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的热潮随着九月的尾声逐渐褪去，金色的秋意愈发浓重。梧桐叶片片转黄，在微凉的秋风中簌簌作响，阳光透过日渐稀疏的枝叶，在校园的水泥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高一（三）班因为运动会上的出色表现，尤其是谢厌庭破纪录的跳高和时羡异军突起的一千五百米亚军，班级凝聚力空前高涨，连带着平时学习的气氛都似乎活跃了几分。
课间时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题目，偶尔还会提起运动会上的精彩瞬间，看向时羡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真诚的钦佩。
时羡在班里的存在感显著提升，虽然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但至少不再是被完全忽视的边缘人物。
他的脚踝扭伤在谢厌庭的悉心照料——每天雷打不动的喷药、偶尔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和黎语严谨科学的康复建议下，好得很快，一周后就已经不影响正常行走和慢跑了。
只是偶尔在阴雨天，伤处还会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酸胀，提醒着那日赛场上的奋力一搏。
随之而来的是各科老师毫不手软布置下来的国庆假期作业。试卷、练习册、作文、预习任务……厚厚的几摞，足以让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黑板上各科课代表密密麻麻写满了假期任务，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运动会的狂欢与即将到来的七天长假截然分开。
“我的天，这作业量是想让我们假期七天乐变成七天苦吗？”林边也对着课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子哀嚎，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章佳涵一边奋笔疾书，试图在放假前多解决一些，一边头也不抬地吐槽：“知足吧你，听说重点班的作业是我们的两倍，那才叫真正的‘国庆大礼包’。”
黎语已经高效地列好了假期学习计划表，时间精确到分钟，她用尺子比着，将表格画得一丝不苟，随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冷静得像在宣读科学报告：“合理的规划可以显著提高效率，避免假期最后一天熬夜赶工，那对记忆力和皮肤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时羡看着自己那份不算轻松的任务清单，心里也有些发愁。各科试卷加起来有二十多张，还有两篇随笔和大量的背诵任务。
舅舅家那个狭小吵闹的隔间，白天充斥着表妹林青悠玩游戏的喧哗和舅妈永无休止的唠叨，晚上则被隔壁夫妻的争吵声侵扰，实在不是个能静心学习的地方。
一想到要在那样的环境里度过整个假期，他的眉头就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作业纸的边缘，留下几道细微的折痕。
就在这时，校服裤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他拿出来看，屏幕亮起，是谢厌庭的微信。那个被他悄悄备注为“羊次”的名字静静地躺在列表最上方。
羊次：【假期有什么安排？】
时羡盯着那行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对方带着笑意的眉眼。他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才慢慢敲下回复：
x：【写作业。】
回复得干巴巴的，带着点无奈的实诚，却也掩不住一丝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羊次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那跳动的提示符让时羡的心跳也跟着漏跳了半拍。几秒后，消息过来：
羊次：【我也是。要不要一起？去市图书馆，环境好，效率高。】
羊次：【（分享位置：厦门市图书馆）】
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时羡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沁出薄汗。这听起来……很像约会。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让他耳根微微发热，像被秋日午后的阳光轻轻烫了一下。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地理位置，仿佛能看到那座宏伟建筑安静的轮廓。
他几乎能想象到，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木质书桌上，空气中漂浮着书卷的油墨香气，还有……身边那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羊次：【顺便可以找几本竞赛题看看，你不是对物理感兴趣？】
他又补充了一条，理由充分且正当，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学习，不带任何私心。可那恰到好处的“顺便”，却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时羡的心尖。
时羡抿了抿唇，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心里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他确实需要安静的环境，而且……能和谢厌庭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各自伏案疾书，偶尔抬头能看到对方专注的侧脸，感受那份无声的陪伴，似乎也是一件……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底发软、值得期待的事情。
x：【好。】
他回复了过去，简单的一个字，却仿佛用掉了不少勇气，按下发送键的指尖都带着细微的颤意。
羊次：【那明天上午九点，图书馆门口见？】
x：【嗯。】
放下手机，时羡感觉脸颊还有些烫，像饮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甜意从喉咙一路蔓延到心底。
他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杂乱的书本，手指拂过书页的边缘，却掩饰不住嘴角那一丝细微的、不受控制上扬的弧度。
那弧度很浅，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他清俊的脸上缓缓扩散开来。
……
国庆假期第一天，清晨。
