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室大门近在咫尺,万琛欲推门的右手随之一滞。
接着,丁芷听见他说:“谢谢你。”
当然丁芷也准备了礼物,此刻它正躺在她的书包里。
呼,小小礼物,又要和去年那个一样喽,一样躺在书架最上方默默吃灰。
…
万琛十八岁生日这天,陈知凤终于在家了。
陈知凤给万琛请了半天假,下午,家里长辈,还有一些近在池江的亲戚朋友,都来万家聚餐。
就连常年忙碌在外的万许,也兴致盎然地参与了这场宴席。
晚上十点,万家别墅。
三楼阳台最适合谈心事,万琛已经猜到陈知凤要说什么。
夜很黑,天上只有星光点点。
陈知凤一杯一杯地喝酒,酒剩一半时,她缓缓道:“小琛,我跟你爸爸离婚了。”
“嗯。”万琛给陈知凤剥花生,闻言,剥壳的频率有些细微变化。
“你已经成年了。”陈知凤愣了下,忽然笑起来,用哄小孩的语气问:“想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见万琛不愿说话,陈知凤自言自语:“算了,这问题比较傻,你可以你一边住一回,毕竟只感受一边的爱可不行,要均衡一点,不过,你爸爸那边,怕是给不了你太多爱……”
万琛有时候会怀疑这个家的真实性。
两个感情并不深厚的人,走在一起,花了好多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一点感情感情,又在某一刻,因为种种原因轰然断开,从此相看两厌,再难携手。
而夹在这种矛盾情况下长大的孩子,自认为不太正常。
万琛说:“我选您。”
相坐无言下,一滴泪,自陈知凤眼角滑下。
好半天,她哽咽道:“小琛,咱们俩,要好好的……”
2023年4月11日。
万琛正式成为成年人这天,家也正式散开了。
…
林旺莲的腰,在家长会那天被撞得挺重。
回家后喊了大半月的痛,终于预约到四月末五月假期前的手术。
丁芷操心她妈,上课有点恍惚,被杨纯发现后,联系丁至诚到学校来关怀了一通,她就不敢再多想了。
放假这天还要上半天课,林旺莲的手术在下午一点。
熬过前三节课,丁芷把东西收拾好,桌上除了树立架着的书,就只有一本生物学法躺在上面。
周影如在她斜前方同班长说话,两人忽然一拍即合,起身就走,路过丁芷时,周影如将一块黑色手表放丁芷桌上:“丁芷,你这干几天,我放一下啊,我去办公楼有点事。”
“行。”丁芷将这块与万琛手上有些相似的表,往课桌中间拨去。
接着出去上厕所。
可回来后,手表已经在她桌子底下碎了。
手表玻璃已经花成艺术品。
曾煊也不在座位,没理由是碰到桌子导致于手表掉下去,更何况她还特意将手表弄到课桌中间……
正纠结着怎么跟周影如说,余光看见她跟万琛肩并肩从后门进来。
不过不等丁芷开口,周影如先一步眼尖地瞧见破碎的手表,呆滞道:“丁芷,发生什么了?”
