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外，王武正在和一个西装笔挺，手提公文包的年轻男人拉拉扯扯。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眼看就快要打起来了。
林素秋和孙卫红则纷纷站在各自的审讯室门口，津津有味的看戏。
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年轻男人始终吵着闹着要让王武将他的委托人放出来，而王武正颇为“耐心”地和对方解释，如果他的委托人没犯法的话，只要经过警方问询很快就能回家了。
并不需要他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么急着想把委托人“救”出去，怕不是做贼心虚？
“王武！”
黎诗怀总算看不下去了，连忙匆匆上前，站到两人中间，分隔开火药味十足的两人。
“张律师，好久不见。”
张文彬拿中指推了推有些微微下滑的眼镜，笑了笑，客套道，“黎警官，好久不见。”
黎诗怀对张文彬没有什么好印象，他俩上次打交道是在前年的家暴案。
准确来说是“婚内强.奸。”
按照国家法律，涉嫌婚内强.奸是要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然而，那家的男主人花钱找张文彬为他辩护，张文彬不知使用何种手段，竟然让男主人以“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为理由成功脱罪了。
这桩官司的成功使得张文彬从此臭名昭著，却也因此使他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圈内闻名的名律师，从此身价倍增。
黎诗怀看向林素秋，眉头紧皱。
“王武。”
“在！队长，什么事？”
“孙卫红交给你，林素秋我要亲自审问。至于张律师…”
“麻烦你在大厅待一会儿。”
张文彬：……
张文彬咬紧牙关，他不敢得罪黎诗怀，只好心生怨怼地气冲冲离开了审讯室。
黎诗怀望向瞬间慌乱起来的林素秋，笑了笑，“跟我进来。”
***
“九哥，九哥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顾砚白小跑着，有些气喘吁吁地撒娇般似有似无地轻扯住陆久的衬衫下摆。
陆久没有停下脚步，但步子却不自觉地主动配合起顾砚白的步调，微微放缓。
顾砚白见状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像偷腥的小猫。
他快跑几步来到陆久身前，一边倒着走，一边弯下腰笑眯眯地仰起脸来，看向低垂着头直愣愣只顾着埋头往前走的陆久，打趣道，“九哥为什么不理我，我可以擅自理解成是在担心我吗？”
顾砚白本以为按照陆久这闷骚的性格，定然不会说实话，谁料陆久听后却十分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陆久抬起头，望向顾砚白。
那双不笑时总是带有些许阴鸷和淡漠的下三白眼，此时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纠缠、裹挟，带着丝丝缕缕的阴冷和粘稠，紧锁住顾砚白不放。
顾砚白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陆久的眼神突然吓了一跳。
“九……九哥？”
这还是他温柔，向来都依他从他的陆久吗？
望着顾砚白害怕的样子，陆久却步步向前、步步逼近。
像是下定决心，非要借此机会，好好叫这个总是令自己处于危险中的坏东西好好长长记性。
陆久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是啊，我是在担心你。那你呢，顾砚白？明知道我那么担心你，还非要一个劲的寻死，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是压根不把我的担心放在心上吗，顾砚白？”
陆久在顾砚白身前站定，俯身贴近顾砚白耳畔道：
“顾砚白，有些时候我真是怀疑，你这个坏家伙真的……有心吗？”
陆久的声音微微发颤，顾砚白呼吸一滞，心脏处先是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随后，刺痛后知后觉弥漫成海。
“顾砚白”，九哥叫他全名了。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又或者说，是对他……
彻底失望透顶了。
顾砚白有些失落地低垂下头，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石，猝不及防之下实实在在地与陆久撞了个满怀。
“哎——小心——”
陆久下意识伸手，用力揽住顾砚白的腰肢，防止他跌倒。
保护他几乎是陆久的本能，已经深深镌刻进脑海深处。
不知道到底磕到哪里，顾砚白鼻头发酸，他眼眶泛红，仅是轻微眨动，眼泪便如泉水般哗啦啦流淌而下，浸透了陆久的白色T恤。
陆久顿时慌了神，连忙后退几步松开顾砚白，弯腰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顾砚白的脑袋，反复观察，“伤到哪里了？很痛吗？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和小时候一样，成天莽莽撞撞的……”
陆久还想说教一番，谁料……
“九哥——九哥——”顾砚白将头深埋在陆久怀中，不管不顾地像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
他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
他是扁平足，正常走路都会平地摔。
每次摔得鼻青脸肿，他都会哇哇大哭着四处寻求安慰，这是孩童的本能。
“没用的废物！”这是“爸爸”对他的训斥。
“哈哈哈十一号真是个没用的大傻帽，蠢死了。”这是孤儿院其他孩子们对他的嘲笑。
“小十一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
陆久会像其他孩子一样笑话他，然而比嘴角扬起的动作更快的，是他蹲下.身后朝他伸出的手。
“十一号真是个笨蛋。”
这句话，竟然已经有十年没有听他说过了吗？
“九哥 ……呜呜呜九哥 ……”
顾砚白躲在陆久怀里肆意撒娇，良久，顾砚白率先轻轻拍了拍陆久的后背，示意他已经情绪平稳了。
“到底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陆久横看竖看，发现顾砚白除了哭得脸上泪花一片，看起来脏兮兮的外，没有任何伤口，不免再次确认道。
顾砚白抓起陆久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轻轻笑了，“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高兴。”
