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在最后关头出岔子，全怪突然冒出来的陶千夏，徐浩半阖的双眼变得阴狠冷厉，直直望向半蹲在地上表情焦急的女生。
如果不是她在这里上蹿下跳，光凭那个只戏谑看着他们不张口说一句话的陈池，早就领了处分连滚带爬地停课了。
“校外威胁又是怎么一回事。”班主任问，“你们平时在学校打打闹闹不算完，还弄到校外去了？”
徐浩先悄悄打量了一下陈池的神情，见他仍然没有辩解的打算，于是转头看向班主任，脑内开始疯狂想如何圆话，一边磕磕巴巴地开口。
“是好几周前的事了，应该是小考换座位的后几天......不知道我是哪里不小心惹到陈池...同学，周五放学的路上他说邀请我有事要谈，当时他们几个都在......”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徐浩身上的时候，陶千夏悄然起身，伸手在陈池肩膀后拍了一下，皱眉用眼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池似是觉得面前的场景很有趣，正提起一边嘴角歪笑着，看到她的表情，笑容的幅度变得更大。
不光没有解释的打算，还一副欠揍的表情，陶千夏闭眼深呼一口气，她在这里费尽心思舌战群儒是为了谁啊？
“......他侮辱完我，又点了好几个跟我关系好的同学，说让我们注意点不要惹他，否则......”徐浩惊恐地看了看陈池，把没有说完的话吞了下去，生硬结尾，“就是这些，老师。”
“嗯。”班主任沉吟不决。
“而且老师你也知道。”躲在徐浩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男生小声开口，“陈池他......校内风评一直很不好，打架斗殴可能在他眼里就是小儿科，前几天甚至有人看到他和一群混混有说有笑，我们只是普通学生，被他威胁只能认了。”
“但好兄弟的妹妹被人欺负到哭，再怎么也不能算了。”另个男生义愤填膺地补充，“徐浩身上还带着刚刚被他打出来的伤口。”
几人七手八脚地抬起徐浩的胳膊，拉起袖子向班主任展示大片的血痕红肿。
“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班主任着急站起，确认过只是皮外伤后，责备地看向陈池。
他自从到了办公室就没开口说过话，除去挑衅般讥笑的表情外，完全是任人宰割的姿态，如果只给一个人停课处分就可以摆平这件事的话......
“老师。”被陈池挡在身后的女生抬步出现在他身前，可那副娇小的身躯堪堪只能遮住他半边身子。
“老师，我不认可全靠外界的评判就可以断定一个完整的人。”班主任拧眉看着这个拦路虎，女生尾音发抖，双手握拳，可和他对视的双眼明亮坚定。
“陶千夏同学，这件事你没有参与，你也没有实质证据，那么请问你在这里......？”班主任压着火问，“高三了，不要把心思放在旁门左道上，赶快回去多背几篇优秀作文，说不定高考能够多加几分。”
“对啊，陶千夏，为了和你毫不相干的事这么上心，难不成......”男生阴阳怪气地说，眼神在她和陈池身上来回扫视。
“我......对不起老师，虽然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陶千夏低头闷声说，“可只听一方说的话是不是太草率了，而且陈池同学除了脸臭说话可能会有点没礼貌之外，其他品行我可以为他作证，他绝对不是会校园霸凌别人的人。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再等等......”
“你是他的谁啊，就为他担保？”
“什么叫只听一方说话，另一方问半天了都没打算讲话，你有本事让他开口说话啊。”
“陶千夏同学，如果你有确凿证据的话，现在就拿出来，如果没有的话...”班主任叹了口气，“请马上离开办公室。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先各自写三千字检讨，我向教导主任汇报完回来检查......”
责备、嘲弄、讥笑的目光打在陶千夏的身上，她捏紧的手渐渐放开，头低了又低。
为什么和故事中的剧情完全不一样，她事前在陈池储物柜里放的监控球没有用，没能拿到证据。
为什么明明提前知道了今天会出事，却没能阻止下来，她做的努力、做的打算为什么全都没有用。
她还能做点什么......
陶千夏挺直腰转身，尽力挤出微笑：“我认识的陈池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我相信你。”
陈池垂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为什么？面对这么多的诋毁和恶意，她真的不会动摇吗，她又是依靠着什么在一直坚持。
人对人的看法是那么单薄脆弱，一个自以为不怀好意的眼神，旁人的捕风捉影八卦流言，可以十分轻易地将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孩塑造成恶劣凶猛的怪兽。
但只要不去在意就好，不去关注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不去好奇自己在旁人心中的位置。
那他就永远无懈可击，不会受伤。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失落、伤心和坚定，平时精神闪亮的双眼现在铺上了一层水光，眼圈微微泛红。
陈池被那双眼中盛满的情感烫到，本应移开的视线却贪婪地看了又看，牢牢定在原处。
“这件事性质恶劣，在学校正式公告下来，不许到处乱说，念在你们已经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会向校方申请尽量不要处分，但是停课是避免不了的。”班主任走到办公桌后拿起一叠资料，准备为谈话收尾。
“老师，陈池他不但欺负低年级学生，甚至威胁殴打同班同学，连处分都不给是不是......”徐浩向前几步，堵在班主任面前。
要是陈池就这样轻飘飘地躲过，那么他真的会完蛋......