丁芷呼吸很重,想要解释,又怕说太多人家更怀疑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上了个厕所一回来就……”
“万琛,不好意思,你的表,坏,坏了……”
“轰”的一下。
丁芷紧绷的神经终于垮掉。
她回头看万琛——他一言不发地朝她走过来,拿走表后,将它收进书包。
这个过程,令人窒息。
“对不起……我,我没有看好你的表。”
尽管丁芷没有一点错,但当下的情形,她只能说出道歉的话。
“丁芷,我不就是放你桌上吗?你到底做了什么啊?这块表对万琛……”
“周影如。”万琛呵斥道,“别说了。”
周影如委屈地回了座位。
可丁芷更委屈。
她想要解释,可万琛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吓得她不敢动。
“万琛,表不是我砸坏的……”
万琛满眼阴鸷:“不重要。”
“我一回来它就变成……”
“丁芷。”万琛打断她,“别说了。”
上课铃响,丁芷失去了解释的机会。
她气,气万琛信了周影如的话,气他压根不听她解释。
第四节课下课,丁芷抢在大队伍前出校门,丁楠早早等在后门,一见她便挑逗说:“下课够积极……”
林旺莲的手术很成功,劳动假期第二天就出院了。
复课那天晚自习,丁芷找杨纯看监控,杨纯说不是重大事情,不能随便看监控。
丁芷说自己有重要的事。
杨纯让她说个所以然。
丁芷无功而返。
五月份,热浪袭来。
高三学生,老老实实复习,老老实实三模,老老实实迎来拍摄毕业照。
拍毕业照这天,学校允许带手机,乐呵地拍完集体照,有半天自由活动时间。
丁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跟万琛有过交流。
在她的设想里,就算跟万琛不熟悉,在这天跟他合张影也是可行的。
可惜,天不如人愿。
她只能看着万琛在其他人的镜头里微笑。
她还在意着那件事,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在被陈意浓和苏倩拉着满校园跑,充当一个小时人形支架后,丁芷终于找到一处喜欢的地方,并反要求她俩帮自己拍。
在田径场主席台前。
如果问起丁芷最喜欢的学校的一部分,丁芷一定会点名这个主席台。
主席台是半镂空的,顶上四周围了一圈由很多钢材拼起来了小块,太阳从某个角度照射上去时,会透过那些小方块,也会从顶上空的那一块掉下来,形成很好看的光影。
现在在就有一块光影。
丁芷站在光影之间,苏倩在台下找角度。
三,二,一——
咔嚓几下,几张照片为丁芷的高中时光打下句号。
———
高考后的第三天,杨纯在微信群里发了个饭店定位,说第二天下午请全班在那儿吃饭。
第二天下午,丁芷先找到陈意浓,在坐公交到那家饭店。
大包间里摆着两张桌子,椅子都换成了塑料凳子,方便等多人坐。
两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等杨纯过来,大家招呼着吃东西。
有人说:“好像还有几个人没来?”
又有人答:“这都给你发现了,我们班那个天天成双成对的没来呢!”
众人一哄而大笑,只有丁芷在苦笑。
吃了几分钟,万琛和周影如一块来了。
丁芷用塞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在他们坐在另一桌。
这顿饭吃得还挺饱。
吃完饭,有人说要唱歌,有人说时间太晚了不想去,杨纯手一挥说:“刚刚那顿饭其实是学校请你们的,但是接下来唱歌,老师请你们!有时间的肯去的就跟着我哈!”
丁芷不想去,陈意浓说热闹,并决定不给丁芷拒绝的机会。
有二十来个人跟去唱歌,几个麦霸唱了一轮,有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套真心话和大冒险,大家不想玩儿,但她一直在杨纯身边撺掇,杨纯也宠学生,一口答应了。
于是,二十三个人,不包括杨纯在内,人手一根签。
丁芷抽到的是大冒险,随机找一名异性拥抱,并大声对ta说:你美/帅爆了。
游戏从杨纯规定的曾煊开始。
周影如是第五个。
她抽到的是大冒险,喝三杯啤酒。
杨纯不让周影如喝酒,但她说要有游戏精神,很干脆地灌下两杯酒,只是剩下一杯,她似乎有点消受不了。
周围有人开始起哄:“没人替我们班花喝啊?”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甚至有人直接点名万琛。
丁芷要求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个场景。
看着看着,一道炙热的视线忽然轻轻落在她身上。
又马上游离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心脏剧烈跳动的幅度却持续了很久很久。
万琛替着周影如把那杯酒喝了。
起哄声更大了。
丁芷鼻尖酸酸的,好在包间里光线很闪,没人注意到她眼里执拗的泪花。
到万琛。
文极帮他念出来:“真心话,请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喔……”
“哦……”
“会是什么样呢?”
众人默契地看向一个人。
周影如低下头:“别看我!”
丁芷拖着下巴,紧紧盯着万琛。
他的眼,忽明忽暗。
叫人看不真切。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喜欢什么类型,一口气喝了六杯酒:“我先干了。”
“切……”
“哎呀!”徐钟不怕死地起哄:“他还能喜欢什么样的,无非就是就长得漂亮,善解人意,大方,又会跳舞弹钢琴的呗……”
“哈哈哈哈哈哈还能是谁呢?大家都猜得到吧……”
在这场喧哗中,万琛始终漠视。
丁芷却觉得他越来越远了。
杨纯很快维持好秩序,游戏继续。
陈意浓抽到的题比较恶心,随机挑选一名同性,并献上三个脸颊吻。
丁芷的左脸被嘬了三口。
众人:哕……
丁芷讨厌自己的大冒险。
“呃,哪位异性同学方便,能让我拥抱你并大声夸你帅的?”丁芷问。
有对象的默默低头,有两三个男生举起手,嘴里说着:“我可以。”
“我愿意。”
丁芷憋笑,最终选择徐钟。
徐钟坐万琛左边,丁芷走过去时,目光与万琛淡淡相触,她看出他有心事。
徐钟说:“可不要吃我豆腐啊……”
文极:“你死快点,别浪费学委时间!”
