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是医院送来的赔偿清单。”
实木办公桌前，裴君凌戴着银框眼镜，正拿着支镶钻钢笔在法典上做批注。闻言，微微抬起头，神情诧异。
助理华生腆着笑，顺势将一份文件递给他，“赔钱清单罗列着元先生损坏的物品，还有这个是vida让你帮忙的，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华生脚底抹油，谁知，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叫住，只好僵硬扭头，语速飞起来，“vida先斩后奏去小日子度蜜月了，她叫我让你跟你说一下，帮忙给这个案子收个尾。”
要知道，裴君凌是最讨厌没有时间管理的人和帮别人收拾烂摊子。vida这下一连触了两个霉头，他指不定要怎么发火呢。
华生双手交叠，紧闭着眼，仿佛已经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了，谁知，却听他沉声问道：“元蘅砸了什么东西？”
紧绷的身体倏地放松，华生在心里直呼老板娘万岁，反手将聊天记录打开，“顶楼病房的电视机、呼叫器、凳子还有28楼的花瓶、三个果盆、沙发、地毯。”
“你确定没被人讹？”裴君凌滑动照片，他不相信全都是元蘅一个人弄坏的。那天床上清瘦的身形和软软的声音还隐隐浮现在眼前，他越想越不可能。
华生讪讪一笑，“沙发是元先生在上面蹦跶弄塌的，地毯是元先生在上面挤洗洁精玩泡泡……至于顶楼的电视机确实是不知道怎么裂成两半的，但元先生已经自己承认了。”
听到这，裴君凌倒在办公椅上，摘下眼镜，捏捏鼻根。
还未开口，华生手机叮一声弹出消息，他恭敬摊手递到裴君凌眼前，“老板，伯母去看元先生了。”
-
“我才不要和他一起住呢！他就是个骗人鬼！”
裴君凌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道掷地有声的声音，脚步不由得一顿，神色复杂。
明明前几天还在叫自己老公，怎么今天就变成了骗人鬼？
“老板，怎么不进去？”
助理和医生赶到门口，裴君凌眸光闪烁几下，随即抬脚推门而入。
虽然是个麻烦，但能尽早处理就尽早。
米意原本坐着的，余光瞥见裴君凌来了，当即起身去拉他进来，笑吟吟道：“君凌来了，你快坐这，多陪阿蘅说说话，他刚刚还念叨着你呢。”
裴君凌并没有拆穿她的谎话，反倒拿起纸巾将蛇蛇手旁的残渣擦进垃圾袋，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才道：“我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麻烦你检查快一点。”
他语气毫无温度，眼神也只是淡淡望向医生，没有一点偏移。
“哎，你说这个干什么？晚几分钟工作又不会要了你的命。”米意不悦轻斥，伸手拍了拍他的袖口。
而蛇蛇懵懂点头，它听出了男人的不耐烦，乖巧让医生检查。
例行询问过几句话后，蛇蛇看见米意将裴君凌拉了出去，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它懒得用灵力探听，只是在想要是米意执意要他俩住一起怎么办？
它知道人类的夫妻是要住在一间屋子的，可是裴君凌那么大的块头，睡觉会不会把他挤下床，然后再压死？而且它晚上还要出门吃恶灵呢！和人住在一起，被发现的风险只会大不会小。
好处是什么它想不出来，但麻烦却是一大堆。
唔，好烦好困还好饿。
蛇蛇哗啦一下将上半身瘫在床桌上，侧头看向玻璃窗上错乱的雨痕，心情沉重。
而不远处，裴君凌双手插兜，深沉的眸光落在他头顶上翘起的呆毛上。
“裴总，元先生可以说一个医学奇迹了，能够昏迷三个月醒来还毫发无伤。”医生推推镜框，“晚点我再开几个检查，要是全都无异常那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刚出院各方面要注意一点，特别是饮食要清淡。”
蛇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作医学奇迹？你以为真的是你们人类医术好吗？还清淡饮食，哼，嘴巴都要淡出鸟来！
裴君凌眉心微蹙：“那他前几天体温异常低下是怎么回事？”
那天，蛇蛇的体温直逼20度，抢救了好几次才逐渐恢复正常温度。事后，他找了好几个相关领域的专家求助，到现在还杳无音信。
医生也犯难，“这个说来也奇怪，元先生还是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人。我还得再跟我导……”
“啊——”蛇蛇突然捂着心口瘫倒在床上，双眸紧闭，睫羽打颤，“医生，我现在好像还出不了院。”
无论怎么样，它都不要和骗人鬼住一起！
闻言，医生面色一变，急匆匆走上前探听它心跳，“怎么个痛法？具体是哪里？”他伸手按了按蛇蛇胸口，“绞痛还是撕裂？这里还是这里？”
蛇蛇被大力按得倒吸口冷气，弱弱呻吟：“疼。”
医生以为他找对地方了，狂按床头旁的呼叫按钮，转头朝裴君凌道：“先去做个心电图，再扫胸部CT。”
一听到做CT，蛇蛇的头就摇成了拨浪鼓，忙抓住医生手臂，尴尬一笑，“我说错了，是腿，不对，是头疼。”
人类研发的那个东西，就那么一扫，它都能看见自己的骨头了，真是吓死条蛇了。元蘅肯定也是因为被扫多了，病情才会越来越严重的，它才不要去嘞！
蛇蛇用手捂着脑袋，五官皱成一团，看起来十分痛苦。