“老师，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我们可以找下废弃体育馆附近的监控，然后等大洋妹妹冷静下来后再下结论。”陶千夏回头打断徐浩的话。
“陶千夏，你一个无关人员可以别再说话了吗？”大洋怒不可遏地上前，手指快要戳到她的脸上。
陈池伸手捏住大洋的手腕，往下一按。
“啊。”大洋把手腕护在胸前，不可置信地说，“陈池，这是在教室办公室，还是在班主任面前，你还敢动手？”
“我这应该是正当防卫吧。”陈池嗤笑。
“陈池！”班主任按了按眉心，“先不说处分的事情了，你现在就打电话让你家长过来。”
“不用了，我家长很忙，没空管这种小事。”陈池走上前，胳膊外侧不小心碰到陶千夏的肩膀，他低头朝她笑了笑，在她身边站定。
“还有，谁说的想要证据。”陈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场六七个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他手上，尤其身侧那道，像极了吉祥看逗猫棒时的既兴奋又期待的表情，他没忍住把手伸到她面前晃了两下。
“你竟然违反校规带手机到学校！”徐浩先发制人地大喊，“老师，他违反校规。”
“什么证据？”班主任无视徐浩的话，皱着眉重新坐回办公椅。
“一些小丑跳梁的证据。”陈池漫不经心地说，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按下，解锁后再次伸到陶千夏面前。
陶千夏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小屏幕上发生的一切。
视频开始一片漆黑，接着是很大幅度的晃动，画面稳定后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生，是大洋的妹妹。
“你...你好。”她举止局促，眼神乱飘。
“有什么事吗？”陈池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知道他当时把手机放在什么地方，这句话从手机中传出来仿佛近在咫尺，陶千夏微微向后仰了下身体，试探性地触了下耳朵的温度。
幸好，是凉的。
她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有四五米左右，简短的交谈很快就结束了，但大洋的妹妹没有离开，她偏头撇了眼身后的窗户，开始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班主任被吓了一跳，“拿过来让我看看。”
站在另一边的徐浩和他身边的好兄弟们对着眼神，疯狂地摇头抬手比划着什么。
陈池没有动作，胳膊仍旧支在陶千夏面前。
画面很快转移到窗户那边，窗户下面突然冒出四个脑袋，三个短发和一个寸头，和徐浩他们正好对上。
短发男徐浩率先手脚并用爬上窗台，在跳下来的时候，左脚，手机视频会镜像应该是右脚吧，陶千夏皱眉思索着，但是很快就顾不上到底是那只脚了。
他唰地一下整个人从窗台上消失不见了，剩下三个人慌张地攀上高度到他们肩膀的窗台，平稳跳下后从地上将出师不利的徐浩扶起，徐浩则满脸痛苦地抬着胳膊。
他胳膊上的伤原来是这样来的。
四人脚步蹒跚地走到陈池面前，开始轮流放狠话，陈池回话不多，但总能激得对面跳脚，他嘴巴的气人功力，陶千夏深有体会。
视频总共十几分钟，画面基本稳定在同一位置，只来回左右变了面朝的方向，这代表着手机的主人陈池，全程站在原地和其他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并且丝毫没有霸凌、殴打同学的镜头。
“看完了？”屏幕自动变黑，陈池俯身轻声问。
“嗯！”陶千夏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拿、过、来。”班主任发出磨牙般的声音。
陈池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把手机递出时，偏头戏谑地看着徐浩几人笑了笑。
徐浩目眦尽裂地瞪他，手指泄愤似的抠着胳膊上的伤口。
“还需要把我家长，把我奶奶喊过来吗？”陈池站在班主任办公桌前问，“她老人家有时候在家里也会念叨您呢。”
“不用了。”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把手机递还给他，“你们出去吧。”
“老师，老师就算这件事他没有错，那他在校外威胁我、带手机，还有逃课，迟到早退，还有对老师不礼貌的事情......”徐浩扑到桌前，语速极快地说。
“你们全都给我站好！高三了不是高二高一不懂事的年纪......”
陶千夏跟在陈池身后走出办公室，把班主任暴怒的咆哮关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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