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村泥泞小路,灰蒙蒙的天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落时空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他脑子里就跟这天气一样,混沌不堪,乱成一锅粥。
叶鸣鸣……
那个眼睛亮得像林间小鹿、傻乎乎钱袋被偷、吃个饭都能吃成霸王餐的丫头片子……
居然是在利用他?!
诱饵……
自己竟成了引诱杀手的诱饵!而对方从头到尾,连个屁都没放过!
落时空越想越气,胸口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亏他还自诩观察力敏锐,是个现代明白人!
结果呢?
彻头彻尾,栽在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点脱线的丫头手里!
简直是奇耻大辱!
“骗子!”
落时空低骂一声,泄愤一脚,踢飞路边的碎石。
等等!
落时空停住脚步,愤怒差点让他忽略了,最离谱的事
——他的手机!
那莫名其妙解锁的“探查”功能!
难道……
昨天叶鸣鸣那股真气乱灌,意外把这“板砖”刷机,刷出隐藏功能了?
这么说……
自己还得“感谢”,那个小骗子的歪打正着不成?
落时空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对着远处田里劳作的村民,抬了抬
——屏幕漆黑,毫无反应,跟块真正的板砖没区别。
他不信邪,又换了个目标
——依旧一片死寂。
仿佛之前的战斗信息面板,只是气昏头产生的幻觉。
「怎么回事?还是…触发有条件?」
落时空皱紧眉头,随即恍然!
「哦…懂了。触发条件不是‘拍照’,而是‘探查’。探查对象,必须是身负修为的修士?这手机…成精了,还挑食?」
这发现,让人心跳莫名加速。
这玩意儿……
究竟是个福袋,还是个定时炸弹?
落时空一抬头,那间熟悉的桃木小屋,又出现在视野尽头。
袅袅炊烟升起,带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饥饿感不合时宜、强烈涌了上来,压过所有复杂的情绪。
落时空收起手机,停在歪斜的篱笆外,看着那扇虚掩的木门,犹豫了。
桃妇人温和的眼睛,那碗热腾腾、能暖到胃里的糙米粥……
记忆带着温度翻涌上来,暂时浇熄了心头的怒火。
最终,最原始的生理需求,加上心底那一点对温暖的渴望,占了上风。
落时空叹了口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篱笆门。
屋子里。
那股熟悉的、浓重刺鼻的药味,似乎比上次更重了!
光线昏暗,只有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一丝阴冷。
桃妇人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给木丈夫喂药。
木丈夫脸色蜡黄,像糊了一层旧纸,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又急促
——情况明显恶化了!
桃妇人憔悴不堪,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颊凹陷下去,仿佛被生活吸干了精气。
她看到落时空去而复返,灰败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落公子?你回来了?”
桃妇人连忙放下药碗,局促起身,在粗布围裙上擦了擦手,“快进来坐,外面冷。”
落时空心头莫名一酸。比起自己被欺骗、利用的那点破事。
眼前这对挣扎在病痛、贫困深渊边缘的夫妇。他们的苦难,显得如此真实而沉重,瞬间把那点委屈,衬得有些……矫情!
落时空点点头,默默走到桌边坐下。
依旧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但灶台抹得干净,柴火堆得整齐。那一丝难以言喻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规整感,再次划过心间。
落时空坐不住,主动起身,去灶台边添柴看火,锅里煮着稀薄的米粥,米粒少得能数清楚。
桃妇人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木叔这病,好像更重了?”
落时空一边拨弄着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一边试探问。
桃妇人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声音沙哑疲惫:
“是啊…咳得更厉害了!浑身发烫…郎中的药,吃了也不见好,反而…唉。”
她重重叹了口气,那忧愁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肩膀压垮。
落时空拧着眉。
莫非是……传染病?
联想到木家村闹瘟疫的流言,下意识屏住呼吸,摸了摸自己额头
——体温正常。
又仔细观察桃妇人,对方虽然也憔悴,但咳嗽声浅短,更像是极度的疲惫和焦虑所致。
与木丈夫那种,从肺腑深处透出的衰弱灼热,完全不同。
「不是传染病?」
落时空稍松了口气,但心头的疑惑更深了!
彬木匠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怎会让人“无缘无故”病成这个样子?
香囊!
棺材铺里,偷听到的关键词跳出脑海!病根…难道就藏在那神秘的“香囊”里?
是毒?
还是什么更邪门的东西?
这看似平静破败的村庄水面下,暗流竟如此汹涌!
