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402,只记得自己再回过神的时候,眼前便是护士台熟悉的景象。
她望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灯光,脑海中回荡着自己和那少年后来的对话。
……
“所以,你现在是在研究怎么把自己的命给另外一个人。”
在夏宁的观念中还是保持着“摘除腺体=没命”的等式,因而“腺体移植=一命换一命”。
“这太疯狂了,你——”
充斥着愤怒、不赞同、震惊的话语说到一半便因眼中少年的微笑而说不下去了。
“他是我出生的意义啊。我的生命等于他生命的复刻。”
少年平静地说着,就像是在说其他人的故事一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我出生那刻起,我的生命变成了罪恶的证据。他们的行为是不合法的。但是,我不反感成为他生命的备胎。因为对于我来说,他是唯一的亲人。”
少年眼中露出回忆的神情:“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是我太想知道李明波和那个女人口中的孩子长什么样了,所以偷偷去看了他。但他发现了我。”
“明明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在知道我的存在后,拔掉了给自己身体提供营养的管子,用自己的性命逼迫自己的父母将我送出去。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被在意、被袒护。虽然我知道,他那么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阻止自己的父母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深。”
“哥哥那么聪明,大概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父母的异样,也察觉到了维持自己生命的一切存在着阴影。我知道,我的想法对于你们这些生活在正常环境中的人来说是极端的,甚至不正常。他对于我的好在你们看来也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但作为生活在这里的当事人来说,这是我为数不多拥有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在我找到我生命其他的意义之前,活下去。”
少年说得很通透。
是了,能在怎么小就研究医学难题的人,脑子一定很好。
他是个天才,一个生活在忽视与利用中的天才,看见过人性冷漠的天才。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切,却又因为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而淡然地接受了。
真讽刺啊。
夏宁的脑海中少年的笑不断地放大,再放大,最终定格在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中。
她记得自己看着这双眼眸问道:“你为什么要和说这些?”
“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也为了找个人证明我存在过。”
很冷静的回答,但也太过于冷静,冷静到夏宁的心在发颤。
心虽然在发颤,但思维的惯性还是让她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取得我的信任?”
“因为我想要要李明波得到惩罚。”少年继续笑着,给了夏宁一个令人震惊却又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喜欢哥哥,但是我讨厌李明波。一切的错误与罪孽都起源于他。”
“他明面上说是为了哥哥,但却让哥哥陷入了道德的困境。一边是希望他活下去的父母,一边是我这个罪恶的证据以及良心的谴责。”
“你知道吗?”少年天真地仰起头伸在半空划了个半圈,道,“这一切都是哥哥给我的。他说我很聪明,他说我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说我该去做对世界有用的事情。”
“他希望,我活得精彩。”
“但,李明波出事了,你的哥哥怕也活不了多久。”夏宁的情绪突然变得平静,平淡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少年闻言则摇头道:“不会的。李明波有一笔专门的钱是用来给哥哥看病的。而只要李明波死前签订一份指定遗嘱就够了。至于财产的后续管理,我会帮哥哥处理好的。所以,李明波在不在都不重要。”
少年说道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歪头想了想,突然道:“我原本是想要他死的。但是这样哥哥可能难过。所以他只要被抓进去就够。这样哥哥心里才能好受。”
“你可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夏宁看着那双深黑的眼眸,反问道:“以你的聪明你应该能把信息送出去,为什么要找个人呢?”
少年摇头,道:“送出去和送到该送的人手上是两个概念。我需要有人把东西送到有决定权的人手中。”
“你有目标了?”
夏宁问,少年点头。
“谁?”
“联邦警局总局政治处主任梁玉东。”
“那你要送的东西是什么?”