丁芷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晚到晚上十点,大家各回各家。
丁芷喝了点酒,有点头晕,打车到彩虹桥下车,吹着晚风,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她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回头很多次也没能发现那人。
好在池江夜生活丰富,这个点出来吃夜宵的大有人在,回她家一路明亮,暂时不用担心太多。
走着走着,经过一个建在坡上的小学,斜坡挺长,一片黑暗。
丁芷往里看了眼,被吓得打了个寒战。
迎面走来三个人,三种发色,身上有很重的香水混烟味,丁芷屏住呼吸,其中一个人还对她吹了下口哨。
才吃进去的东西就要吐出来,丁芷赶紧走了。
几步后,她回头确认,一个熟悉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学坡道的阴影里,那三个人,也随之一起消失……
丁芷极速迈去的脚步与试图劝解自己冷静的想法,成正比。
越是冷静,越是想快点过去。
斜坡上有很清楚的打斗声传来。
丁芷捡了根棍子,欲冲进去,又怕自己进去白遭打,刚好有两个花臂大哥走来……
俩大哥把堵人的那仨从战场揪出来,并严厉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临走时,那三人还恶狠狠地蹬万琛。
说来也好笑,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万琛再一次以少胜多了,架没打赢还被警察叔叔给批评了……
万琛站在黑坡上没有下来,丁芷便过去找他。
“万琛,走了。”她语气轻轻。
“是丁芷啊。”万琛咳了两声,“我……”
眼前人一脚踩空,丁芷忙去扶,下一刻,两人双双滑倒。
池江最近一直在下雨,黑灯瞎火的,说不定踩上青苔了。
后背有个支撑,丁芷没有摔痛。
万琛的闷哼声从头顶落下,气息打在她脖子上。
他们,很近。
丁芷赶紧爬起来,问:“没事吧。”
“没事。”万琛缓缓起身,丁芷怕他再摔倒,虚扶了一把。
走出黑坡,丁芷有意往黑处走,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也不先说话。
“丁芷。”
最终,万琛先说。
“谢谢。”
丁芷说:“没关系。”
万琛有意配合丁芷的慢速度:“又欠你一个人情。”
“小事,我总不能……”
“总不能什么?”万琛这时竟然还有调侃的心思:“见死不救?”
“没……”丁芷心想,我知道你打的过,但她就是不想让他受伤。
“你还在生气吗?因为那块表。”
丁芷以为,她会先没出息地提起这个话题。
“我没生气。”她说。
“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那块表是我外婆送给我的,她在我生日后两天就去世了,所以我……”
丁芷暗暗叹气,她分明就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因为他不信她,这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了,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弄坏他手表的人并且拒不承认的人。
想到这里,丁芷更郁闷了。
“节哀。”她说。
“已经过去了。”万琛淡淡道,“后来影如跟我解释过了,我也知道肯定跟你没关系,只是后来,一直没机会道歉。”
原来是周影如解释了。
要是她不帮忙解释,他真的会一直认为下去吗?
丁芷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哦,知道了。”她回他。
万琛似乎期待着她更长的回答,等了等后发现没有,便试探着问:“所以你,还生气吗?”
“我没什么好生气的。”幸好万琛看不见她的落寞,“都,过去了。”
“那就好。”
“对了,你是要去哪里?”
“江慕家。”
丁芷说:“我记得你说他家就在彩虹桥附近,我先送你过去吧。”
万琛说:“我打算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觉得还是你先回去的好,毕竟你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再回来。”
“还是先送……”
“万琛,你不用送我。”
因为你送我,我就断不掉对你的念想。
“我家很近,先送你。”
那天晚上,丁芷很想问万琛是不是要出国,这句话多次到嘴边,又多次被咽下去。
只是她不敢接受那个既定事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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