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陆启樾说。
姜倪孜“嗯”了一声,低头玩游戏。
那头办公室的门关着,姜倪孜不好敲门打扰。
等陆濛出来,她打个招呼就走了。
十分钟,一把游戏结束。
发挥稳定,又掉了一颗星,姜倪孜把手机扔在桌上。
垃圾匹配机制。
陆启樾回了钟司孟的信息,抬头看姜倪孜坐在那里。
又来了,她眼里带着戾气,细看,像什么都没想,五蕴空空。
她的气质跟书店并不搭,穿斜露肩上衣,黑色热裤,脚上一双马丁靴。流露出稚嫩的风情。
低矮发髻,发丝散了两缕,额头饱满,小脸尖尖,轮廓柔丽。又是破碎的美。
有些人的安静在骨子里。
陆启樾:“要不我带你?”
灯晃了晃,他的影子又完完全全地笼罩着她。
姜倪孜没懂:“嗯?”
陆启樾淡看着她的手机。
游戏界面还没退出。
姜倪孜:“认真的?”
陆启樾伸出手,比了个枪。
“什么意思?”
“八十。带你一局。”
“?多少?”姜倪孜微微瞪眼,日狗了啊,“那我情愿连跪。我谢谢你啊,明明可以直接抢,还愿意带我打游戏。掉钱眼子里去了你。”
少女眼里写满了“我听你瞎几把吹,搞不好你也是菜鸡”,陆启樾低头笑一下,她生气的时候五官鲜活多了,刚才她那孤零零的样儿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姜倪孜捡起手机扔包里。
来电——“姜荆诚”。
手机开了静音模式,她没看到。
陆启樾收了手机,“陆濛还有事,让我们走。”
姜倪孜喝了一口茶,眼神透着怀疑。
陆启樾直接把屏幕对向她。
姜倪孜近视,“我看不见。”
陆启樾手臂一伸,手机搁她面前。
等她看完,他闲闲地说:“走了。”
-
魏梳原在里间换衬衣,陆濛按下窗户的一格百叶窗,“这混球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乖乖地来,走的时候还知道给我报备。”
陆启樾从小就皮,对别人都是“烦烦烦烦烦烦、别管、你再废话就滚”;他没大没小的,很少叫她姑妈,大部分时候都叫陆濛。
腰间多了一双手,魏梳原搂紧她,下颚在她脖子那儿眷恋地蹭,“我们早点回家,不加班。”
陆濛两手穿过他肩头,指头插进齐整的发丝里,“魏总,我们什么关系啊?”
魏梳原捏着陆濛的下唇,厮磨很久,“对着小姑娘是温柔姐姐,对着我就是骚出水的狐狸精。”
陆濛用手指拨魏梳原的喉尖,笑容潋滟,“回谁家?”
他不说话,眼神带病娇感,深深不见底,真他妈像要吃人。
陆濛收了笑,捉住魏梳原的衣领吻下去,舌头灵巧地舔舐,让他咬不到。
魏梳原蓦地掐住陆濛脖子,张嘴恶狠狠地吞噬。
吻到气息不稳,他搓着她:“陆医生,你救救我。”
唇边的艳色口红过了界,像他们的关系。
夏日衣衫轻薄,经不起湿两下,再撕两下。
-
出了商场,陆启樾拿着手机摇滴滴。
他知道今晚要喝酒,没开车来。
最近是谢师宴高峰期,撒欢晚归的人多,附近二百多人等号。
“还早,带你在附近逛一圈?”陆启樾收了手机。
姜倪孜的盘发垮了,她站在路边试着重梳了几遍,没梳好,手法毛躁,干脆拨了拨头发,任它卷蓬蓬地散落在后背。
仰头找声音的来源,她发现陆启樾好高,目测一八零往上,他在原先的聚会上喝过酒,眼睛黑亮,身上有淡淡酒味。
姜倪孜不想表现得像没见过帅哥一样,“熟人熟地头,我用得着你带。”
陆启樾被扬起的长发甩了一脸。
行。
他跟在姜倪孜后面漫不经心地走。
晚上也没别的活儿了,护送大小姐回家。
在接到姜荆诚的电话之前,姜倪孜的心情不好不坏。
她接通电话,“嗯。”
比起霍林惠,姜荆诚的态度一直都更温和,堆着一张假笑脸,不发火,嘘寒问暖,零花钱管够——就是散养她的意思。
姜倪孜听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您知道我辍学了吗?”