“能证明你刚才在楼道中和我喊的那些罪证的东西。”
夏宁回忆着,垂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心,那里有一个黑色的u盘。
“你就这样相信我了?而且,你怎么确定东西送出去就一定有用呢?”当看见少年将u盘给自己的时候,夏宁有些梦幻又有些匪夷所思地反问道。
“不是相信,而是只有你。”少年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你能察觉到药物储存柜的异样,同时又有魄力追上我并对进入密道没有任何的惊讶,说明你本身知道的事情就已经不少了。而你是我之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突然来的生面孔,又知道不少的事情,那么想来你进入这里便是想要调查一些事情。无论你是不是警方的人,能进来这里就说明了你或者你背后的能力不小,有办法把我的东西送到我想要送的人手上。”
“要知道,这个疗养院可是有很多秘密的。进入的人员都是千挑万选的,而且,顶层管理的那几位可都是和我父亲一样与罪恶肮脏的东西进行了交易的,他们对于这里人的洗脑可是很严重的。一般的护士在发现药物储藏间的异样后的反应就是按照护士守则来做,而你却冲了进来,并很有目的地来抓我。”
“你这样的人,可是我等了好久的人。”少年轻笑着将u盘放入了夏宁的手中,“至于有没有用,都没有关系。这只是一次尝试,只要我活着,即使这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
“那你不怕我是另外一伙居心叵测的坏人,拿走这些不去按照你说的做。”
少年的笑更大了,眼中也有了笑意。
“你问出这一句话,我就更放心了。”
“你的眼神太干净了,姐姐。”
说完,少年作了个请的姿势,道:“快天亮了,姐姐你该走了。”
夏宁下意识地往门口走了两步,但等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言一愣,随后笑道:“李默,默而识之的默,哥哥给我取的。”
回忆至此,夏宁长长地舒出了口气,拿起手机将情况简略地和林雨霏说了下后,便握着手中的u盘静静等待天明。
……
上午八点半,和夏宁交流完昨夜情况的林雨霏迈入办公室。
可她的脚刚踏入办公室的门,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办公室内刚来的几名医生和林雨霏一同变了脸色,脚步匆匆地跑到公共区域的电子屏前。
电子屏上,代表602房间的方块变成了红色。
林雨霏的眼神一肃,随后立即转身,和几名同事一同往楼梯奔去。
十几秒后,几人冲入602的房间。
但刚冲入房间,几人的脚步便顿住了。
因为站在门口的人拦住了他们。
“怎么回事?”其中一位年长些的皱着眉头开口问拦住自己的人。
拦住他的人衣服头发都有些凌乱,但依旧保持着一定的风度。
他转过头,林雨霏看清楚了面容——正是这几天在这里照顾闻梓瑜的乔南庭。
乔南庭的额角都是汗显然是经历了一些激烈的运动的。
他竖起手机,嘘了一声,道:“刚安静下来,我们等等,看看梓瑜想干什么。”
听到他的话,林雨霏转头看向房间,却发现房间内现在正呈现着一副诡异又荒诞的场景。
房间内的窗帘不知怎得全都拉了起来,遮挡住窗外的阳光。但挡住阳光后却没有打开大灯,而是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接着走廊的灯光,众人才得以看去房间内的情形。
穿着病号服的闻梓瑜正站在房间中央,半弯腰,一直重复类似于用铲子挖地的动作。但他的身体虽然在动作,但眼神却是空洞的,直愣愣地看向门口站的众人,让人脊背寒毛直竖。
与他眼神对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只有林雨霏和乔南庭一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闻梓瑜的动作。
而等闻梓瑜重复挖掘的动作几十遍后,他又突然停下,转身走到床边,弯腰,像是在拖拽什么东西一样,把那东西拽到了刚才他站的地方。
然后他似乎是在把东西放进什么地方。放好后,他又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遍后,终于有人出声道:“他这是病情加重了?完全进入癔症的状态了?”
他话音落下却是无人回答。
因为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房间内的闻梓瑜突然面色一变,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冲过来,抓住其中一位长相白净秀气的年轻医生便要动手。
众人连忙上去组织,乔南庭立即抱住闻梓瑜的腰,大喊:“梓瑜!梓瑜!冷静!我是南庭啊!”
其中稍稍年长的医生连声对站在身后有些发懵的医生道:“愣住干什么!快去护士站拿镇静剂啊!”
他吼完,身后的一名医生正要转身却又突然顿住。
因为在他的眼中那发疯的病人突然冷静了下来,抱住自己的头,声音恐惧地道:“不要!你们要给我注射什么!拿开!你们这群杀人犯!”
“啊!!!”
林雨霏要落下的手也因为他的动静而顿住,但旋即,在闻梓瑜痛苦吼叫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将人劈晕了。
看着瘫软在怀中的人,乔南庭愣愣地抬起头,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林雨霏回了一声后看向刚才吩咐去拿镇静剂的医生,道:“是不是还需要注射镇静剂。”
稍稍年长的医生点头后,其他众人也反应过来。
有人将刚才被抓住的年轻医生带出房间去处理伤口,有人帮乔南庭把闻梓瑜抬回病床。
林雨霏则搀扶起有些腿软的乔南庭。
而在乔南庭站稳想要道谢的时候,耳边突然有极轻的话语响起。
“他是在模仿曾经的旧事吗?”
乔南庭的面色便是一变,眉头皱起,眼神惊诧地看向林雨霏。
林雨霏对她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一些事情,或许你会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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