时羡难得没有睡过头，甚至在天光未亮透时就已经醒来。窗外传来早起的鸟儿清脆的鸣叫，以及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
他仔细地洗漱完毕，冰凉的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站在那个狭小得仅能容身的隔间里，对着墙上那块边缘已经剥落、影像有些模糊的镜子，他有些犯难。
穿校服太刻意，像是还没脱离学校的束缚；穿平时那些洗得发白、款式陈旧的旧衣服……他看了看椅子上叠放着的几件，最终还是从衣柜最底下，小心翼翼地翻出了一件保存得还算好的纯白色棉质长袖T恤和一条黑色的宽松休闲裤。
这已经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便装了，是去年生日时，母亲偷偷寄来的礼物。衣服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带着阳光晒过后的皂角清香，一种干净而妥帖的味道。
他换好衣服，又将头发仔细梳理了一下，额前细碎的刘海柔顺地垂着，遮住部分眉眼，显得那张脸更加清秀白皙，脖颈的线条流畅而脆弱。
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总觉得哪里不够好，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当他深吸一口气，拉开隔间门准备出去时，正好撞见从厨房端着剩饭出来的舅妈蓝秀娟。
蓝秀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从他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扫到一尘不染的白色T恤，再落到笔挺的黑色裤子上，嘴角撇了撇，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哟，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是要去哪儿啊？”
她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蛛网，缠绕在时羡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探究，“怎么？在学校里勾搭上哪个不开眼的小姑娘了？还是觉得攀上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就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时羡，少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你什么出身自己心里没数吗？别到时候被人玩了扔了，哭都找不到地方！”
她的话语刻薄而刺耳，像冰冷的污水，夹杂着常年积累的怨气和生活的不如意，劈头盖脸地朝时羡泼来，试图浇灭他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对美好约定的期待和微弱的欣喜。
时羡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屈辱、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将所有即将冲口而出的辩驳和质问死死压回喉咙深处。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理会，只是沉默地侧身从她身边走过，肩膀不可避免地轻微擦撞了一下，带来一阵令人不适的触感。他径直走向玄关，弯腰换鞋。有些话，听得多了，心脏仿佛也磨出了一层粗糙的茧子，虽然依旧会疼，但至少不会流血不止了。
更何况，他此刻心里装着更重要的人和事，像怀揣着一个温暖而柔软的秘密，不想被这些污言秽语破坏了心情，玷污了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
“哼，没出息的东西，跟你那个爹一个德行！”蓝秀娟在他身后不满地啐了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时羡用力拉开门，仿佛要将身后所有令人窒息的噪音和压抑都隔绝在内。清晨微凉的、带着桂花淡香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着自由和清新的味道。
他挺直了总是习惯性微躬的背脊，像一株努力向着阳光伸展的幼苗，走向公交站。每一步，都仿佛在挣脱无形的枷锁。
他需要先坐公交车，然后转乘地铁。
早高峰的地铁里拥挤不堪，人与人摩肩接踵，各种气味混杂。
时羡紧紧抓着头顶的扶手，在摇晃颠簸的车厢里，用身体和书包在逼仄的空间里为自己构筑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变得繁华和陌生的城市街景，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晨光，心中对即将到来的见面充满了忐忑与期待交织的复杂情绪，像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雀，既怕它振翅飞走，又盼着它欢快鸣唱。
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在目的地站下了车。按照手机导航的指示，又步行了大约十分钟，一座宏伟现代、线条流畅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厦门市图书馆。
它静静地矗立在蓝天之下，巨大的玻璃幕墙如同透明的晶体，倒映着流云和周边的绿树。
阳光正好，明媚而不灼人，洒在图书馆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粼粼的、跃动的光芒，几乎有些刺眼。
馆前广场宽阔整洁，花坛里秋菊开得正盛，绿树成荫，已有不少市民和学生在进进出出，或步履匆匆，或悠闲漫步，却都自觉地保持着安静的氛围。
时羡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咚咚地敲击着胸腔。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八点五十分，还好，没有迟到。
他站在图书馆入口处不远的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微微喘着气，平复着因为赶路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同时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和衣领，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在稀疏疏疏的人流中急切而专注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
谢厌庭正从图书馆旁边的林荫步道不紧不慢地走来。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宽松圆领卫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修身牛仔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部线条，脚上一双干净的白色板鞋。简单的衣着，却因为他挺拔如白杨的身形和出众的、干净清朗的气质，穿出了清爽又帅气的少年感，仿佛是从青春电影里走出来的主角。
