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城市像被浸在琥珀里,车窗外的霓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许星艺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和田玉温润的质感在指腹下流转,内壁"长宁"二字随着车身的颠簸时隐时现。
“在想什么?”
林允川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许星艺转头,看见他苍白的侧脸映在车窗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从医院出来到现在,他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右手始终地按在腰间。
“这个...”她犹豫着解开玉镯,“太贵重了,还是还给你吧。”
玉镯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微光,林允川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他想起母亲当年戴着这只镯子站在庭院里的模样,月光下的玉色和现在如出一辙。
“嫌弃我奶奶的礼物?”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轻咳了两声。
许星艺的手指僵在半空:“我是说...你以后应该送给真正的...”
“那你先保管着。”林允川突然打断她,闭眼靠回座椅,“到时候再说。”他修长的手指在真皮扶手上收紧,骨节泛白。
车厢重归寂静。许星艺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在仪表盘微光的反射下闪着细碎的光。她想问些什么,却见他整个人闭着眼睛,身体却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最终只是默默将玉镯戴回腕间。
当车驶入别墅区时,林允川突然开口:“你先回去。”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还有点事。”
许星艺望向车库方向:“可是...”
“周姨准备了晚餐。”他打断她,目光始终盯着前方。
车门打开的瞬间,夜风裹着桂花香涌进来。许星艺站在鹅卵石小径上,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向车库,尾灯在暮色中拖出两道猩红的光痕。
“许小姐,你回来啦?”周姨系着围裙站在门廊下,手里还拿着汤勺,“您怎么一个人...”
“林总说他有点事要处理。”许星艺勉强笑了笑,玉镯随着她上楼梯的动作轻轻磕在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为她准备的客房敞开着,崭新的梳妆台上摆着茉莉香薰,许星艺坐在床沿,听见楼下传来周姨摆餐具的叮当声,突然觉得腕间的玉镯重若千钧。
暗沉的车库灯光下,林允川的指节死死扣住座椅扶手,骨节泛白。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衬衫领口,布料紧贴在绷紧的后背上。 林允川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就卸了力,整个人瘫在轮椅里。后腰传来的剧痛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剐着骨头,双腿却像灌了水泥般毫无知觉。
“先生?您没事吧?”司机小刘蹲下身,看见他咬得发白的嘴唇。
“别声张。”他咬着牙,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昨夜辗转难眠,今晨又强撑着在奶奶面前维持体面,此刻腰椎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每一节脊椎都像是被钝器碾过,而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又毫无知觉。
小刘蹲下身,动作熟练地扶住他的后背和膝弯:“先生,我抱您进去。”林允川闭了闭眼,下颌绷紧,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小刘的手臂穿过他的膝下,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背,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林允川的身体在瞬间僵硬了一瞬——即便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仍让他胸口发闷。他的手臂虚搭在小刘肩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对方的衣料,像是在隐忍什么。
当——他本该陪她吃这顿晚餐的。他们结婚后的第一顿晚餐。可此刻,他连自己坐上轮椅的力气都没有。
小刘将他轻轻放在主卧的床上,林允川的后背刚接触到柔软的床垫,一阵剧烈的痉挛就从腰部窜上来。他的呼吸骤然一滞,手指猛地攥紧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先生,要不要叫医生?”小刘低声问,眉头紧皱。
“不用。”林允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缓了几秒,才勉强抬起手,指向床头柜,“第三个抽屉……镇痛药。”小刘迅速取来药片和水,林允川仰头咽下,喉结滚动,水杯里的水面轻轻晃动,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许星艺坐在长餐桌尽头,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前摆着完整的餐具。水晶吊灯在餐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周姨端上最后一道松茸鸡汤时欲言又止。
“先生他...最近很忙吧?”周姨试探性地问。
许星艺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嗯。”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说是要处理文件。”
玉镯随着她的动作在碗沿轻碰,发出细碎的声响。汤很鲜,她喝了一口,抬头望向一楼主卧的方向始终静悄悄的,连轮椅的滚动声都没有。
“您要不再等等...”
