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而正直。”提亚的脚步停在原地，他垂下视线，数着木制地板上的花纹，一圈又一圈。
原来自己在妈妈心中，是这样优秀的人。
7岁的那件事，他现在还有些大概的印象。他的记忆一向很好，记得模糊是因为一点儿都不重要，程度甚至比不上记住一日三餐吃了哪些食物。
“提亚，怎么低着头发呆？”他的父亲将厨房清扫得干干净净，光洁如新。擦干了手，拍了拍提亚的肩膀。
走近沙发，他们重新坐下。
提亚的母亲转头看了眼父子俩，口中的故事却没有停。
“那个时候提亚的性格要比现在更安静，话语更少，心里却很有主意。那时，我本不知道这件事，直到人家上门来感谢，一瞬间我是又惊又喜。”
提亚看着讲述着他的故事，眉开眼笑的母亲，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他不过是遇到一个被欺骗的商人，告诉了他真相，让他避免了过多的损失。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来着，一个成年人居然会被连他这种小孩子都能看破的谎言欺骗，实在是难得的笨蛋。这种热闹实在没意思，就顺手帮了个忙。
没有想到对方后来竟然根据自己的外貌特征，带着礼物特意找来，添油加醋地讲给了他的父母听。
父母高兴自豪之余，还每每抽空教育他，助人为乐要注意方式方法，一定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那之后的一个月，他的耳朵都要被父母的叮嘱磨出茧了。
夏目听不到提亚心里的碎碎念，但他可以看出，有父母在身边的提亚比之前所见的那个成熟的小大人要更真实更快乐。
之前疑惑的地方，瞬间明晰，只是梦境短暂，无法永恒。
梦境世界中时间的流速仿佛和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温暖明丽的日光不知不觉间变得暗淡，夕阳的光晕撒下，窗台上的植物逐渐沐浴在温柔的月辉之中，时间来到了夜晚。
在梦里睡觉，这还是夏目第一次体验，这能睡着吗?
答案是不能。
他酝酿了许久，半分睡意没有，脑袋反而越来越清醒，干脆爬了起来。
悄悄地出了门，月光十分清亮，地上的花草都被映照得十分清晰。夏目走到河边，坐在附近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溪流缓缓，月亮的倒影在水中悠悠晃动。
“这里的夜景夏目喜欢吗？”身后传来说话声，夏目回头，见提亚双手背在身后，以一种放松自在的姿势走过来。
“确实很漂亮！”夏目如实回答。
“那，你想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吗？”提亚循循善诱般问道。
“不，我想回去，香菱姐姐他们会担心我的。”夏目的回应相当直白。
“哎！”提亚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眸，直直注视着他。“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计划，为什么不假装一下呢？那样，说不定我会降低戒心，你也会有更多的时间想办法离开或者等待救援。”
提亚上前一步，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难道，你也是个笨蛋？”
夏目无言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对方。
提亚有些无趣，自顾自地说：“你应该也发现了这里是我的梦境，我构建了这个世界包括我的爸爸妈妈。”
提亚说着一步步来到他的身边，夏目的视线也随之转动。
“夏目，你真的很神奇！”提亚看着夏目，眼睛炯炯有神，如同溪水般透亮。“在你闯入我的梦境之前，我的爸爸妈妈远没有这样真实鲜活，他们只能记住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和他们的交流也仅局限于此。”
“但是，你的到来，使得这一切都不同了。他们就像是有了意识，和我记忆中真实存在的父母一模一样。可以和我交流，和环境与他人有真实的互动，就像是我的爸爸妈妈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夏目，你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好不好？”提亚再次开口请求道。
夏目沉默了半晌，四周变得十分安静，只听得到溪流潺潺的水声，提亚的脸上布满了紧张和期待。
终于，夏目抬起头坚定看向提亚，再度摇头，“抱歉，不行。”
气氛一瞬间达到冰点。提亚颇为丧气地低下头，他转动身体，和夏目保持着面对面的状态。
随后，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到身前。月光下，他的手中亮起了一片银白，一把小巧的刀具，被轻轻握住。
“其实我很好奇，如果人在梦境昏迷，会发生什么？”他重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是初见时的冷静平淡。
梦境之外。
赛诺和艾尔海森他们根据纳西妲给的线索，成功找到了达特的藏身之所。
“这种地方的确足够隐蔽。”赛诺看着周围茂密的植被评价了一句。
他们方才在这里搜寻了许久，才在一处爬满藤蔓的山壁上发现一处不起眼的入口。
“这种环境，说明达特的实验是绝不能被发现的。那么他处心积虑要完成的实验究竟是什么，就有值得思考的价值。”艾尔海森的角度与赛诺略有不同。
“你说得有道理。”从他们的交手来看，达特的性格狡诈多虑，他所进行的实验研究危险性可能不小，“进去后小心行事。”
进入之后，赛诺和艾尔海森齐齐沉默了。