“落公子?想什么呢?粥快好了。”桃妇人的声音打断了沉思。
落时空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看着桃妇人忙碌的侧影,那份与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规整感,又一次变得明显。
他忍不住开口,装作闲聊:“桃婶,看您做事真利落,条理分明…以前…不是一直住在这村里吧?”
桃妇人添柴的手一顿,声音带上了一丝僵硬和急促:“啊?没…没有啊,一直就在这儿了!乡下妇人,能有什么不同…”
她否认得又快又坚决,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这反常的过于急切的反应,仿佛触碰了什么不能言的禁忌。
落时空心中的疑云,又添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
——
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几块黑硬的咸菜疙瘩,气氛沉闷得吓人。
木丈夫勉强喝了几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几乎喘不上气。他被桃妇人红着眼圈,扶回床上躺下。
落时空食不知味,味同嚼蜡。看着眼前这对淳朴善良,却被病魔和贫困折磨的夫妇。
叶鸣鸣欺骗利用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在脑子里打转。
愤怒、委屈、对自己判断力的严重怀疑,各种情绪堵在胸口,堵得发慌。
桃妇人默默吃着粥。
她留意到对面年轻人,紧锁的眉头、几乎没动几口的碗。
桃妇人声音温和,带着真诚的关切:“看你心事重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落时空抬起头,对上那双盛满疲惫,却依旧清澈温和的眼睛。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想要倾诉的冲动。
“桃婶……”落时空放下碗,声音有些干涩。
“我…一个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在这里,举目无亲。能遇到您,给我一口饭吃,我真的很感激。”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可是…我也遇到了不好的人。一个看起来特别无辜,需要帮助的人。我以为这次不会看错人,结果……”
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结果证明我蠢透了。被人利用置于险境,却连一句真话,都没得到。”
落时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失落又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
桃妇人沉默了片刻……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她没有说什么空洞的安慰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目光先是看向床上昏睡的丈夫,然后又缓缓转回眼前年轻的脸上。
“公子啊!”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沉静力量:“你说你不会看错人…或许,你并没有看错。”
落时空一愣,看向桃妇人。
桃妇人缓缓道:
“有时候,人不是故意要骗你。可能…她真的有她的难处。就像这世道…有时候啊,它逼得人…不得不去做些违心的事。”
她眼神有些飘远,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
“人心啊,有时候就像这碗粥,面上看着清汤寡水。底下到底藏着几粒米,藏着什么味道,谁又能一眼看得透呢?”
语气坚定了几分:“所以啊,别急着否定自己。你当时看到的,未必是假的…只是这结果…不如想象那么好,但也不会更差了!
人活着,总得信点什么,信自己看人的那一眼,信…这世上终归还是好人多。”
这朴素至极的话语,没有任何大道理。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融化落时空心中,冰冷坚硬的一角。
他怔怔地看着桃妇人,咀嚼着这些话。
……
接下来几天。
落时空暂压下心头的郁结,主动包揽了劈柴、挑水的重活。
他还凭着模糊的记忆,去附近山坡,采来鱼腥草、枇杷叶等能清热化痰的草药,耐心熬给木丈夫喝。
偶尔找到些野果,也硬塞给桃妇人,让对方补充点营养。
虽然无法根治那诡异的病症,但木丈夫剧烈的咳嗽,似乎稍缓了一些,精神也仿佛好了一点点。
“公…公子。谢谢你…”
木丈夫某天,稍微清醒,靠在床头,声音虚弱,充满感激!
“等我好利索了,一定回镇上酒楼,好好干活…不能再让阿桃,一个人…一个人扛着了…”
落时空在门口捣药,闻言心中不忍,酸涩难当,但还是实话实说:
“木叔,光这样缓解症状不行,得找到病根。我怀疑…您这病来得蹊跷…”
镇上,不止一个!
必须找到那个“香囊”!这念头让人脊背发凉。
如果真是彬木匠,用那玩意儿散播病源。再趁机卖棺材敛财,那简直是丧尽天良,其心可诛!
「不行!不能再等了!」
落时空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一切的答案,或许都藏在那个,阴森腐朽的棺材铺里。
“桃婶,木叔,我出去一趟。”
落时空站起身,语气郑重,“你们安心休息,药在灶上温着。”
“落公子,你要去哪?外面不太平,你…”桃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担忧看向落时空。
“放心,我很快回来。”
落时空给出一个,尽量让人安定的眼神。
他毅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决然步入灰蒙蒙、压抑的天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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