闭着眼，隔了一会小声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刚才讲话被学生会的人看到了。”
贺慕：“……”
“你大概率完了。”
“靠，”贺慕低声爆粗口，重新站好盯着脚下的塑胶跑道，不吭声了。
“今天的演讲到此结束，请各班有秩序的回到……”
“趣，终于讲完了。”“好耶，这节英语课被冲了一半！”……
“我天，”贺慕小跑几步跟上宋笠，“学生会真看到了？”
宋笠点头，消灭了贺慕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那完了，待会又要被张老头批死了。咋就抓到我讲话呢。”
贺慕颓废地挂在宋笠身上，失神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教学楼。
“我还不想死，呜呜……”
“嘿，死啥呢？谁想死？”林莞从他们身后跳出来，不解地看着二人。
“林姐！”又是一声长啸，宋笠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救救孩子！”
林莞嫌弃地拍开贺慕伸过来的爪子，转头问宋笠：“他咋了？”
“被学生会抓到了。”
林莞捂着嘴乐呵，贺慕翻了个白眼，拉着宋笠奔进教学楼，“快走吧，这节老李的课。”
“欸你们俩慢点！”
晚自习上，20班班主任张志辉宣布了这学期期末文、理综分班及分班考试规则。
“大家也知道，五中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实验班，如今成立了两个万里班，分别是a班和b班，a班是理科，b班是文科。这两个班虽然没有实验班的能力强，但教学资源和老师也是五中顶尖的，而我们这学期期末的文、理分科会和分班考试同时进行。”
张志辉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他伸手推了推镜框，说：“我们20班和别的班差距是有，但不代表我们班没有种子选手。”
宋笠和贺慕做同桌，贺慕偏头压低声音问宋笠：“老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班也能有进实验班的？”
“不知道，”宋笠顺手在试卷上填了个正确答案，“可能吧，这也说不定呢。”
“不能吧，谁不知道20班是整个高一部最难管的班级，那些好班的老师哪敢收。”
贺慕用笔盖戳了戳宋笠手背：“我觉着我们班最大的希望是你。”
“想什么，我要是能进，中考至于考这么点分？”
“可你是我们班第一啊！”
宋笠余光瞟一眼讲台，然后看着贺慕很认真地说：“你是说年级八百三吗？”
“……”
“好吧，”贺慕略显失望地转回头，又拍了一下课桌，愤愤道：“谁说考八百三不能进前一百，再说这是你最差的一次成绩，还不是因为你政史填错答题卡了，哥们相信你行你就行！”
拍桌的动静虽小，但张志辉的视线已然扫到他们那里。宋笠赶忙提醒道：“坐好！看过来了。”
张志辉讲着突然停下，眯起眼，搞得贺慕慌得一批。好在张志辉只是用教鞭敲了敲黑板，然后接着说：“我虽然只教你们半年，但你们当中有些学生初中都在我班上待过。抛开其他的，你们都是好苗子。”
“说句实在的，开学的时候接到20班班主任的任务我也头痛的很，后来接触久了，我发现啊各位的本心都不坏，所以我就想着不管怎么样，既然是我的学生，你们开学怎么进来的，我一定要怎么把你们教好了送出去。”
张志辉笑起来憨憨的：“还有一个半月期末考，加油吧20班的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老师，别说的那么伤感啊，”班里平常调皮捣蛋的男生没再嘻嘻哈哈，换了个人似的，满脸委屈，“搞得我一大男生都想哭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班里原本沉重的氛围被男生的话打破，全班笑了开来。
张志辉端着保温杯低头抿了一口，笑着抬手隔空点了点男生，男生瞬间像鸡崽子被捏住了后脖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宋笠停下手中的笔，身处喧闹的笑声里，微微出神。
南郡位处南方，冬天几年也见不着雪花屑儿，却是冷的让人怀疑自己上辈子没交齐暖气费。
“麻了，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贺慕往手心里吐了口热气，搓着手说。
林莞笑他身子骨弱不禁风，还没她一个女孩子抗冻。
贺慕不屑置辩。
