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莉转头看着侧边的墙面，似乎侧边有窗户一般，徐徐开口。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记忆时便在乌山孤儿院生活。院长和我说，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因为我妈妈未婚先育，我的父亲不愿结婚。”
“我不知真假，只知道，我是个没有人要的孩子，只能待在孤儿院内。”
说到这，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看向林雨霏，继续道：“按照正常孤儿院的流程，我靠着那贫乏但也足够的救济，好好上学，好好学手艺，即使将来考不上大学，也可以混口饭吃。最后当个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
“但乌山孤儿院不是普通的孤儿院。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让院里的孩子都不用去正规的学校上学，每天只需要学习他们所布置的课程，学那些上流人士喜欢的东西，学如何娇俏讨好逢迎。如果不好好学，轻则饿肚子，重则打骂关禁闭。所以，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尽力成为院长口中的‘好孩子’。”
“同时忍受他们往我身体里注射药物。”
“药物？”室内外的人皆是脱口而出这两字。
林雨霏皱紧眉头追问：“什么药物？”
严莉摇头。
“我不知道。那药物包在白色的药包内，没有任何的信息可以让去推测他们是做什么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
“那药物足够的话是可以弄死人。”
“而洛晓就是通过注射过量的这种药物完成自杀的。”
林雨霏皱着眉头继续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严莉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我在孤儿院的时候见过。那个和我同龄的小女孩就是被用这种方式杀死的，因为她不听话。”
“既然是在孤儿院见到过的药物，你都被严世纲收养了，又如何能得到这些药物？”
严莉冷笑了一声，道：“因为严世纲买下的只是我们的使用权而已，他买了十年。”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停滞，内外皆惊。
“什么意思？”
严莉收起冷笑，换上看似很轻松的笑容，道：“小林警官，你不要把我当人，当个物件，你就能理解了。”
“就好像租房子一样，我和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都是孤儿院院长及其身后的人打造的精装房。而像严世纲那样的人则是租客。他们是没有我们这些精装房的产权的，只有使用权。我们的产权只在孤儿院院长身后的人手上。所以，之前我被从严家送出来，严旭东的事情只是小事。他想要和我交合，在他的两位父亲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子想要玩玩就玩玩呗。我之所以被赶出来，只是因为租期到了而已。”
“而我之所以在接触了那么多大人物也无法逃脱，就在于那药物。”
“那是他们用来控制我们的工具。”
严莉的语气变得缥缈了起来。
“因为那药物上瘾。”
“而从小被注射的我，以及那些孩子的身体早就适应了那药物，且需要那药物维持。一旦没有了，我们就会失去所有的体面。忍耐性差一点的可能会直接自残身亡。我们即使被租走，也有药物定时送到我们租客的手中，确保我们听话，也确保他们可以回收。就像我被回收入了迷迭香酒吧一样。”
“但这药物也并不是没办法抵抗，少服用点腺体会隐隐作痛，但可以忍耐。于是在杨洛晓提出她的计划后，我们用两个月的时间给她攒了足够的自杀的剂量。”
她说到这，又突然被林雨霏打断。
“等一下。”
“你们？”林雨霏不解，“杨洛晓如何也有药物？她的档案中可没有进入过乌山孤儿院。”
“她是意外。”严莉叹了口气，惋惜又无奈地说道，“她父母走得早，又有个弟弟，虽然有远方的亲戚愿意伸出援手，但她父母留给她的遗产也只够一个孩子好好地念完书。而作为姐姐，她把这个机会给了弟弟，自己则很早就出来打工了。”
“但是现在这个社会你也知道，没有大学文凭，能找到什么像样又体面的工作啊。她还考虑得多，想给自己的弟弟攒套房子的首付。这就不是打普通的工就能挣到的，以她的学历也只能来酒吧街这种地方。”
“所以，一次意外，她被有心人看上了。酒里下药，注射药物。”
“她便被控制了。”
“那时候，她的弟弟正在读高中啊。她不能影响他，所以，她忍了下来。”
“不过，她和我不一样。她见过外面的天地，所以她会反抗。”
“她会借力打力，让害她的那人死在了帮派的火并中。”
“她很聪明，也很坚强，不是吗？”
听到这反问，其余众人皆沉默。
但这沉默不影响严莉的叙述，既然开了口，话便要说尽。
“而且，她还要报复。”
“她努力向上爬，取得了那些人的信任，成为了酒吧街的百灵鸟，掌握了信息中枢的交点，搜集了证据。”
“她要把那些人一锅端。”
“但是，事情败露了。”
“这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毕竟，我们周围可都是一伙的啊。”
“而且，那些手段狠辣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信任她啊。”
“在她成为百灵鸟之前，黄莺一直在啊。”
“迷迭香酒吧的欧瑞尔？”林雨霏开口问道。
严莉点头。
“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但在洛晓死后，却是想起来了。他是在我之前，最好的‘好孩子’，是孤儿院的典型。”
“可惜晚了。”
她的话音落下时，监控室内的闵肃手一挥，道：“去，把这位欧瑞尔和康伟请来。”
身边的警官应下，警局内的人员瞬间转了起来。
这边吩咐完，林雨霏和严莉的对话已然往下。
“所以，最终没有办法，在他弟弟的工作定下后，杨洛晓决定以死做局，来将自己收集到的线索送出去。”
“我们攒下了足够剂量的药物。将她所搜集到的证据一分为二。”
“秘钥和组织信物为一份，保存证据的保险箱一份。分别藏好后，她自杀，我报警，从而给我制造出合理接触警方的理由，引导警方调查药物，等警方内部大规模发现她死亡药物的问题后，再引导警方找出我们所藏起来的证据，从而将酒吧街内的污秽拔除。”
“但是，我们没有预料到——”
“那药物，无法被检测出来。”
“警方发现了她的死亡有问题，但卡在了死因上。”
严莉的语气沉重了起来。