洞穴之内的环境不似他们事先预判的诡谲昏暗，反而十分亮堂，两侧石壁上镶嵌着发光石，能让人看清洞穴内的干净整洁。
一路向着更深处探去，他们连一道机关都没有遇见，来到洞穴的尽头，他们视线内出现了三道石门。
这三道石门，其中两道是打开的，只有一道是紧紧地闭上。
赛诺和艾尔海森对视一眼，决定分头行动。
贴着石壁，赛诺控制着脚步的轻重，不出声响地向着最左边迈进。
谨慎地靠近，闪身而近，赛诺藏在阴影中，打量着整个空间。这里看起来是存放衣物和生活道具的地方，没有任何危险性的东西，最有杀伤力的堪称被放在某个柜子上的一把剪刀。
赛诺翻了翻衣物里面没有额外的机关和掩藏的物品。将剩余的物品全部检查一遍，证实了自己的结论，他小心地退了出去。
艾尔海森则是来到了最右侧的那间石室，里面有人。他还未进入，就能判断出，耳中已听见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这间石室相比外面要更加明亮，即使站在外面，他也能窥见些许里面的实景。
身穿长袍的男人背着门的方向，正在仪器台专注调配着什么，丝毫没有发现他这名不速之客。
艾尔海森低眸思索了几秒选择直接踏入这间石室，他控制自己的脚步声，轻微但不是没有，男人却依旧沉静在自己的世界。
他皱了皱眉，警惕性和感知力这么差，可不像还能想出那般周密的交易过程的人。
艾尔海森继续向前，走近男人的身后，优越的身高，正好能让他的视线直接落到摆放着各种实验材料和器具的台面上。
上面赫然摆放着从他们这里获得的那份阿里尼的实验资料。
“不对，不对。一定是在哪个步骤出错了。”男人低声喃喃。他每一步都是按照上面的说明来的，为什么得出的结果就是不一致。
“是我遗漏了什么？还是哪里弄混了？”男子不解。
“依靠这份资料你当然无法得出一致的成果。”解答他疑惑的是艾尔海森。
男人被这陡然响起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慌乱间碰到了不少桌上的瓶瓶罐罐，随后，又手忙脚乱地将其一一扶起。
他回过头，面容露出来，正是达特。
对方的神色带着不可遏制的慌乱和紧张，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又补了一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给我的资料并不是完整的？”
这反问倒是把艾尔海森给弄懵了一瞬，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应该质疑这份资料的真假才是吗？对方的下意识竟然是觉得这份资料的完整度有问题。
艾尔海森不在这个问题上和达特纠缠争辩，他直接发问：“说出你背后的主使者？”
啊？
这下真给达特的头上整了满满的问号，心中顿时涌起满腔愤怒，这个实验从头到尾里里外外都是由他来主导的，除了让阿里尼的儿子参与了个别不重要的环节，他就没有假手于人过。
现在居然有人在这方面来质疑他，达特气得脸通红。
艾尔海森看见对方的面色变化，也是头一次地感受到了不可交流的无奈。
同时对他幕后的人更添了一分忌惮，能做到合理地指使这样脑袋“单纯”一根筋的人，有些本事。
哈哈哈哈哈！
轻松的笑声在进门处响起，不知何时，赛诺已经进来，看见艾尔海森被人噎住，赛诺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我来问吧？”赛诺强行收敛着笑意，调整表情严肃开口：“这里除了你，还有哪些人？”
被赛诺严厉的眼眸盯着，达特的压力有些大，他咬着牙，虚张声势道：“你们这些平庸者没有资格知道？”
哦？
赛诺的眼睛里满是趣味，他一步步靠近……
看着近在眼前的银白刀刃，夏目并没有紧张，连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提亚的眼神不带丝毫的情绪，将手里的刀举至半空，盯着夏目，“你真不是吓傻了？”
“不是。”夏目温和的出声，神态平静地看向对方。
“啧，不好玩。”提亚“啧”了一声，把刀子收回自己身前。同时，将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抽出，掌心上正躺着一枚圆润饱满的红苹果。
稚嫩尚未长开的手指握住银白的刀刃，在苹果的表面轻轻的划过，一圈又一圈红色的果皮就这样不间断地落下，如同一根轻盈的红丝带。
提亚将苹果一分为二，一半留给自己，一半递给夏目。
他眼中好奇：“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夏目接过苹果，啃了一口。
因为，钟离先生教过他，评判一个人不要只看他说什么，更要关注他的全部，然后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平常的小事可能不太准确，但是杀人者身上的恶意无法隐藏。
提亚虽然拿出了刀刃，但是他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恶意。
还有，就是……
“阿里尼阿姨说过：你是一个正直的孩子。”
提亚听到这个回答，怔了一会，然后敲了一下夏目的脑袋：“我比你大，不许说我是孩子？”
河流远处的一颗树后，一道身影看见眼下的情景，优雅地弯了弯嘴角，隐身离去。
大家中秋快乐鸭！今天的月亮真的好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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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须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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