天气冷，街道都比往日更加宁静，零零散散的小贩紧挨着南郡五中的围墙摆开摊子，升起烟火，渐渐有了烧烤的热香气，这才显得没那么凄清。
“这几天怎么没怎么见到宋笠啊，”两人一前一后，林莞走在贺慕前头，问道。
贺慕耸耸肩：“不清楚，他这几天话少，不怎么搭理人，一放学人就没影了。”
“大概是期末来了，人家要复习吧。”
林莞眨眨眼睛，俏皮道：“你看人家都在卷，你是不是应该发奋啊，少年？”
“哈？我就那样吧，”贺慕两手一摊，道，“我每科都差的平均，怎么卷？”
“宋笠是真有可能，他这几次大考一次比一次高，一次就进步一百多名，老张头都惊住了。”
贺慕挑眉，特欠揍地说：“到时候，你和宋笠同班，我又成孤家寡人咯。”
“你爬，”林莞笑骂道，顿住脚步看向贺慕，“宋笠自己也没把握。如果他进了，那可就是五中不可磨灭的‘奇迹’咯。”
文理科分班的名单在春节过后确定了下来，接踵而来的是分班名单。
不出意外，宋笠和林莞选择了理，而贺慕孤零零地选了文。
“靠！我以为我们只是不同班，结果连科都不一样。”
大清早贺慕在三个人共同的微信群里抛出数条语言炸弹，吵的宋笠头疼。
晚晚晚晚晚安：哎呀，隔了一栋楼而已，记得常回家看看啊！
暮色：……
暮色：好的
sol：［猫猫探头］
暮色：！抓住宋笠了！
晚晚晚晚晚安：［震惊］笠儿这个月忙什么去了？
sol：［猫猫挠头］
暮色：肯定是在好好学习啊，是吧？
晚晚晚晚晚安：笠儿别紧发表情包，要多说话
sol：［猫猫点头］
晚晚晚晚晚安：…好吧
晚晚晚晚晚安：好像今天晚上公布分班，宋笠有没有把握进万里？
sol：不清楚，大概不能。
暮色：哎呀，我和莞姐相信你可以的。
第二天早上，张志辉在班级微信群里公布了名单。
名单前面还一片正常，但当20班集体学生翻到倒数第二行的时候，都不淡定了。
然后学生私下的群里便炸了。
贺慕顺着宋笠的名字看过去，忽地看到了显赫的万里a班几个加粗黑体字，先是一愣，退出去又点了进去。
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贺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没有看错，也不是微信系统抽风。
是宋笠真的进了。比金子都真！
贺慕激动的手都在哆嗦，急忙拨了通电话给宋笠，打算和他一起分享快乐。
哪料想这闷葫芦早上起来连信息都不看。
电话另一边的宋笠对自己进了万里班的消息，似乎没有过多的喜悦，贺慕脑子再直此时都能听出宋笠语气里带着的顾虑和犹豫。
贺慕沉默半晌，明白宋笠在顾虑什么。
“别人不信你，兄弟我信你，还有林莞，大家都在。”
“笠儿，我真觉得你有时候心思挺重，你又不爱说话，可是有些事说出来我们大家都能帮你解解闷是不是？”
贺慕平时没心没肺惯了，自知嘴巴笨，不会安慰人，却总想帮好朋友一把。
听见宋笠没事，他半是放心地挂断电话。
南郡五中学生论坛
楼主：这次分班真是妙啊。大家快说说自己的看法
1楼：褚神和杨神分到一个班了！下学期开始就能看到神仙打架了！！（激动）
2楼：［期待］他们这次考试总分好像就差了两分。
3楼：哇趣，杨神一个人就甩了第三15分，这……好强。
4楼：（小声bb）我磕的cp又活啦！
5楼：诶诶，楼上的姐妹遏制一下
……
35楼：大家都在谈褚神和杨神，我弱弱地提一下20班的宋笠不会被打吧（狗头保命）
36楼：？他怎么了？
37楼：……听说宋笠进万里班了……
38楼：（震惊脸）
39楼：震惊 1
40楼：震惊 2
41楼：？？这人怎么进的？
56楼：震惊 n
58楼：好离谱好离谱，他不是吊车尾吗？什么时候还考进前100了？
59楼：楼上的，是没有，听说是老师破例让他进的。他这次排名好像是……150几
60楼：去！！
81楼：不会是做弊或者走后门来的吧……
82楼：不是楼上的你是看不得别人好是吧？人家考进了你就开始眼红了？
83楼：楼上的这也不是没可能啊，初中在五中的谁不知道招惹谁都别招惹宋笠啊？
84楼：主要是他从年级末一下冲到了前一百五，不觉得很奇怪吗
125楼：真服了，什么人都能进，垃圾五中
126楼：（楼上的因语言过激，被踢出了论坛）
……
与此同时，宋笠家。
“气死了气死了，这都是群什么人啊，”贺慕刷着论坛，骂骂咧咧道。
林莞眼看论坛的语言对宋笠越来越过激，眉头紧蹙说：“过分了。”
她看向坐在沙发边上的宋笠，担忧问道：“宋笠，你……”
宋笠抬眸，微微一笑：“没事的，让他们去说吧。”
“我真服了这群人，乌合之众！”
贺慕气的手机都要点烂了，“宋笠，你打算怎么办？”
“啊，”宋笠揉揉鼻子，“开学再说吧。”
贺慕：“……”
贺慕：“就……就让他们这么说下去？”
