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门口,何擎耀踏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姜倪孜认得,楼子铭,沪圈富三代,专喜欢□□红,有个著名的前女友,现在火得一塌糊涂,婊得明明白白,比流量明星都厉害。
姜倪孜颔首跟何擎耀打完招呼,晃神的时候,陆启樾已经不在了。
一楼包厢里的隔断门全打开。
攀谈的,碰杯的,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
梁骆安给何擎耀准备了楼上的包厢,助理阿雯在,热络地给姜倪孜安排座位。
姜倪孜看见陆启樾,她也没管原本的座位是哪儿,在他对面坐下。
他看过来,她也不躲闪,又不是不敢见他。
相隔的木桌不过三尺宽。
雾灯摇曳,夜风走了八千里。
谁也没说一句,好久不见。
倒是楼子铭,跟只无头苍蝇似地往姜倪孜身边凑,“姜导演,久仰久仰。”
姜倪孜颤了颤眼皮。她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显得老成,团队里的小朋友都叫她孜总。
姜倪孜越冷漠越勾人,浑身仿佛沾了蜜,楼子铭来了劲,他今晚就是冲着姜倪孜来的,上次在西班牙电影节见过她一面,肤白红唇,惊为天人,见过就忘不了,在朋友圈里到处打听她,今天特地改了航班跟着他叔叔过来,结果美人不赏脸,哪想临时改了地方吃饭,在这儿竟然碰上她了。
桌上有瓶二分三割,佐青梅的上品,楼子铭拎着酒瓶,往姜倪孜杯子里倒酒,“听说姜导演才回国啊,这么年轻就拿奖了,真是年少有为,咱加个微信,我公司的宣传片还没拍呢,交给你怎么样?”
姜倪孜冷眼,交你妈,差这几个钱给你买棺材呢,这酒喝了浪费,该泼到楼子铭的贱脸上;晶璨的灯束却让她有瞬间惶惑,余光里,陆启樾沉默着,单手刷手机,咬肌却动了动,他不爽的标志——于是姜倪孜笑着端起了酒杯。
楼子铭高兴了,也心生鄙夷。他以为姜倪孜多清高呢,不过如此,见钱眼开的婊子,说不定那国际大奖也是睡出来的。
陆启樾抬眼,看见清澄液体流进女人嫣红的嘴唇,她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胸口起伏一下,两片锁骨干净深邃,他移开了目光,拿起桌上的热毛巾拭手,他的手就像他这个人,分明,淡欲,干干净净,他却反复擦拭,仿佛沾上了脏东西。
楼子铭有心显摆,又跟陆启樾搭腔,“陆总是吧,你有名片吗?”
陆启樾淡声说没有,他不用这个。
阿雯听见这话,挑来目光,别人不清楚,她对这些宾客了如指掌,替梁骆安记住了每一位的脸和简介,陆启樾手头有个科技公司,做航空材料供应,他为人低调,有京圈背景加持,属于闷声发大财的大佬,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到二十九岁。
魏梳原在自己朋友圈晒过全家福,席间不免有认识陆启樾的,“听说陆总是飞行员出身,怎么不开飞机啊?”
陆启樾表情如常,勾了嘴角,“开飞机哪儿有开公司赚钱。”
姜倪孜冷了眉眼。假话。
一屋子人推杯换盏,她也不应酬谁,酒瓶没离过手。楼子铭继续用那种打饱嗝一样的低音在她身旁说话,说他也是名校毕业的海归,现在开餐厅,她抽烟的话,改天带她去品雪茄,他最大的那间包厢是落地窗,话说到这儿,他止住了,留人遐想。
姜倪孜忍着恶心,“楼董,长您这样儿的,有这种配置的,我想起一种人?”
楼子铭喜笑颜开,脸凑过去问:“哪种?”
姜倪孜冷呵,“杀猪盘。”
换成其他女人这样下他面子,楼子铭早翻脸了,这话从姜倪孜嘴里说出来,甜丝丝的,像**,在他再次喋喋不休要加微信的时候,姜倪孜反胃,头一阵阵地痛,离席了。
姜倪孜其实不习惯喝清酒,心头烧得慌,跑到洗手间里吐。
洗手间修得讲究,在一条幽静小路的尽头,庭院森森,两旁种了极具东方禅意的南天竹。
后面有脚步声,她从镜子里看,是楼子铭追出来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演了一晚上的戏,她这会儿被抽干力气,想找个代驾回去了。
楼子铭过来献殷勤,递来热毛巾给姜倪孜擦嘴,顺势就搂她的腰。
姜倪孜皱眉,想躲,但她全身发软,往前走一步都费劲。
——原本要落到她腰间的手被人捏住。
楼子铭痛苦地闷哼。
骨骼发出轻微的声音。
姜倪孜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别过脸,她知道那人再用几分力,楼子铭这手得脱臼。
楼子铭皱着脸挣扎,“陆总,我没得罪你吧?”
