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开着车，与顾家母女的车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
“黎队，我有问题想问。”
“说。”
黎诗怀手上拿着对讲机，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黑色豪车。
“方才我们明明看到顾家那小子鬼鬼祟祟离开了，为什么你不准我跟着他呢？”
想到这里，王武就有些生气，他双手重重捶了下方向盘，借此发泄心中的怒气。
“因为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黎诗怀耐心解释道，“再说了，无论顾砚白现在去哪里，等会儿不还是会去殡仪馆吗？早晚都会再见到的。”
她顿了顿又道，“王武，有点耐心。像我们这种干刑侦的，不能带有太多的个人情绪，必须时刻保持情绪稳定，明白？”
最后的几句话，带有警告，王武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对不起黎队，是我太情绪化了，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新人么，可以理解。好好开车。”
***
顾砚白接连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方才来到了殡仪馆。
刚到殡仪馆，他就迫不及待地拨通电话，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停车场里。”
“行，别动，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已经到殡仪馆了。”
顾砚白气喘吁吁说道。
“好。慢慢来，我等你。”
挂断电话，顾砚白顾不得休息一下就转而马不停蹄地往停车场跑去。
天知道刚才在接到陆久电话的时候，他有多紧张，多担心。
今天殡仪馆里全是媒体记者，万一陆久被人拍到和他在一起……
他飞快在脑海中回想了遍自己这些年来犯下的罪，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如果被拍到，那他就代替他，独自承担下这一切。
毕竟这些本来就是他的提议，他愿意一人承担。
与陆久无关。
毕竟……
“无知者”无罪。
刚到停车场，他远远就看到了那个人。
就算他已经竭力将自己隐藏在密密麻麻的车辆中，然而……
长达十几年的相处，令顾砚白仍旧第一时间找到了他。
毕竟他永远都是人群的焦点，虽然“焦点”本人好像没有这样的自知。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陆久警惕地转过头。
随后，他们眼神相触。
顾砚白忽然停下脚步。
在真的见到那个人时，他反而有些不敢靠近了。
明明在两人的关系中，他向来都是更主动的那个。
然而今天……
他却无端觉得，陆久比他还要主动，还要大胆。
这令他有些不自然地率先躲避开视线。
他低垂着头，羞涩道，“你……你好端端地突然跑到这里来干嘛，不是和你讲了，让你今天好好上班的嘛？”
陆久望向顾砚白，坚定道，“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要答应。”
“你——”
顾砚白被陆久的话激到，抬起头来狠狠瞪了陆久一眼，严肃道，“你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你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现在这是要反悔了？”
顾砚白越说越生气，越委屈，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眶因为委屈微微泛红。
他怨恨陆久为什么不听自己的安排，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陆久望着眼眶泛红的顾砚白，有些心疼地伸手想要拉住顾砚白的手臂，哄哄他，却被对方赌气避开。
“别碰我！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大骗子！”
陆久望着气鼓鼓的顾砚白有些无奈，然而态度丝毫没有软化，语气真挚道，“十一，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唯独只有涉及到你安危的事情，我做不到装聋作哑。”
顾砚白闻言浑身一震，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要止住即将流出的眼泪，却还是在被陆久的气息紧紧环绕的瞬间夺眶而出。
他自暴自弃地将自己的脸深埋进陆久温热的胸膛里，哽咽着呜咽出声。
见顾砚白终于将紧绷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陆久笑了笑，愈发轻柔地一下下拍打顾砚白的后背。
“九哥——九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我只是担心你遇到危险。”
顾砚白哽咽着有些结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但我想告诉你，我也一样。”
陆久微微放开顾砚白，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深情凝视他的双眼。
随后，低头在他的眼皮上落下轻柔一吻。
“九哥？”
顾砚白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看向陆久。
“我会努力隐藏好自己的。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被媒体拍到了。就让我正大光明地和你站在一起，好吗？”
像是想到什么，陆久有些不爽地咬紧后槽牙愤恨道，“每次看到陈既明这臭小子能光明正大的以你‘姐夫’的身份在你身边上蹿下跳，我就烦躁。”
顾砚白被陆久的话逗乐了，破涕为笑。
“什么上蹿下跳，陈既明又不是猴子。”
“我看他比猴子还烦！成天跟个发.情的花孔雀一样打扮得骚里骚气的在你面前乱开屏，看得我有时候真想一巴掌呼死他！”
陆久冷哼一声，眉毛都快被拧成八字眉了。
顾砚白听得乐不可支、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还没说你呢。”
陆久越说心里越委屈，他絮絮叨叨着向顾砚白吐露着自己隐藏多年的心声。
“我跟你养的地下情人一样，成天被你遮遮掩掩，见不得光。你心里的我就真有那么差，那么让你拿不出手来吗？”