“不用了。”许星艺放下勺子,突然想起什么,“周姨,我待会要回趟家。”
她没用"娘家"这个词。衣柜里挂着当季新款,梳妆台上摆着顶级护肤品,可这个豪宅依然像个精致的笼子。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母亲发来信息问弟弟的医疗费来源,她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很久。
收拾背包时,玉镯卡在了毛衣袖口。许星艺小心翼翼地把它褪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月光透过纱帘照在玉镯上,内壁的"长宁"二字泛着微光。
“许小姐?”管家老张站在门厅,“现在要走吗?”
“我自己打车。”她紧了紧围巾,还是给林允川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想回趟家。
消息发出去时,她盯着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看了足足一分钟,最终只等来简短的回复:“好。”
出租车驶离别墅区时,许星艺回头望了一眼。一楼主卧的窗帘动了一下,不知是风吹还是有人站在那儿。车转过弯,别墅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许星艺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信息:“今晚我回家住。”想了想又补充,“医疗费的事,等会细说。”
主卧里,林允川靠在床头,镇痛药的药效终于上来,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楼下,周姨正把没动过的晚餐倒进垃圾桶。松茸鸡汤结了层油膜,像极了他们这场婚姻表面那层虚假的平静。
城市另一头的老旧的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味,许星艺在402门前站定,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熟悉的咔哒声。屋里电视机正播着晚间新闻,昏黄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
“妈,我回来了。”
赵蓉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怎么这个点回来?吃饭没?”她手里还捏着擀了一半的饺子皮,“正好在包你弟爱吃的三鲜馅...”
许星艺看着料理台上排得整整齐齐的饺子,喉头突然发紧。弟弟住院后,母亲总用这种方式假装一家人还在团圆。
“我吃过了。”她放下包,“我来帮您一起包吧。”面粉在指间簌簌落下,许星艺捏着饺子皮边缘,斟酌着开口:“公司最近项目多,我打算...搬去公司附近住。”
擀面杖在案板上顿了一下。“那个林总安排的?”赵蓉眼皮都没抬,“医药费的事...”
“是我自己要更努力。”许星艺飞快地捏紧饺子褶,“人家帮这么大忙,我得多努力工作才对得起…”
“妈都懂。”赵蓉突然抓住她沾满面粉的手,“就是苦了你了。”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她的手背,那里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许星艺低头盯着饺子馅里冒头的虾尾,热气突然涌上眼眶。
“林总他...”赵蓉突然压低声音,“那腿是怎么回事?”
饺子皮在指尖裂开一道口子。许星艺想起医院走廊里,林允川操控轮椅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车祸。”她听见自己说,“很多年前了。”
“哎,可惜了。”赵蓉叹气时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模样那么周正的小伙子...”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不过他待你是真好,基金会的事...”
许星艺机械地包着饺子,想起恒心基金会的网页上,林允川坐在轮椅上的剪影。照片里的他面无表情,就像说"到时候再说"时一样疏离。
“妈,您别多想。”她拿起下一个饺子皮?“我们就是普通上下级。”
“对了。”赵蓉从冰箱顶层摸出个保温盒,“自己熬的秋梨膏,带给林总。”赵蓉边说边打包。
许星艺本想拒绝,“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就这点心意...”突然想到下午时他有些低哑的声音,也许喝点这个会好一些。
许星艺洗漱完毕,换上棉质的睡衣,躺在自己那张略显狭窄的单人床上。老旧的弹簧床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熟悉的触感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电视机里,气象主播正用职业化的语调播报着:“受冷空气影响,本市夜间将迎来明显降温,最低气温降至8度,请市民朋友们注意增添衣物...”
她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却舍不得完全关掉——这是家里唯一的声音。窗外的梧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枯黄的叶片不时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温柔的叩问。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允川发来的消息:“降温了,客房衣柜里有备用毛毯。”简单的一行字,没有任何表情符号,却让她心头微微一颤。
许星艺抬头看向衣柜,那里还挂着高中时代的校服。她突然意识到,从明天开始,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小房间将不再是她每晚的归宿。
水了一章,下一章开始写岳林的商战,最近出差,暂时缓更两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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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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