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零点十二分,电子门锁发出轻微的"滴"声。林允川操控着轮椅滑入玄关,苍白的指尖在扶手上微微发抖。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萦绕在西装上,与衣领处渗出的冷汗混在一起。
“先生,需要给您准备宵夜吗?”管家老张接过他的外套。
“不用麻烦了”,林允川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时牵动太阳穴一阵刺痛,他不得不闭眼缓了缓,“许小姐睡了?”
“许小姐九点就回房了。”老张颔首回答道。
林允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轮椅无声地滑过二楼走廊时,他在客房门前停留了几秒。门缝下透出一线暖黄——她居然留着夜灯。
主卧里,林允川解开袖扣时手臂突然脱力,金属扣子砸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脆响。他僵住听了几秒,确认隔壁没有动静才继续。当试图从轮椅转移到床上时,一阵尖锐的神经痛突然从脊椎窜向下肢,让他闷哼一声跌坐回去。
“该死...”他额头抵在扶手喘息。脊髓损伤带来的深井痛就像有电流在不存在的小腿里乱窜,医生说过这是术后正常现象,但没人告诉他即使是过去这么久了,这种疼痛仍会在深夜加倍折磨人。
清晨7点十五分,许星艺被手机闹铃惊醒。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恍惚了一瞬,随即想起自己已经搬进林宅住了,今天是她成为执业律师的一年述职会议,绝不能迟到。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时,正打算找双袜子穿上,隔壁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当她意识到这是主卧传出的声音,她顾不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林允川?”她敲了敲主卧门,没有回应。
第二声撞击伴随着金属摩擦声。许星艺直接推开门,看见轮椅翻倒在一旁,林允川正用手肘支撑着往床上挪动。睡袍腰带松散,露出大片苍白的背部肌肉,上面还留着术后疤痕。
“你别过来!帮我叫一下张叔。”林允川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这个动作却让他重心偏移。许星艺冲上前时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双臂及时环住他的肩膀。
近距离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膏味,混合着某种清冷的木质香。她这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结实得多,手臂肌肉在她掌心下紧绷如弓弦。
“我帮您。”她收紧手臂,职业装的窄裙在动作中"刺啦"裂开一道口子。
林允川别过脸,下颌线绷得锋利:“我自己可以...”
话音未落,许星艺已经发力将他托上床,却因重心不稳被惯性一带,整个人扑在了林允川身上。她的手掌下意识撑在他胸膛,隔着丝质睡袍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声。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呼吸在晨光中交织成一片温热的雾。
“抱歉!”许星艺慌忙要起身,发丝却不小心缠在了他的睡衣纽扣上。这一扯让两人距离更近,她清晰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微微颤动,像受伤的蝶翼,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阴翳。
林允川突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指节陷入她散落的发丝。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潮红,睫毛在晨光中颤抖得像濒死的蝶,喉结滚动时带起一道锐利的阴影。“许星艺...我……”他低哑的嗓音裹着某种危险的信号,目光落在她微张的唇上。
“那个、我帮你把轮椅扶起来!”许星艺突然偏头躲开,发丝从他指间溜走时扯断几根银线般的细发。她手忙脚乱撑起身子,膝盖在后退时撞到床柱也顾不上疼,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蹲下去扶轮椅。
林允川悬空的手缓缓收拢,掌心里断发像几道闪着光的伤痕。他垂下眼帘掩住翻涌的暗色:“左边刹车卡住了。”声音里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仿佛刚才失控的喘息从未存在,“要往右扳。”许星艺低头摆弄轮椅,突然注意到脚踏旁边金属支撑的磨损痕迹——这绝非偶尔摔倒能造成的。
“您是不是..”