姜荆诚那头有人叫他开会,听筒捂在桌子上,这句没听到,“嗯?你说什么?”
霍林惠应该和姜荆诚没联系过,鱼死网破的关系,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姜倪孜的近况。姜荆诚更不知道姜倪孜已经不在北京了。
姜倪孜垂眼,“没什么。”
姜荆诚语调轻快,像完成了一种走形式的任务,“那好,你好好学习,缺什么告诉我,我开会去了。”
学什么学,都他妈放假了。
姜倪孜感到一阵强烈的燥意,不说话。
嘟声响起。
不到三分钟,通话结束了。
姜倪孜能理解霍编剧为什么主张分居了,姜律师的每一分钟都很贵,说直白一点,他高贵又自私,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父亲,都敷衍了事,虚伪,没有责任心,姜倪孜认识他十七年,他没有变化过一点。
养一个孩子,给够物质条件就足够了吗?可能是她作吧,她还贪图父母的陪伴和关怀。
陆启樾散漫地跟着姜倪孜,落后她两三步。
不知道她接完谁的电话,背挺得更直,步子迈得六亲不认,整个人透着雪山崩塌的气质。
姜倪孜其实什么都没想,接受现状,不想去改变谁,平静得趋于麻木。
霍编剧和姜律师过不到一块儿去,不是一两天了。
她不是第一天没有家,也不是需要人哄的小孩子,张牙舞抓发一顿气,白白让外人看笑话,最后还得自己收拾心情,太累,不如省去过程,佛系地丧。
商圈底层有一家甜品店,姜倪孜本能地推门进去,甚至忘了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陆启樾看着姜倪孜站在玻璃柜前,挑了一只芝士蛋糕,没犹豫,又挑了一只草莓挞,蓝莓巴斯克。
他认识的女人不多,钟司孟饮食清淡,陆濛和潘妙贞很少沾甜食,她们每餐都算好热量,对身材管理有变态的要求。
姜倪孜仗着自己年轻条件好,该瘦的地儿瘦,该汹涌的曲线相当优越,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肆无忌惮地嗜甜。
结账时,有人同时跟她递出付款码,姜倪孜抬头,发现是陆启樾。
“你怎么还在?”
收银台的柜员看看姜倪孜,再看看陆启樾,这男孩子刚刚一直等着一旁,看这女孩子看得目不转睛。
“滴”,柜员当机立断,面无表情地扫了陆启樾的二维码。
付款成功,姜倪孜莫名其妙拎过蛋糕盒。
后面有很多人排队,她走到一旁,看着发票上的价格,在微信里找到“......”,立刻转款给他。
姜倪孜语调没有起伏:“你替我付钱干嘛?”
手机即时震动一下,陆启樾没理。
也是潜意识作祟,她心情不好,他买两个蛋糕送她,好像没什么不对。
他本来想问刚刚谁惹你了,但少女竖起一身的刺,逮谁灭谁,摆明不想袒露自己的心理活动。
陆启樾“啧”了一声,“陆濛让我送你回去。”
多光明正大的理由。
姜倪孜:“不用了。”
陆启樾没撤,跟着她出门过马路,“算了,送你。这么晚了,您在路上再遇到个什么事儿,我良心会痛。”
姜倪孜回头看他,像看一个傻子,“随你。”
陆启樾咬着嘴边的软肉。
就想,问问,这跟前几次撩他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的底色本来就是冷艳,只是偶尔逗逗他解闷?
