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天光将亮,是那种将明未明的青灰色,庭院的枝头檐角还缀着露珠,要落不落,映着熹微。
虞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她看了一圈屋子,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她的闺房了,她昨天已经嫁给费长玉,成为了费长玉的妻子。
虞奚悄悄把手往旁边探去,一片温热,下一秒有只手就捉住了她的手。
虞奚瞌睡都吓清醒了,下意识就要缩回手,想到是费长玉握住了自己,便没动,结结巴巴地开口:“夫君。”
昨夜她和费长玉两人虽然同床而眠,但是井水不犯河水,也算相安无事。
想来也是费长玉身体的原因,病秧子于人道一事或许比较艰难。
虞奚十分满意。虽然两人现如今已经是夫妻了,但他们是利益关系,能避开的话还是避开比较好。
“现在时候还早,夫人要不要在睡一会?”费长玉捏着她的手,开口。
指尖传来她手背肌肤的微凉与滑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他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可怜又可爱的新婚妻子。
虞奚觉得有些痒意,手指弯了弯。
“不……不用了夫君,妾身不困了。”
费长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虞奚手背上的脉搏跳动,一下下,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他遵从着内心的占有稍稍收紧力道,却又在力道将尽时化为轻柔的摩挲,那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口,漾开一片滚烫的涟漪。
虞奚仍由酥麻的感觉自相接处蔓延开来,耳根有些发烧。
她还只是一个纯情的小女孩,什么时候跟男人拉过小手。
虞奚呆了一小会,回过神说:“夫君,妾身饿了。”
费长玉有些不舍得此刻的温存,但让妻子饿肚子可是件大事,于是他传唤了门外的丫鬟进来服侍虞奚梳洗。
掌事嬷嬷领着两名丫鬟,早就静候在门外,听到费长玉的喊声,便推开门进去了。
丫鬟们垂首敛目,脚步轻轻地踏入。屋内的暖意混合着昨夜残留的甜香,气息有些沉酣。
费长玉先起身,用银钩挽起一边的帐幔,然后披了件外衫坐在窗边,目光望向床榻上的虞奚。
虞奚一头乌发披满了身后,衬得那张脸庞愈发白皙,眉眼间带着些许朦胧倦意。
费长玉见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便温声道:“让她们服侍你吧。”
他自己则起身,到外间去梳洗。
虞奚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小满捧着温热的巾帕上前,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又恭谨:“请夫人净面。”
虞奚古怪地瞧了她一眼。
她把脸埋进那蒸腾着热气的软巾里,擦干净了脸,暖意驱散了最后一丝倦怠。
另一名丫鬟捧着青盐与柳枝伺候她漱了口。
随后,虞奚被引至妆台前坐下,镜子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小满站在她身后,对着管事嬷嬷和另一名丫鬟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开服侍夫人梳妆。”
管事嬷嬷犹豫了一瞬:“这……”
“小满自幼时便服侍我梳妆,这些年来我早已习惯了她一个人随侍左右,你们退下吧。”虞奚说。
管事嬷嬷和另一名丫鬟这才退下。
“奴婢为夫人梳头。”小满拿起梳子,声音带着笑意,“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小满是虞奚的陪嫁丫鬟,虞奚在她面前倒不必伪装,所以话也自在了起来。
虞奚表情古怪地盯了一会镜子里的小满,“停停停小满,你什么时候也会说出这种话了?”