“你的裙子。”林允川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
许星艺猛地站起,职业装的窄裙"刺啦"裂开更大一道口子。她顾不得窘迫,匆匆将轮椅调整到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却在转身时被拽住手腕。
“等等。”林允川不知何时从床头柜取来了医药箱,递给她一支药膏,“膝盖。”
许星艺这才发现右膝磕破了皮,血珠正缓缓渗出。她接过药膏时,他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像怕被烫伤似的。
许星艺掩饰刚刚的一瞬尴尬,余光瞥见他有些干燥的嘴唇,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林允川接过水杯时,指尖擦过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写诉状磨出来的。他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突然说:“你去律师要转一趟地铁吧,岳林法务部缺个法律顾问。要不……”
“谢谢林总的好意。”她将轮椅调整到他触手可及的位置,确保他能轻松借力,指尖在轮椅靠背短暂停留,“不过我更喜欢现在这份工作,靠自己的专业能力站稳脚跟。”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划清界限——既然这段婚姻始于契约,那工作就是她最后能守住的一方净土。
林允川眯起眼睛。晨光中,许星艺站在逆光处,廉价西装裙的裂缝里露出膝盖上新鲜的淤青。可她脊背挺得笔直,像把出鞘的细剑。
“你等下让小刘送你吧,就说我说的。”小刘是他的专属司机,没有他的首肯,谁也不敢支使。
“不用了,我坐地铁来得及。”许星艺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小律师,还无福消受专职司机的车接车送。
“那随你吧。”他转开视线不再看他。
许星艺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谢谢”。许星艺在门口回头,看见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些传闻中的锋利棱角此刻全都化成了柔软的晨雾。
“我六点前回来。”她鬼使神差地说,“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允川似乎没料到这个提问,怔了怔才说:“……..大学路那家栗子蛋糕。”
“诶?”
“奶奶喜欢。”他低头整理睡袍腰带,声音闷在衣料里,“今晚我在家吃饭,你回来得早的话,我们吃过饭,接她出院”
许星艺轻轻带上门,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商业帝王,也会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请求。
许星艺离开后,林允川操控轮椅来到三楼尽头的私人健身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各类复健器械上,那台价值百万的电动步态训练器闪着冷冰冰的光。
他双手撑在平行杠上,手臂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当试图站立时,腰部以下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汗珠顺着下颌线砸在橡胶垫上,在第三十七次尝试失败后,他才允许自己瘫倒在地,他狠狠捶打毫无知觉的大腿。
天花板在视线里扭曲旋转,像极了三年前那场车祸时的天空。那时的他何等意气风发,但此刻没了轮椅,他连最简单的坐位平衡都维持不住。
正清律师事务所会议室里,柔和的灯光洒在深褐色的会议长桌上。同期新进的几位律师都在汇报自己过去一年的业绩总结。轮到最后的许星艺时,她站起身,西装裙上早晨摔破的裂口已经被她用回形针巧妙地别住。她将年度报告投影到屏幕上,深吸一口气:“过去一年,我参与了四起跨境技术并购案的法律尽调。”她指尖轻划,调出全球专利分布图谱“最复杂的是德国威特微电子收购案,涉及17个国家、238项交叉专利。”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律所主任梁立仁放下咖啡杯,金属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
许星艺放大一组红色标记的专利簇:“我们在荷兰子公司资产包中发现关键问题——其所谓自主开发的5nm光刻模块,实际包含美国应用材料的泄露技术。”她切换出两份设计图对比,”通过专利溯源系统,我找到了1998年原始专利的关联性证据,这让我们的甲方减少了1200万欧元的估值损失”
会议室里响起键盘敲击声——几位合伙人正在记录。许星艺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划过,继续道:“并购相关案件的特殊性在于,往往需要先理解技术,才能谈法律适用。为此我们需要长期与技术相关人才保持密切合作……”她强作镇定地切换到最后一张幻灯片“就像拆解精密钟表,既要看清每个齿轮,更要明白它们如何咬合...”
会议室后排,向万州正在平板上快速记录。作为律所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他今天反常地穿了正式三件套,银灰色的领带夹闪着冷光。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这位师兄在她实习期就格外关照,此刻正用钢笔在记事本上画着小星星。
“星艺的表现确实令人惊喜。”主任律师打断提问环节,“特别是取证阶段的创新思路...”
掌声响起时,向万州第一个站起来。他借着递咖啡的机会凑近:“晚上庆功宴一定要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许星艺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烟味,混合着古龙水的甜腻,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想起今晚和林允川约好去接奶奶出院。
她微微后退半步,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拉开距离,抬头时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抱歉,今晚有点事,我提前跟主任请假了。”语气轻软得像在解释,却又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定。
见向万州神色微黯,她又莞尔一笑,指尖在咖啡杯沿轻轻一绕:“不过能来正清,能顺利转正执业,多亏师兄一直以来的照顾。”她故意用“师兄”这个职场称呼,既亲切又不越界,“改天我叫上老师一起,请你们吃饭。”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快,却把两人的关系明明白白框在了“同门情谊”里。她没给向万州接话的机会,转身时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就像她划清的界限。
希望各位多鼓励,多指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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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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