所以,他是一个她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
以往有妹子要坐他的车,陈维舟都笑他,不是出租车坐不起,是陆启樾更有性价比。
其他人他都不在意,姜倪孜冰块脸示人的时候,他燥得要死。
俩人一前一后地沿着河湾小道走,大树被晚风卷得猖狂。
一家独立咖啡馆今晚开业,人气火爆,门口挤满了花篮。
没过多久,他们迎头遇上三五个人。
是那晚在酒吧骚扰过姜倪孜的花臂,身边跟着几个混混。
姜倪孜皱眉,下意识回头。
陆启樾还跟着她。
邱印追过曲笙,那小校花眼里心里只有陆启樾,恨不得求着他睡,所以邱印认识陆启樾。
陆启樾原来在学校出名,据说人缘好,人气高,打过篮球校队,迷妹一茬一茬的。
这才过几天啊,姜倪孜也他妈贴到陆启樾身边去了。
邱印那天在酒吧就发现了,姜倪孜举手投足都冒着骚劲儿,那双白晃晃的大长腿勾得人口干舌燥,偏偏她一脸清高,让人很想按着她操。
邱印醉眼朦胧,吹一声口哨,抖着腿跟他同伙说:“大名鼎鼎的陆哥,你们不认识吗,富二代,贼他妈酷,但有几把用,那都是以前了,当官的爹死了,现在就剩一破车,落水狗一样。”
他盯着陆启樾的腿看,由于身高差距,威胁的打量像卑躬屈膝,“还是瘸过的那种。”
他旁边的几个人配合,哈哈哈地笑,像一串套娃,都叼着牙签,一字型排开,把路堵着。
陆启樾这一年清心寡欲,有避风头的意思。
要是今天就他一个人,他不想计较。
但邱印那猥琐的狗眼一直朝姜倪孜看,他有些忍不了,阴沉着脸,站到她身前。
邱印仰头看着陆启樾,“哟这么护,搞上了啊。”
钟司孟从小就教陆启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犯贱到跟前了,陆启樾只好听钟老师的话。他微眯了眼,一手猛地捏着邱印的下颌关节,虎口张开,手指收紧,用力。
动作太快,邱印躲都躲不过来,听见骨骼发出错位的声音,他眼珠微凸,张了张嘴,发现咬合有些困难,头突突地痛,他啊啊啊啊几声,说不清楚话,发觉自己像个智障。
陆启樾眼锋狠戾,颧骨分明,鼻梁上有根青筋在跳,整个人气场恐怖,语气幽凉:“别动,脱臼了而已,你再嚎两下搞严重了,待会儿我帮你接不回去。”
邱印汗毛倒立,痛清醒了。
有不靠谱的传言说:陆启樾伤了腿,只是休学,跟他打架的那几个更惨,一个进了精神病院,一个见着人就躲得了自闭症,还有一个销声匿迹了......陆启樾没事儿,一是他未成年,二是他妈厉害,上海某知名律所的刑事诉讼律师,战无败绩。
没凭没据的事,邱印原来是不信的。但,俗话又说了,无风不起浪,半真半假的事多半是真的。
邱印的几个同伙没见过这种路数,抄家伙打野架往痛处招呼的流氓痞子常有,这种贴身就给人松动关节弄得人干嚎的硬骨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陆启樾有点儿邪了。
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吓唬人可以,看到这动静,谁都不傻,不想惹事儿上身。
天儿热,大晚上被堵着闹半天了,姜倪孜耳里嗡嗡的,胸口堵得难受,心理建设全他妈崩了,还建个屁,她现在就要发疯:
“搞搞搞,搞你妈搞,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是不是只知道这些啊,年纪轻轻不学无术,拿着青春混,很横是吧,很了不起是吧,不上大学不工作没文凭,以后连社保都买不起,我看谁供你到七老八十,死在家里烂了都没人知道。花臂很牛逼吗,人家帅哥文身叫个性,你这种长得丑的,叫死瘪三。烦不烦啊,吵吵吵吵吵吵,跑我跟前犯什么贱!”
