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是扭到了,不算严重,不过要是还想继续往上爬的话要想清楚。”医生熟练地开了个药膏,转头宽慰站在床边的三个人。
“真没事吗?”杨仪欣没忍住又问了一遍,程瑜也看向医生。
“唰——”后面的帘子被一只手拉开来。
“没事。”江深回了杨仪欣一句,他坐在简易搭的病床上,左腿微屈,露出的脚踝处红了一片,虽然医生说不严重但那样子看着很是唬人。
“这个药膏多久能起效?”许奚没敢去看江深,拿着药膏问医生,他的额头上到现在挂着汗滴,似乎是还有些没缓过来。
“许奚——”江深一手抱住许奚,一手抓住侧边的栏杆,却还是没抓住,两人一起摔了下去,幸好台阶每一小段就会设一个小平台,要不然他俩非得一起坠崖不可。
但尽管这样,他们摔下的高度也不低,许奚被江深护在上面,就身体被江深的相机给硌到了一下,但江深摔下来的时候不慎扭了脚,身躯与冰冷的石阶地来了个没有任何缓冲的硬碰硬,着实摔得不轻。
连杨仪欣和程瑜也被他俩摔下去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到救助站的这段路江深是被许奚半掺着扶上去的,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许奚心里莫名堵得慌,却又不能对着病患说什么。
他都快被吓死了刚刚。
“他后背有没有事?”许奚没听江深的嘴硬,又拉住医生问。
“青了一块,这个药膏也能擦。”等医生走了许奚才想起来药膏要谁擦,现在就剩三个人,总不能再让病患自己动手,能上的不只有他自己了。
“我自己来吧。”江深看许奚犹豫的模样,还是决定伸手将药膏拿过来。
“你来什么来,别动,我来擦。”许奚背对江深,一把把帘子拉上,光影瞬间昏暗了不少,救助站的面积不大,所以房间也比较窄小,拉上帘子再这么隔断开来,就剩一点下脚的地方了,于是许奚直接坐上了床。
“衣服自己撩起来。”许奚虽然语气生硬,但手上的动作却顿了又顿,他其实是怕自己撩的话没轻没重万一碰到江深的伤处就麻烦了。
江深动作利落,把衣服直接穿过头顶往下扯到了胳膊上,脱得那叫一个干净。
许奚看着他的脊背,右边青了不小一块,许奚往棉签上抹了药,手慢慢靠近他的皮肤。
江深背对着许奚,看不到他的动作,却忍不住想去他的神情,昏暗的光线下,蓝色的隔断帘被风吹得缓缓飘动,后背莫名有些痒意,棉签的毛脱了线,冰凉的药膏贴上皮肤,而后是一阵湿热的风。
“呼——疼吗?”江深才反应过来,那是许奚呼出的气。
“咚咚……”江深听见心跳声盖过了自己低声的回答,“没有。”
痛意被药膏的丝丝凉意所覆盖,江深觉得再涂下去,自己的心脏恐怕会伤得比他的脚踝还要严重了。
“剩下我自己来。”江深想将衣服拉下来,却被许奚一把拉住,“等会,等药膏吸收了,不然涂了白涂。”
许奚的指尖还握在江深抬起一只的手上,体温和触碰让空气变得更加拥挤暧昧,但偏偏许奚不自知,害他一个人单相思。
在心里数过了的三十二只羊后,许奚才终于放过了他。
“真不要我涂?”许奚心里是内疚的,总感觉不做点什么就难受。
江深本以为是件好事,但最后却演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煎熬。
“不用了。”再让他涂下去,天就要黑了。
“行,那我去买饭,你涂完先别动。”许奚说走就走,杨仪欣和程瑜等在外面,还没等江深下地就见许奚往外走了,“你俩又怎么了?”
“他说给我带饭。”江深自己涂药膏就是快,三两下抹完就放下了裤腿。
“我去看看。”程瑜跟着许奚走了。
“那这样,待会你休息差不多了我们就下山。”杨仪欣留下来看护江深。
“不用,我能继续爬。”
“你都伤这样了还往上走?”杨仪欣想年轻人拼命工作也不至于这样吧……
“听说山顶有个许愿池,我想去求个愿。”
“什么愿非得现在求?很急吗?”杨仪欣真想不通。
“很急很急,我怕晚一点就再也许不上了。”
江深想去个平安签,他想保一个人的平安,往后他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求的是许奚的平安,也求的是自己的心安。
“那你要杵拐了?”杨仪欣想象不出来江深坡着脚的样子。
“也不至于,就是脚程慢点,你们可以不用等我,先下山也可以。”毕竟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而已。
“我们是可以,但……”
“我回来了!”杨仪欣话还没说完,许奚就拎着盒饭跑进来了。
“我记得刚才一路走来店挺多的啊,怎么吃盒饭?”