陆久快速抽回自己的衣袖，嫌弃拧眉道，“我靠，顾砚白你是狗啊，把鼻涕眼泪往人家身上抹？”
“那怎么了，不行吗？你嫌弃我？”
顾砚白双手叉腰，仰起头冲陆久灿烂一笑。
那笑容比阳光下恣意盛放的向日葵还要耀眼夺目，陆久张了张嘴，跟着一起笑了。
“你真是……”
顾砚白扯了扯陆久的手臂，软声道，“诶，陆久。”
“又怎么了大少爷？”
“现在黎诗怀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以后，你再也不用躲在暗处，可以和陈既明一样，正大光明地站在我的身边了。”
陆久顿时恼怒道，“谁要像陈既明一样！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听到他就烦！”
“哈哈哈，九哥你是不是又吃醋啦？略略略，某人真是个醋坛子，这么爱吃醋……”
“我看你是讨打，有种别跑……”
***
审问完林素秋后，黎诗怀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
【未知号码：看看邮箱。邮箱里有你想要的东西，黎警官。】
【黎诗怀：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黎诗怀：不怕我查你？】
【未知号码：黎警官，我都知道你是警察了，自然不怕被你查。】
【未知号码：想知道我是谁，不是很简单？叫你们技术科的同事随便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未知号码：别浪费时间了，快趁那小子去上厕所赶紧打开视频。不然等会儿开车就没时间看了。】
【黎诗怀：你知道我的行踪？你也在殡仪馆？】
然而对方却并未再做出任何回复。
黎诗怀一边把电话号码发给技术科同事，一边快速打开邮箱。
对方发来的是三个视频。
每个视频都标了标题，分别是：
【关于我】【孙卫红犯罪证据】【林素秋犯罪证据】
标题起得非常有噱头，非常标题党，让黎诗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媒体记者。
未知号码会是今天在追悼会现场的众多媒体记者之一吗？
黎诗怀想了想，还是点开了最让她好奇的第一个视频。
直觉告诉她，对方想让她最先看的，就是第一个。
第一个视频不长，只有短短两分钟，但是信息量很大。
视频很高清，但是拍摄角度却很奇特，像是屋顶房檐朝下的视角，看起来像是偷拍。
然而偷拍的视频一般来说不会这么稳定，没有任何的抖动。
难道是针孔摄像头？
黎诗怀一边看一边暗自猜测道。
然而时间不等人，就像对方说的那样，顾砚白去上厕所不会花上多长时间，顾不得多加思考，黎诗怀飞快看完了第一个视频。
像是一个刚下过雨的小巷，灯光昏暗，丝丝缕缕的雾气笼罩镜头视野，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路灯下，两个男人紧紧相拥。
镜头一点点拉近，像是拍摄者故意想让黎诗怀清晰准确地看到镜头中正在火热拥吻的两位主人公究竟是谁。
被抵在墙上的男人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眼角下的泪痣被止不住滴落而下的泪水晕染，红艳得好似朱砂。
尽管男人始终双眼紧闭，然而黎诗怀还是第一时间便已准确认出，这是顾砚白。
顾砚白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他们是什么关系？恋人？
尽管同性恋情并非主流，然而警察破案什么案件没有接触过，黎诗怀自然是听说过两个男人之间的恋情的。
对此，她持中立态度。
不过现在，有两件事，她需要尽快确认。
第一，和顾砚白接吻的男人究竟是谁？
第二，男人和顾砚白的关系，究竟是亲密无间的恋人，还是一.夜.情的寻常过客？
像是害怕被人发现，顾砚白右手死死捂住嘴唇，竭力避免自己呻.吟出声。
男人双手撑墙，高大的身影自成一座无形的人形囚笼，将顾砚白完全笼罩其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像是不满意顾砚白的克制，男人伸手抓住顾砚白捂嘴的右手，将其重重压在墙上。
“唔……你……”
顾砚白抬眼不满地瞪向男人，轻飘飘的，毫无半点威慑力，反倒是像在向男人撒娇。
男人好似被顾砚白撒娇般的瞪视所勾引，呼吸渐渐急促，随即，暴雨倾盆，男人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低头用力吻了下来。
顾砚白好似奸计得逞般的轻轻笑了，随后，便是默许般的主动回应。
男人密集的亲吻落在顾砚白的眉间、鼻尖、嘴唇、下巴，最后……便是脖颈。
顾砚白的瞳孔涣散失焦，被吻地主动高仰起头，白皙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男人眼前，如同主动闯入狼群的待宰羔羊。
男人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自己牢牢禁锢在怀中的漂亮猎物，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吃干抹尽后的餍足笑意。
男人单手将顾砚白紧紧搂在怀里，随后，他扭头看向镜头，缓缓勾起嘴角。
视频戛然而止。
黎诗怀将视频拉到最后一幕，将视频定格在最后男人望向镜头的笑容上。
那样的笑容，黎诗怀很难用言语形容。
游刃有余的同时却又阴恻恻饱含浓浓恶意。
就好像在告诉她：你可真笨，还要我将证据亲自送到你手上。是没脑子，不会独立思考吗？
黎诗怀将视频截图，发给同事。
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视频上和顾砚白接吻的男人叫陆久。
这个叫陆久的男人和顾砚白截然不同，顾砚白家境优越，礼貌有教养。陆久却是那种典型的街坊混混，不学无术，行事莽撞。
然而，真的莽撞吗？
正在看陆久资料的时候，车窗突然被人敲响，吓了黎诗怀一跳，黎诗怀下意识倒扣手机，看向车窗。
窗外，是笑容满面的顾砚白。
顾砚白视线下移，不动声色看了眼黎诗怀倒扣的手机，随后，笑意更浓。
“久等了黎警官，咱们可以走了。”
写这章时磨了很久，希望大家喜欢。
PS：审核大大，没有写脖子以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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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杀（1）未知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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