秋日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羽状的叶片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跳跃的光影，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侧脸线条清晰流畅，鼻梁高挺，唇色是健康的淡红，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拓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他似乎感应到了时羡的视线，或者说，他的目光本就一直在下意识地寻找，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穿越稀疏的人流，像精准的导航，落在了时羡身上。
随即，他脸上绽开一个清晰而温柔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日，瞬间点亮了周遭的一切，连秋日的阳光都仿佛变得更加明媚温暖。他加快步伐，迈着长腿走了过来，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
“等很久了吗？”谢厌庭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今天这样穿，很好看。”他的赞美直接而坦率，没有任何迂回，像温暖的阳光直直照进心底。
这直白的夸奖让时羡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失控，如同擂鼓般在耳边轰鸣，脸颊也迅速爬上一抹绯红，一直蔓延到耳后根。
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他那过于专注和明亮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盯着自己洗得有些发白的鞋尖，小声嗫嚅道：“……没有，刚到。”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那我们进去吧。”谢厌庭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接过时羡肩上看起来有些沉的书包。
时羡下意识地侧身躲了一下，将书包带子攥得更紧：“……不用，不重。”他不习惯接受这样的照顾，尤其是来自谢厌庭的，那会让他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不安，怕自己承受不起。
谢厌庭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插进卫衣口袋，笑了笑，眼神里没有丝毫介意：“好。那走吧，我知道有个靠窗的位置不错，安静，光线也好，平时很少人去。”
他走在前面，时羡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看着谢厌庭宽阔挺拔的背影，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干净皂角清香，或许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像是雪松般的清爽气息，时羡心里那点因为舅妈刻薄话语而产生的阴霾和自卑，彻底被驱散了，像乌云被风吹散，露出后面湛蓝的天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甜的、安心的、仿佛漂泊许久终于靠岸的感觉。
走进图书馆，一股凉爽的、混合着书卷特有的油墨气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室内空间开阔高挑，光线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和侧窗倾泻而下，明亮而柔和，环境静谧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人们极力放轻的、如同猫咪走过地毯般的脚步声。
时羡几乎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气氛，这是一种被知识和宁静包裹的安全感。
—
谢厌庭果然对这里很熟悉，他带着时羡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排高大密集、散发着木质和纸张混合气息的书架，来到了一个位于角落、靠窗的位置。
这里有两张并排的浅色木质书桌，旁边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图书馆精心打理的内庭园景，几丛翠竹掩映，几块灰白石点缀，绿意盎然，显得幽静而富有禅意。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而温暖的光斑，也将两人并肩而坐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柔和。
“这里可以吗？”谢厌庭压低声音，凑近时羡耳边询问，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
时羡点了点头，感觉被气息拂过的耳朵又开始发热。
这里很好，非常好，好到超出他的想象。他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小心，生怕打破这片静谧。
两人放下书包，各自拿出作业和文具。一时间，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书页翻动的轻微响动，和彼此清浅交织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不断缓慢移动的明亮光斑，空气里，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翩然起舞，像一群活泼的金色精灵。
时羡一开始还有些心神不宁，眼角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身旁的谢厌庭。看他低垂着眼睫专注审题时浓密的睫毛，看他握笔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看他偶尔因为思考而轻蹙的眉头，以及解开难题后唇角那抹转瞬即逝的、放松的弧度。
但很快，他就被谢厌庭那种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学习状态所感染，那是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他也渐渐沉下心来，摒除杂念，投入到复杂的公式推导和冗长的文言文字词之中。
偶尔遇到难题，时羡会不自觉地微微蹙眉，无意识地用笔端轻敲着下唇，笔尖在草稿纸上长时间地停顿。