小满哼笑了声:“奴婢这是在祝福夫人呢。”
虞奚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算了算了,不必这么虚头巴脑的,咱正常点。”
小满瘪了瘪嘴,拖了个长长的尾巴:“是——奴婢最美丽最可爱的大小姐。”
虞奚满意地点了点头,她透过镜子能看到小满为她绾了一个端庄的凌云髻,十分符合自己贤良淑德的主母身份。
她也能看到外间,费长玉正由小厮伺候着整理衣冠,刚巧他的目光越过珠帘,与她在镜中悄然相遇。
虞奚连忙移开视线。
小满打开妆奁,里头是各色胭脂水粉,珠钗环佩。她正欲为虞奚敷粉施朱,虞奚却轻轻抬手止住了。
“今日便清淡些吧。”她声音还带着晨起的微哑,“我想快些吃饭。”
小满叹了口气,感叹:“夫人还是这么懒。”
虞奚同样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第一天看起来像样点,我都懒得做发型了。”
“仪式感还是得有的。”小满说。
小满只为她施了一层薄薄的玉簪粉,最后在发间簪上一支翠步摇,并了几朵新鲜的玉兰花。
妆成。
第一眼望去,最抓人的便是虞奚那双圆圆的杏眼,瞳孔是清透的浅褐色。她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白瓷,透着一层健康的粉晕。
唇形饱满,是天然的樱桃红色,她笑起来会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以及一颗尖尖的虎牙。
待她起身,费长玉也已收拾妥当,步入内间。
费长玉看着她褪去昨日嫁衣,换上家常的杏子黄裙,亭亭立在晨光里,不由微微一怔。
小满偷偷一笑,默默收拾好东西,躬身退了出去。
费长玉走上前,很自然地执起虞奚的手。
“我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夫人先垫垫肚子,我们再去给宗亲奉茶。”
“好的,夫君。”虞奚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他们的手上。
费长玉似乎想说些什么:“待会……”
“夫君放心。”
虞奚知道他的意思,立马拍胸脯保证,似是觉得这样的举动不太规矩,立马放了下来。
“妾身定当谨言慎行,断不会教夫君在人前失了体面。”
费长玉只是盯着她,过了许久,才道:“好。”
虞奚听不出来他的语气,也没深究。
辰时正刻,府中正厅已是济济一堂,两侧太师椅上依次坐着族中长辈。费长玉无父无母,所以来的都是他的宗亲。
费长玉与虞奚一同踏入厅门时,原本的谈话声霎时停歇。
所有目光齐齐落在虞奚身上。
那些目光中什么都有,虞奚不卑不亢地全部接受。
她能感觉到费长玉握着她的手稍稍紧了一下,似是无声的安抚,随即带着她一起去奉茶。
“孙媳给叔公奉茶。”虞奚的声音清柔。
老者接过,揭开碗盖,略啜了一口,目光在她姿态恭顺的身影停留一瞬,方缓缓道:“好。日后谨守妇德,和睦宗族,绵延子嗣。”
说罢,将一柄品相极佳的羊脂白玉如意放在一旁丫鬟手中的空托盘上,作为见面礼。
接着是几位旁支的叔伯婶母。
虞奚一次次跪下,奉茶,听训,费长玉也陪着说话。
她的姿态始终优雅,动作分毫不差,将贤良淑德演的明明白白,宗亲看她的目光越发满意。
虞奚要饿疯了。
她现在该庆幸肚子没有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轮到一位面容略显刻薄的婶母时,对方接过茶,并未立刻喝,反而上下打量了虞奚几眼,才慢悠悠道:
“模样倒是齐整,听说娘家是南边来的?这烹茶的手艺,不知可合我们北地的口味?”
话音不高,却让气氛微微一凝。
虞奚还未回应,费长玉已上前半步,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声音平稳。
“婶母尝惯了雨前龙井,内子家中恰是湖州人,最擅顾渚紫笋,风味清绝,改日定向婶母请教品鉴。”
他既点明了虞奚的出身,又将话题引向风雅,轻巧地化解了那丝刁难。
那婶母神色微僵,讪讪地喝了一口茶,放下一对金镯子了事。
虞奚抬眸看他,有些意外。
现在不是她该发挥的时候吗,费长玉怎么帮她说话。
费长玉真讲仁义。
奉茶的过程很快结束。
费长玉吩咐小厮把早膳端上来,自己则去送别宗亲。
虞奚彻底松懈下来,瘫坐在椅子上,成了一块杏子色的饼。
可饿惨她了。
小满在一旁为她布菜,她眉眼间有为虞奚的担忧,“夫人,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虞奚趴在桌子上,捏着筷子夹着菜吃,像没骨头似的。
她闻言说道:“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我想要安心又富贵的生活,费长玉刚好满足了我所有的条件,有钱有颜性格好,这么好的选择我怎么会放过呢。”
小满点点头:“也是,就是苦了夫人了,以后天天演戏,想想就好辛苦。”
“现在不也是在演戏吗。”虞奚笑了下,嘴里塞满了饭菜,“哦不对,现在没有在演戏,在吃饭。”
这桌上的甚至都是她爱吃的,费长玉有心了。
很快,虞奚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脑壳上响起,“夫人,为何趴在桌上吃饭?莫不是身体不适?”
虞奚手中的筷子吧嗒一下掉在桌上。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小满,然后扭捏着身子,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朝向费长玉。
“夫君,妾身……妾身,确实略感不适。”
虞奚摇晃着身子,费长玉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将摇摇晃晃的虞奚揽在怀里。
“哪里不适?”
费长玉轻笑了声,声音离虞奚耳旁近在咫尺,带起一阵痒意。
虞奚靠在他的怀里,不自在地蹭了蹭,想要将那点痒意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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