姜倪孜这种大美女骂人,声音凉,眉眼生动,自带拽姐光环,够带劲儿。
陆启樾挑了挑眉,不意外,她看起来就很会怼人。
他俩还挺有默契。
一个死死摁着人不动。
一个负责精神羞辱。
敌方阵营没想到冷艳少女的气性那么大,直直地杵在那儿。
“......”震惊。
“......”怒目。
“......”语言系统加载失败。
混混的路数是说不过就甩开膀子打。
怕什么,他们人多啊。
“我他妈......”其中一个红色马尾辫不想被下面子,扭了扭脖子,架着胳膊就要冲上来。
陆启樾余光扫到他,预判出掣肘的动作。
一辆巡逻车开过去,车顶呼呼地闪着正义的红光。
车里有民警,无意地往这头看了几眼。
马尾辫的目光闪躲一下,退着回到队伍里了。
“......”
“......”
“......”
“......”
“咔咔”两声,陆启樾把零件给人原封不动地装好,松开邱印。
陆启樾听出姜倪孜烦躁了,不想跟烂人烂事多纠缠。
邱印揉着下巴,咳了咳,脸胀得通红。
还没完,陆启樾揪住邱印的衣领,脸色阴寒,“要是不想要脸了,有胆子下次继续。”
邱印比陆启樾瘦小,今晚只是这招就够他知难而退了,他不敢想象陆启樾打架有多凶残;他看了看旁边的姜倪孜,陆启樾不耐烦地皱眉,五指握着他的脸,把他的视线拖了回去。
姜倪孜距离他们远,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看到花臂抖了下肩膀,再不敢看她。
这种兵不血刃的场合,陆启樾谁也不怵,浮浪顽劣,更像是黑吃黑。
她的第一直觉没错,他就是坏透了。
-
时间太晚了,俩人打车回了家。
姜倪孜穿的热裤,露着大长腿,陆启樾没敢离她太近,靠着门边坐。
夜间的出租车师傅开车狂野,一个急转弯,姜倪孜没坐稳,直接往陆启樾身上撞,脸挨着他的胸膛,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她耳里是有力的心跳,他身上很热,却很好闻,青春荷尔蒙混着青草的味道,她掌心里男孩子的皮肤粗粝滚烫,能感受到他紧绷的力量感,很轻地,她“嗯”了一声。
过于亲密,姜倪孜懵了,赶紧爬起来坐好。
陆启樾屏住呼吸,又咳嗽一声,握紧车顶的把手,避免再跟她接触,身体竟然有了记忆,她刚刚突然撞过来,半只胸压着他......他动了动手臂,挥之不去的柔软感。
街景流动,姜倪孜盯着后视镜,看到男孩子的手,干净,修长,宽大的手背有清晰的筋络。
夜风燥热,淡腥的江水气息浮浮沉沉。
大桥两端是夜航的河。
来自两段轨迹的他和她,在今晚交错,顺了路。
陆启樾也看过来。
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眼神深浓,拉扯却青涩,霓虹在车内转移,影子浅了又重,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姜倪孜扭头问:“你怎么会?”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掐了一下。
陆启樾看着她,她的眼睛好像有雾,长睫毛湿漉漉的,“跟陆濛学的。我小时候下颌关节紊乱,那个不用治,自己恢复就行,我当时就拿着人体骨骼结构,跟她学了学怎么让下巴脱臼,又怎么复位。”
“你真是闲的。”姜倪孜挪开目光,盯向陆启樾的大腿,曲线结实,它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出热度,她抠了一下手指,“陆医生不是心理医生吗?”
陆启樾:“她以前不是。”
“哦。”姜倪孜不问了,转过头去。
她暗暗抓紧座位上的布料,跟男孩子的手臂相比,未免也太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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