谢厌庭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困扰，他会从自己的习题中抬起头，侧过身，将距离拉近到一个足以感知彼此体温的、亲近的范围，压低声音，用极简练的语言点拨几句，或者直接在时羡的草稿纸上写下关键的思路和公式。
他的靠近带着温热的气息和那股好闻的、干净的味道，让时羡刚刚集中的注意力又有些涣散，心跳微微加速，但解题的思路却往往因为那精准的提示而豁然开朗，如同在迷雾中看到了引路的灯塔。
时间在笔尖和书页间静静流淌，像一条平稳舒缓的河流。
当上午的阳光逐渐变得炽烈明亮，将桌面烤得暖融融的，时羡终于做完了一科最棘手的物理试卷，轻轻舒了口气，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纤细的手指。
“累了？”谢厌庭几乎同时停下笔，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像秋日里一汪温暖的潭水。
“还好。”时羡轻声回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休息一下，我们去逛逛？”谢厌庭提议道，目光指向那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如同森林般沉默而深邃的书架，“或者，去找找你想看的物理竞赛书？我记得在四楼自然科学区。”
他的提议总是如此恰到好处，仿佛能读懂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时羡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
两人收拾好桌面，将书本和文具摆放整齐，轻手轻脚地离开座位，融入了那片浩瀚无垠、弥漫着陈旧纸张与油墨芬芳的书海。
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成行，形成一条条幽深的、充满未知的通道。谢厌庭走在前面，时羡跟在后面，穿梭在知识的迷宫中，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谢厌庭似乎对自然科学区格外熟悉，他带着时羡径直走到一个标着“O4”类目的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排或新或旧、或厚或薄的书脊，动作熟练而精准，最后抽出了两本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深蓝色封皮的物理竞赛经典著作，书脊上的烫金字体已经有些磨损。
“这两本不错，思路很经典，虽然出版年份早了点，但用来打基础非常扎实，比现在一些花里胡哨的辅导书强。”他将书递给时羡，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
时羡接过书，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一种知识的厚重感。封面有些磨损，但保存完好，内页的纸张已经微微泛黄，带着岁月特有的气息。
他翻开一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导和笔迹各异的批注，仿佛能看到无数前人在此驻足思考的痕迹。他抬起头，看向谢厌庭，眼神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不自觉流露出的崇拜，像看着一个无所不知的引路人：“你怎么……都知道？”连这种隐蔽的经典都如数家珍。
谢厌庭笑了笑，眼神温和，带着点回忆的意味：“以前初中搞竞赛的时候，在这里泡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几乎把这片区域的书都翻了一遍。你喜欢的话，可以借回去看，办理借阅卡很方便。”
“嗯。”时羡将书紧紧抱在怀里，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的宝贝，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书架间慢慢走着，步伐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书中沉睡的灵魂。偶尔停下来，被某个书名或封面吸引，抽出一本书随意地翻看几页，然后极低声地交流一两句看法。
阳光透过书架顶端的缝隙，投下一道道明亮而笔直的光柱，无数微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沉浮，如同宇宙中的星尘。
周围是绝对的安静，只有他们压低的、如同耳语般的气音，和彼此清晰可闻的、节奏渐渐同步的心跳声。
在这种静谧而充满知识氛围的环境里，时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充实。他不用再去想舅舅家那个压抑狭小的空间，不用去理会蓝秀娟那些刺耳的言语，不用去担忧未来模糊而沉重的负担。
他只需要沉浸在这片浩瀚的书香海洋里，感受着身边人无声却坚定的陪伴，和偶尔投来的、温柔得如同窗外阳光的目光。
他甚至生出一种奢侈的妄想，如果假期能一直这样下去，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似乎也不错。
谢厌庭看着身旁少年专注翻书的侧脸，阳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弯弯的阴影，随着他阅读的节奏轻轻颤动，鼻尖因为专注而沁出细小的、晶莹的汗珠，神情是罕见的放松和投入，甚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与渴求。
他的心里软成一片，像是被春日阳光晒化的积雪，只觉得岁月静好，安宁圆满，莫过于此。他悄悄拿出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趁着时羡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时，对着他微微低着头、脖颈弯出美好弧度的侧影，快速而无声地按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少年白衣黑裤，身形清瘦，微微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垂下，遮住部分光洁的额头，阳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栖息，美好得不像真人，像一幅精心描绘的油画，定格了所有静谧的时光。
谢厌庭看着手机屏幕里定格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温柔而满足的弧度，像守护着独一无二的珍宝。然后将手机小心地收好，放在贴近胸口的口袋里。
这是独属于他的，关于羡宝的，静谧而珍贵的记忆切片。
而他们的假期，这漫长而值得期待的七天，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许多这样的静谧时光，可以一同珍藏。
还有一些存稿，预计每周一篇。
假期可能会多发[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假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