意料之中的关怀没有到来，它悄咪咪掀开一只眼皮，见大家都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心头倏地一空。无措放下手臂，不自在道：“都看着我干嘛呀，反正我现在是真的不适合出院，不信你们来测我体温！”
蛇蛇伸出自己白嫩的手臂，指了指胳肢窝。
灯光下，它眼里闪烁的光芒格外认真。
裴君凌坐到病床边，一手捧着脸一手摸额头，深吸口气，“是真的疼还是装的？”
温热的呼吸裹着一层淡淡的沉木香均匀铺洒在蛇蛇脸上，男人靠得实在是太近，它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呼吸都有些不畅。
不等蛇蛇回答，裴君凌又要伸手去碰蛇蛇胸口，原本愣住的蛇蛇瞬间清醒过来，捂住上半身，屁股朝后挪动，一脸慌张地看向他。
“装……装的。”说完，像是怕裴君凌又要动手，它直接倒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我要睡着了，你们都快走吧。”
扑通，扑通，扑通，被子里，蛇蛇心跳如雷。
骗人鬼的味道也太好闻了吧，等他死了，它就把他骨灰做成香囊，也去引.诱别的蛇蛇。
而病房里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医生两手一拍，最先离开。
米意对着床上拱起的蚕蛹问候了几句，想拿饭盒回家打牌，却眼尖瞧地上袋子里的头绳，她顺口问了一嘴。
“这是老板给元先生准备的生活用品。”华生解释。
米意尾指挑起那几圈头绳，挑眉看向裴君凌，“这是……打算送给谁？”
头绳是淡淡的蓝色，一看就是小女生会喜欢的款式。
裴君凌淡淡扫过一眼，下巴朝蛇蛇微抬：“他。”
“阿蘅的短发可不好扎头发哟。”米意虽然是笑着，语气却是耐人询问。她低头翻找了纸袋，发现里面不仅有头绳，还有梳子，甚至连小镜子都有，不是给女生准备的她可不信。
米意剜了裴君凌一眼，嘴唇嚅动，看口型像是在说，要是被我发现你出轨就死定了！
裴君凌不悦蹙眉，他摸不清米意为何如此反常，温声解释：“元蘅的头发太长了，不扎着不方便。”
蛇蛇假寐，蛇蛇惊醒，蛇蛇弹起，以一种极为震惊的目光看向裴君凌。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剧烈抖动，只是原因却大相径庭。
“君凌，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啊。”米意表情颇为善解人意，上前抱住裴君凌的头安抚，“要是压力大就跟妈妈说，别憋在心里……”
“妈！”裴君凌扒开米意的手，瞄了眼腕表的时间，“你不是约了牌局吗？要是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米意每周三都会约上姐妹打个通宵的麻将，也会趁着这个空当找人给她按摩肩颈、做美甲等等。想到这，她匆忙拎上包，送了个飞吻给蛇蛇，踩着长靴离开。
直到哒哒哒的声音消失在病房门口，蛇蛇才侧身看向身旁的男人。它好看的凤眼眯得狭长，目光颇有审视的味道。
良久，它倏地垮下身体，他确确实实是人类呀！
裴君凌被盯得心里发毛，偏头朝华生道：“去开车，准备回律所。”
“回？回什么回！”蛇蛇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站着，视线和地上的裴君凌齐平，“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它转头看向华生，“你也不行。”
华生脚步一顿，问询的眼神望向裴君凌，对方也只是朝他摇摇头。
裴君凌按住蛇蛇肩膀，“你先坐下说话，别摔了。”
蛇蛇没有理会他，跳下床打着光脚，一溜烟跑向外间的柜子里翻翻找找。终于，黄天不负有人心，它找到几张报废的杂志内页，又急忙忙跑回去。
“喏，你俩一人一份，给我画像。”蛇蛇歪头思考，“十分钟够吗？算了，本蛇……人这么帅肯定要精雕细琢一番的，那就给你们二十分钟叭。”
音落，它反手将裴君凌腕上的手表取下，跷着二郎腿在床上坐着，摆足了架势。
裴君凌和华生互相对视一眼，后者从领口抽出支笔就开始唰唰勾勒。作为老板的助理，必须得是全能。
不出十五分钟，华生就将画纸递给蛇蛇。
蛇蛇仔细一瞧，微分碎盖，大眼睛，樱桃嘴，眉心中间还有颗痣，典型的慈悲像。
原来小助理眼中的它是这副模样呀。
蛇蛇满意点头，转头看向裴君凌手上的画纸，唇角的笑意僵住，“你为什么不画？”
裴君凌扬了扬画纸，“画什么？”
只见那张纸除了原本的印刷字，并没有任何新增添的内容，实在不行画个火柴人也行呀。
蛇蛇指着它自己，“画我呀画我呀，画你眼中的我呀！”
谁知男人仍旧风雨不动安如山，干脆直接将画纸还给蛇蛇。
蛇蛇咬唇，最后深吸一口气，突然笑盈盈地凑到裴君凌脸前，鼻息相闻：“老公老公，你为什么不画我呀？”
蛇蛇：[求你了][求求你了][害怕][愤怒]
裴律：[比心][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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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母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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