“其他的不能打包,他腿又走不了,只有这个了。”许奚跑得满头大汗,一进来手上也没闲着,认真地解开打包袋,把盒饭和掰开的筷子递给江深。
“将就吃吧。”程瑜也拎回来两份。
“杨老师待会你和程瑜老师一起上去吧,我把他带下去。”许奚有时候就特别独断专行,说话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没事的,可以继续爬。”江深看向他,果不其然迎上许奚不解的眼神。
“你不用这样的,本来也是我主动接住你的,继续爬也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觉得我拖你们后腿的话可以先走没关系的。”杨仪欣觉得他俩的执拗程度有得一拼。
“等等,我们俩可以先走,但许奚必须要跟着你,谁导致的结果谁负责好了,安排很合理了。”杨仪欣算是知道了这两个人的想法,为了不给他们俩什么负担或者再纠结来纠结去,直接就拍板决定了。
“那我们待会吃完饭先走,到山顶后会等你们过来,我们一起来,也要一起走。”程瑜的话无疑是彻底定死了这个决定,相较于江深和许奚,这时候她们俩就显得更成熟了。
为了工作这么拼命?是生怕我抢了他的评优名额吗?许奚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想承认他的担心。
“行,那他就归我管了。”许奚还是妥协了,江深低头,也没再说什么。
饭后,杨仪欣嘱咐了他们俩几句,就和程瑜走了。
“哎,你下来干嘛?”许奚一个没看住,江深就下了床。
“我们差不多也可以准备走了,我脚踝好多了。”江深还想着走两步给他看。
“不行,我困了,我要再睡半小时。”许奚索性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靠墙闭上了眼睛。
很像无赖的作风,江深拿他没办法,就只好靠在床上看他。
许奚当然没有真睡着,还偷偷半眯着眼去瞟江深,谁知道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过来,把许奚吓得又紧紧闭了上去。
算了算了,盯就盯吧,好歹算是把人留下来了。许奚转了个方向,就打算这么靠半个小时。
江深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手段,他莫名觉得后背泛起些异样的感觉,明明没有那么严重,却因为许奚而变得酸涩不堪。
他总是在不自知地一步步靠近自己,却又一次次地用力推开他。
江深觉得他快要痛死了,可是爱却越变越深,反反复复,或许永无休止。
后来再上路的时候,许奚自觉地跟在了江深的后面,他们走得也慢了不少,许奚没心思再看风景了,只一味盯着江深的步态,生怕人一不小心又摔了。
“谢谢你。”又是一声过了很久的道谢,如果不是此时没有山风,这句话出口怕是就被吹散了,江深后背一顿,他没有回头,依旧往前走,“不用谢。”
这次没有后缀,许奚难得不习惯了起来。
“你不欠我。”江深望了望这山路,似乎没有多长了,却还是看不到尽头,许奚不欠他,从来只有他亏欠许奚。
“可我不谈亏欠,就事论事而已。”许奚很有自己的想法,江深常常觉得这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他不受拘束,就像这山间来去自由的风。
“许奚……”江深似乎叹了口气,许奚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谢谢。”
许奚没懂他的脑回路,明明害他变成这样的是自己,却又把谢谢还了回来。
多亏有你,我走至今日,多亏有你,我遇山也行,遇难不停,所以谢谢有你,让我如此欢喜。
“传说,这是神明留下的天池,以保佑我们这里风调雨顺,这是个有灵气的地方,神明会保佑我们的,来,许个愿吧……”这座山间藏匿的湖,不负传说的盛名,水浅石滑,一望如镜。一个老爷爷抓着孙子的手取了一张黄符,写下字迹,浸入水中,再掷入许愿鼎中,他们双手交握,在鼎前铺设的跪垫上虔诚祈祷。
风会带走他们的愿望,以告神明。
“许奚,江深,你们来了!”杨仪欣刚求完一张符,程瑜不信这些,便看着她许愿。
“腿脚还好吗?”程瑜看江深爬上来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来有伤,江深摇头说,“耽搁你们时间了。”
“你们也就晚我们半小时,不过你们来得正好,我听这里的工作人员说,日出前后许的愿最是灵验,可惜我已经求过了。”杨仪欣本就是被江深说要许愿勾起了兴趣,刚刚上来的时候完全没在意,后来等得无聊了就随便去求了一张。
“你求什么?”程瑜拍完照才回来。
“你不是不信这些?”杨仪欣笑笑,把写好的符纸折起来,没给程瑜看。
“爱说不说。”程瑜本就是一时兴起,听完杨仪欣的话转身就要走。
“我许的是姻缘签,求一个人,你猜得到。”程瑜步子停了停,转身要去捂她的嘴,却被杨仪欣一把拉住手腕,“这里人这么多……”
“那又怎样,我许的愿只有天地知道,还有你。”
“没事,来的时候我听当地司机说,在这许愿心诚则灵,一定会实现的。”许奚爬到山顶的时候兴致很高,虽然这的山并没有多高,但登顶让他很有成就感,所以此时笑脸盈盈。
“太阳要落山了。”江深望着湖的那头,红日即将下落到水面,侧立的山峰层层叠叠,好似闯入了山水墨画中。
“我要去求一求。”许奚从挂着事业符的框中拿了一张,转头时却见江深手上也多了一张符。
不求事业,那求什么?
许奚不解,笔墨摊前,二人同时执笔,许奚发誓自己就是看一眼,但很可惜,这个视角眼镜被落日的余光一照反光清不清,许奚写得快,浸水的时候江深还没写好。
“哦呦,小伙子别泡了,纸散了,愿也散了。”许奚经人提醒才拿起来,他光顾着想江深写什么了,不过幸好没坏。
江深很快在他身侧蹲下,也将符纸浸了下去。
不知道是纸还是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字在水中并不会花掉,许奚将符掷入鼎中,在拜垫上跪下,闭眼默念。
他耳朵听得动静很清晰,江深跪在了他的身旁。
二人低声默念的话,被风交织在一起。
“我愿许奚要平安,年年岁岁都康乐。”
睁眼的刹那,湖光浸染,金色琉璃,万物生辉,落日半沉,他们的愿望被神明收下,一定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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