“我没有办法，只能转换对策。而正好，叶警官和夏警官对洛晓的事情追查得最紧。我便有意识地接触两人，想要透露一些事情。”
“但那时候，除了因杨洛晓导致我身后的组织的戒严，也因为我所居旁的那宅子内出现了些事情，两位警官的注意力被那位记者的事情所转移，再加上我被要求搬离出租屋。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我也渐渐地没有联络警方的理由，直到夏警官找上我。”
“后续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那位警官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什么线索，但他确实有了继续侦查的方向。我当时很高兴，便将秘钥和信物所在告诉了他。”
“你没有把保险箱给他？”林雨霏打断问道。
严莉点头，解释道：“因为我不能保证他真的查到了什么，而保险箱不是纸条，目标显眼。我当时还处于被监控的状态，保险箱交出去的瞬间，我就可能死亡，同时也会给那位警官带来危险。”
林雨霏点头，接受了严莉的理由，复而问道：“那保险箱现在在哪里？”
严莉一歪头，疑惑道：“不是你们拿走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你后来把保险箱给警方了？”
严莉点头。
“夏警官死后，不是有个调查组来酒吧街，控制我的那些人都去应付调查组了，对我的监视减弱。又正好有位小警官来单独询问我，我就顺势把保险箱给他了。”
“那人你应该知道的，我和夏夏说过。”
“他姓俞。”
林雨霏瞬间明白，视线看向了位于严莉身后的监控摄像头。
而在监控室内的电脑上，闵肃隔着屏幕对上她的视线，立即开口道：“去查这俞姓警官。”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监控电脑前的槐树街警员便开口道：“她口中的俞警官应该是六年前因违规包围酒吧离职的小俞警官。他在离职后就离开这里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那他有带回来保险箱吗？”闵肃追问。
这警员摇头，道：“不清楚，董叔可能知道。”
闵肃闻言转头看向身边的警官。
警官立即会意，出门前去调查。
这边警官出门，审讯室内的对话也继续了下去。
林雨霏顺而追问：“所以，你和夏警官说了什么？在六年前突然出现在警局门口又是为何？”
“他来问我当时洛晓的一些身体情况和吃食习惯。我原来是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那么问的。但六年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我才有点明了。”
严莉深吸了口气，突然解开自己的衣领。
这个动作让众人皆是有些慌乱，却又在她露出自己的后颈后转为了震惊。
因为入眼的，属于严莉的腺体呈现除一种难以描述的病态紫红。
“这不是因为我和多名alpha发生关系。”严莉冷笑道，“那些人比我更怕出事。他们不会真的对我进行标记，甚至是临时标记的也很少。所以，这个情况只可能是药物导致的。”
“从三四年前开始，它就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了。而且我能感觉到我的信息素也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变化。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释放一些信息素给你们感觉一下。另外，我的特殊时期也出现了问题。”
“它变得更加暴烈，且更容易对其他的omega产生诱导。原本，因从小用多了诱导剂，诱导剂其实对我作用不大了。但是自腺体开始发生变化后，诱导剂对我的影响就变得大了很多。之前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
林雨霏听完，皱着眉头道：“穿好衣服吧。等结束，我们会找医生对你的身体进行仔细检查。继续说你明了的事情。”
严莉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道：“那药物最终影响的地方很明显了吧。所以，我猜测，最终能识别药物的成分可能会在身体内转化为信息素，随着信息素散去。而人死的时候会出场大量的信息素散溢。因此关键成分也随之消失，无法被识别。”
她的话音落下，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是个猜测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真的有这样的成分吗？
林雨霏想着，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冯君山实验室中听他介绍药物时看到的药物报告，和他的话。
“现阶段的信息素散溢障碍药物之所以需要长期服用，就是因为药物成分会缓慢的随身体的代谢消失。要知道，信息素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代谢的一种。”
想到这，林雨霏突然又拿出手机给冯君山打电话的冲动。但在下一秒这个冲动被按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询问。
“杨洛晓事情的前因后果差不多都说清楚了。下面需要说说迷迭香的事情。”
“康伟是什么情况？”
严莉沉默了一会后，摇头道：“具体的结构说实话，我并清楚。迷迭香酒吧内的人也不全是被控制的。但康伟和孤儿院的人为同伙，是我可以确定的。”
“欧瑞尔的地位很特殊。他虽然名义上是康伟的员工。但我曾隐约听到过他们谈话。欧瑞尔似乎是他们中的主导者。”
“你们应该已经去抓铺欧瑞尔和康伟了，从他们口中应该能问出更多的东西。”
“另外，旧城内的四个帮派应该都和他们有牵扯，我隐约从洛晓口中得知，药物运输是依靠他们的渠道的。但具体是哪个帮派负责却是不清楚。真真假假的，他们很会故弄玄虚的。”
“以及——”严莉顿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猜测。
“蓝宝石酒吧的蓝夜似乎比他们更高一级。洛晓还被信任的时候，曾多次被欧瑞尔带去见蓝夜。你们抓了康伟和欧瑞尔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如果可以的话，你们现在一起把他也抓来会稳妥。”
林雨霏闻言点头，道：“放心，在你开口的同时，行动就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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