事实就是事实，谣言止于智者，宋笠决定冷处理。
“他们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就好了。”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贺慕也不好再说什么，闷着头玩手机消气。
宋笠撑头思靠着什么，手里的手机震动，他回过神，点开新消息。
微信多了个群，是刚才建的。
南郡五中20xx届高考理科万里班级群。
好高大尚的名字。宋笠默默地想，突然有点好奇贺慕前几天给他发的小文档。
班主任，孔澜
张济，教导主任儿子，性格张扬跋扈，危险系数：四颗星。
……危险系数是什么鬼。
丘智杰，原班人马，性格一般，危险系数：两颗星。
吴晓文，原班人马，性格开朗活泼，危险系数：两颗星。
……
宋笠翻了几行，万里a班的人大多都是原班人马，只有他来自20班的字样格外扎眼。
嗯？
突然他看见了什么，屏幕划了回去。
讲个笑话，他看到了隔壁邻居的名字。
姜惊辞，转校生，不明，危险系数：不明，待查。
宋笠突然觉得这万里班不去也罢。
“孔老师，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高一办公室，张志辉一贯他往日乐呵呵的表情，随时携带五中发的保温杯。
“但你也要教过才知道这孩子的真实本领啊，况且他上个学期的进步不是一般……”
“我知道的张老师，你想说宋笠不差，”孔澜打断张志辉说话，表情严肃说，“他是块美玉，只是没能找到适合他的磨石。”
“但老师我担心的是，他的心理太差了，性格也和我们班的同学不合。我怕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会退步，这反倒是在害他。”
张志辉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孔老师应该知道宋笠初中在学校的表现吧。”
“知道。”
“这孩子闹过很多事，名声在五中也不是特别好，可是我很喜欢这个孩子。”
“我想说的是现在的他和初中的他已经是天差地别。宋笠经常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坐着，不爱说话，脾气有时很差，外人看来是不好惹的形象，肯定是成绩差，堕落。我教书20年了，教了他半年，发现这孩子很上进，有潜力，只要他愿意学。性格可以慢慢改，心理上可以慢慢培养，但苗子不能毁了。”
“毁啦，就是老师要后悔一辈子咯。”张志辉笑笑，端起他心爱的保温杯走出了办公室。
孔澜目送张志辉离开，表情终于有所缓和。
她想，那就开学见吧。
开学前，宋笠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很奇怪，他之前从来不会失眠。
开学第一天，心细的林莞最先发现宋笠的状态不对，一直趴在桌子上不动。
“宋笠，宋笠？”教室的人差不多来齐了，林莞说话宋笠一点没听见。
无奈，林莞走到他桌位边，伸出手机戳了戳宋笠的脑阔，“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宋笠没抬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怜的娃。”林莞余光无意向后一瞥，脑子里浮现出一行字。
这人长的不错啊。
她扭头看过去，男生好像盯着宋笠的后背若有所思。
等……等等，眼熟，太特么眼熟了。
林莞瞬间想起宋笠之前发给她他邻居的照片。
帅哥竟在我面前！
“干嘛啊？别扯我衣服啊。”宋笠不耐烦地说，露出一双十分疲惫的黑眼圈。
林莞尾音都在发颤：“笠儿，你邻居叫什么啊？”
宋笠脑门上冒出大大的问号，然后又埋了回去：“姜惊辞，应该是。”
“那那个，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闻言望望向林莞，勾起唇角，笑说：“你好，我叫姜惊辞。”
林莞：“……”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谢。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宋笠：“……？！”
宋笠转向身后，撞上姜惊辞满含笑意，温柔可亲的脸。
内心os:6
大概世界也就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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