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三分，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一中的教学楼才亮起了三分之二的灯光，晨雾还未散尽，学生这个物种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今天是化学早自习，老师来讲课，不需要站姿早读。
“鸟都没起这么早吧。”闻秋趴在课桌上，声音闷在校服袖子里，“困死我了。”
宋启辰瞥了他一眼：“昨晚做贼去了？”
“食堂后面的鸟窝六点半就开始吵了。”他的声音平静，手上的笔却没停，在纸上唰唰写着。
“谁跟你似的一天天那么精神。”
化学老师的高跟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节奏快得像在打拍子。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哈欠声立刻消失，只剩下翻动书页的哗哗声。
“醒醒醒醒！”教案被重重放在讲台上，“大清早不应该最精神吗？”她的目光扫过东倒西歪的学生们，“本子拿出来默写方程式！”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叹。
下课铃响起时，全班同学像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地趴倒在课桌上。窗外的鸟鸣这时才清晰地传来，和铃声交织在一起。
化学老师抱着作业本离开时，嫌弃地看着学生们。
几节课后，窗外的阳光终于越过了教学楼顶，斜斜地照进教室。值日生开始擦黑板，粉笔灰在光束中飞舞，细小的尘埃缓缓落下。
“各科课代表收作业！”
“交数学了。”宋启辰把作业卷起来敲了敲闻秋，放到课桌右上角。后者猛然惊醒，这才想起来还有不少道题不确定，赶紧翻开练习册，又把同桌作业拉过来飞速对了一遍，末了，又“啪”一下黏桌上了。
上午很快过去，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楼下的“饿兽”们声势浩大地向食堂进军。前五个班同学们因为身处最高层完全抢不过楼下，干脆摆烂，等高峰期过去。
经过几个课间的补觉闻秋终于不困了，他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敲打着。余光中宋启辰正低头写着什么，小声地哼着歌。
闻秋偷偷凑近，少年嗓音低沉好听，漫不经心又有些慵懒。
“看不出来啊，唱歌这么好听！”
闻秋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边，给宋启辰吓一大跳，耳尖瞬间泛红，他下意识用手遮住正在写的东西。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闻秋皱了皱眉，“写什么呢？现在还没作业啊。”
宋启辰带着明显的心虚，摸了摸鼻梁：“咳，没什么，写着玩的。”
“哦？什么啊？”
宋启辰有些骄傲地回答：“是……现代诗。”
闻秋眼睛一亮：“这么厉害？我要看！”
不知道为什么，宋启辰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嗯，看了不许笑。”
“宋启辰你还不走？一会都没饭了。”
“马上。”
许维在教室后门催宋启辰去吃饭，他把本子递给闻秋：“只准看这一页！”
宋启辰松手前似乎犹豫了一下，在闻秋接过后扭头就走，不知道是不是不敢看他的反应。闻秋快好奇坏了，自是忙不迭答应，也没注意他奇怪的态度。
本子上，工整漂亮的字迹写着一首短诗。
《落日》
我总在晚霞里藏一些
不合时宜的比喻。
比如粉笔灰是银河的骨粉，
比如你的背影，
是烧着的诗集。
你指着天边落日问我：
“你看那太阳和云
像什么？”
像血色芳华
染尽满天云霞，
像你目光灼灼
轻易烧红我的耳朵。
你在看我，
于是整个黄昏开始流淌，
从你指间，
到我课本的折角里。
我们共享融化的天空，
不知何时才能共享那些
欲言又止的心事。
***
他这是……有喜欢的女生了吗？闻秋盯着这首诗，纸角有些卷边了。宋启辰的字迹总是这么工整，连标点都一丝不苟。
“你的背影，是烧着的诗集”
教室里很吵，但这句话在闻秋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在写谁？那个总和他一起值日的学习委员？还是坐在窗边那个扎马尾的女生？
“你看那太阳和云像什么”
宋启辰上周也这样问过我，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像被煮过头的荷包蛋”。闻秋胸口突然有点闷。
“欲言又止的心事”
橡皮在闻秋手里被捏得有些发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就像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这首诗时，喉咙会突然发紧。也许只是因为最近的太阳太刺眼了吧，哪有那么好看。
不管了，先去吃饭。闻秋不太高兴地走向食堂。
宋启辰正在队伍最后，和许维有说有笑。
闻秋顿了一下，决定去问问。
“咳咳，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他站在宋启辰身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宋启辰一僵：他……这是什么意思？已经看懂了吗？
闻秋凑过去对着他耳朵悄悄道：“你喜欢哪个女生啊？告诉我呗，我保证不乱说。”
宋启辰：“……”
宋启辰：“猜错了，不告诉你。”
闻秋难过：“好啊，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宋启辰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委婉地大胆了一回，这个人怎么能理解成这样？他破罐子破摔，幽幽盯了闻秋两秒后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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