在说这些话时，陆久脸上尤带笑意，然而这样的表情落在心思细腻敏感的顾砚白的眼中，他感受到的却是陆久竭力强忍着内心不安和浓烈酸胀的苦笑。
没有想到陆久对自己的自我评价这么低，顾砚白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赶紧慌忙解释道。
“九哥，你很好。是我，全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以为是，让你有了这样消极的想法。”
顾砚白笑了笑，伸手轻轻触碰陆久的脸颊，温柔道，“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们一起去海边吧。自从来了滨海市，我还没好好看过海呢。”
“我们要一起看尽日出日落、潮涨潮汐。”
***
顾砚白让陆久先隐藏在人群中。
今天来参加顾鹤年追悼会的媒体记者特别多，将平时空无一人的殡仪馆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其他厅门里门外无一例外全都充斥着死者家属们的号啕大哭。
然而百合厅却格外热闹。
顾家人迟迟未到。
媒体记者们吵成一团，纷纷抢占前排想要拍摄到最高清的追悼会照片、录像，好第一时间发布到网络上博取流量。
顾鹤年的老友们则借此机会聚在一起分析最新的经济局势，趁机结交，洽谈生意，谈笑风生。
没有人提起顾鹤年。
顾砚白就这样，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安静看着这一切。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顾砚白略一挑眉，出乎意料地接起了电话。
“喂，姐，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顾雪霏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和平时凶巴巴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弟，我们马上就到了。你现在在哪里，路上还是已经到殡仪馆了？”
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顾雪霏才会堪堪愿意低下她高高在上的头颅，管自己叫“弟弟”。
顾砚白知道，这是“母亲”孙卫红的意思。
在这个家，她最死要面子了。
顾砚白轻轻笑了，随后，他淡然道，“已经在殡仪馆了。”
“那好，等会儿我们的车停在停车场，你现在就来停车场接我们。等会儿我们一起挽着母亲的手去百合厅。”
就算是求人，仍是命令似的语气。
顾砚白听后也不恼，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在仔细询问过车辆型号和车牌号后，顾砚白逆着人群，拉高帽檐、低垂着头往停车场走去。
在此过程中，没人注意到他，除了潜伏在人群之中，始终注视着顾砚白的陆久。
在经过陆久身边时，他向陆久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他很快便会回来。
陆久虽然担心，但害怕因此打乱对方的计划，只好有些焦躁地停下脚步，按兵不动地继续隐藏在人群中。
顾砚白离了人群后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陆久的视线中。
***
顾砚白没走多久，很快，陈既明也匆匆赶来了。
作为死者家属的男朋友，他自然也要参加自己早逝“伯父”的葬礼的，这一切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他刚到百合厅附近，就见到了正被几个女生团团围住肆意调侃，满脸尴尬却不敢轻易反抗的陆久。
他先是有些不厚道地暗自捂嘴偷乐了一会儿，随后，他以有正事找陆久为由，成功将陆久带了出来。
刚刚摆脱“女儿国”的福泽，陆久就深深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陈既明的肩膀，感谢道，“这次多谢你了哥们儿。要不是你来了，我还不知道要被她们缠着盘问多久。”
陈既明上下打量着陆久今日的装扮，疑惑道。
“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
“记者。”
陆久掀开牛仔外套，将戴在脖子上的记者证在陈既明眼前晃了晃。
陈既明漫不经心地扫过陆久记者证上的文字，然而在他看到“星季日报”四个字时，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猛然看向陆久，惊讶道，“星季日报，是我想的那个吗？滨海市最大的报刊杂志社？”
“嗯。”陆久点了点头。
陈既明瞬间变了神色，他一把将陆久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不要命了，就算是为了混进顾鹤年的追悼会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需要伪装成记者。”
“但是，你伪装记者非要伪装成这种被人发现后一戳就破的知名报刊杂志社的吗，万一被人发现，你想毁了砚白.精心设计的计划吗！”
陈既明狠狠瞪了陆久一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陆久，不明白素来行动谨慎的陆久为何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又不是新手了。
然而陆久却望着陈既明，嘴角微勾。
“谁告诉你，这是伪造的身份，而不是真的了？”
“我就不能以前真的做过记者吗？”
“陈既明，少拿你那点狭隘的见识胡乱揣测我。我会用时间和实际行动告诉你，能和顾砚白一起并肩作战的人。”
“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你想都别想，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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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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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疯狂的葬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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