陆启樾笑说怎么会。
楼子铭感到莫名其妙,按理说陆启樾不该这么没眼力劲儿,在风月场睡个女人,他不信他没见过。
陆启樾下巴朝姜倪孜点了点,“这是家妹,长辈交代过,毕竟是一家人,在外面不能让人占便宜。”
姜倪孜斜斜倚在墙上,心底冷寂一笑,姜老爷子还真说过这话,他年年重阳节邀陆启樾回家吃饭,而放任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孙女自生自灭,她连回姜家老宅的路都忘了。
楼子铭心里有了畏惧,“真的假的?少诓我。”
陆启樾脸上的笑收得干净,右手的劲儿一点没松。
楼子铭有心反击,可陆启樾高他一个头,又是当兵的体格,真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他今晚有心把姜倪孜吃了,有贼心贼胆只是没机会,闹到现在还有什么意思,毕竟有头有脸,不至于丢份儿。
闲人退散,小路上空了。
只剩两个人。
姜倪孜不看陆启樾,看旁边这棵树,开花时是蓝花楹,现在只有满枝桠萧瑟的青翠,蓝花楹那种花,轻盈胜雪,比落满南山的梅花更遗憾。
陆启樾站在浓影处,“行情不错啊。”
姜倪孜受不了他这样轻佻的语气,疏离调侃,吊儿郎当,不走心,她咬了咬唇,“那是,毕竟我单身有钱又漂亮,谁都觉得自己有希望。”
“单身”俩字戳到了陆启樾的肺管子。姜倪孜以前不会这样好脾气,讨厌的人近她的身,她一个酒瓶子就扔过去了,小辣椒性格。她变了。
秋季果实成熟的味道酿得他心酸。
他沉下了脸。
姜倪孜也觉得陆启樾变了,他变得拧巴,架可以打,人可以护,但要让他说句想她,不如把他杀了。
雨后山寺空蒙,收成一口深井,彼此的名字成了心经,忘不得,念不得。
陆启樾拿出烟盒在掌心拍了拍,低着头不经意地问:“回来多久了?”
姜倪孜喝了酒就会红眼睛,这会儿像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不关你事呀。”怒气在胸口打转,她反而笑了,“——哥。”
-
院子里梁骆安抱着小女儿在吹生日蜡烛,一帮人围着逗,人类幼崽这时候最可爱,声音糯糯的。
姜倪孜对婚姻和家庭没有丝毫向往,也烦死了刚才那样虚情假意的场合,没再回去,在路口等外卖小哥送胃药。
桂花香泡软了铁石心肠。
她记忆里有这么一个晚上,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
郭顶开过最浪漫的一场演唱会,在夏夜放焰火,现在都能在B站上搜到,两百多万的播放量,永远有人观看系列。
那阵子因为一些敏感因素,她的航班取消了,没办法回国,当时她并不知道陆启樾在现场给她打电话,只听到他那端人声鼎沸,他说自己喝了一点酒,不太清醒,还胡诌了一些话来逗她。她问他清醒的时候说什么,他笑一下,会说喜欢你。
透过嘈杂听筒,姜倪孜听见郭顶在唱《我们俩》:“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姜倪孜点一支烟,仰头,溟蒙的雾缠在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会买芍药,还是会拍初春的月,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姜倪孜想起俩人激烈的争执,吵到最过分的时候谁也不肯说分手,在电话里僵持着,然后她跑去北欧拍鲸鱼。她回来就是想问一句。可,凭什么只有她着急?
停车场的警报器接连响起。
安保找到姜倪孜,说她的狗从饭店的寄存点跑出来,在停车场里乱蹦乱跳,喝醉了似地撒欢儿,谁也抓不住。
姜倪孜揉了揉额头,她家这狗祖宗的确会自己开锁。
她脱了高跟鞋,在一排排豪车中左顾右看,闯爷不会丢,它闹这种把戏只有零次和一百次,最开始规矩就没立好,它小时候被陆启樾宠得过头了,他竟然还教过它怎么逃生,这才养成了它无法无天的个性,哪里都敢闯。
她今晚实在没力气,赤着脚靠在自己车前,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烟,等闯爷闹吧,疯够它就自己回来了。也许是醉了,头脑不清醒,她忽然有点儿生气,狗是他俩一起养的,凭什么现在就她一个人带啊。
夜很静,路过的车压过柏油路,开远。
地上出现一道新的影子。
姜倪孜抬头望了望。
天上无端升起一轮月亮,在她眼里蔓延的是陆启樾。
陆启樾把闯爷领回来了。
闯爷巴巴看着姜倪孜,舔舔了嘴,摇着毛茸茸的小尾巴。
姜倪孜蹲下揉了揉它的脸,眼神指责,你个闯祸精。
闯爷知错了,前爪软软地搭在姜倪孜手臂上,哼哼几声装可爱。
陆启樾看着一人一狗,眼神在沸腾,“还养着它?”
姜倪孜还是那句,“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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