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狱深处,空气粘稠而阴冷,混杂着铁锈、霉斑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石壁上的幽火跳跃不定,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映照得两侧牢笼中那些扭曲的面孔愈发狰狞。
嘶吼与咒骂如同背景的杂音,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
顾云兮一袭银白色司卫服,纤尘不染,面无表情地跟在引路狱卒身后。
终于,在通道的最尽头,狱卒停在了一间独立的牢房前。
“顾司卫,魏紫嫣就关在这里。”
与其他牢房不同,这间牢房异常安静。
粗大的玄铁栏杆后,一个穿着灰色囚衣的女人安静地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
囚衣上打满了补丁,可她的头发却用一根布条细心地束起,梳理得整整齐齐。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微微一颤,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魏紫嫣,”顾云兮的声音冰冷如刀,划破了牢房里的死寂,“你这是要演哪一出?”
“顾云兮。”看见来人,魏紫嫣猛地从床沿站起,脚踝上的镣铐因她的动作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锐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她看向顾云兮,眼眶瞬间泛红,但那双眼眸里却没有疯癫,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燃烧起来的、近乎偏执的清明:“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真的,没有杀你姐姐顾月如。”
顾云兮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没杀?魏紫嫣,九年前你可是亲自跑到辑灵司自首,说你因爱慕炎家大公子炎烁,嫉妒我姐姐与他定下婚约,便趁她在后山疗伤时痛下杀手。怎么,是觉得时间久了,当年亲口认下的罪就能被你一笔抹掉了?”
“我是被冤枉的!”魏紫嫣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变得尖利,“我承认,我当时痴恋炎家大公子炎烁。九年前那个晚上,我得知他与顾月如即将订婚,心绪烦闷,想独自回房静一静。途中,恰看见顾月如往后山深林走去,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
魏紫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我隐匿了气息,远远地缀在她身后。后山深林里很黑,但我看得清楚,你姐姐似乎在等什么人。”
顾云兮的眉头紧紧皱起,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冷声道:“继续编。”
魏紫嫣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眼前的牢房变成了那片幽暗的树林。
“我看到顾月如在林中等来了一个黑衣人。他们交谈不过几句,便动起手来。顾月如……她不是那人的对手,不过数招,就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魏紫嫣的身体微微颤抖,“黑衣人离去后,我上前探查,发现顾月如已然气绝。就在这时,她临死前激发的‘裂灵符’灵光冲天,引来了宗门众人。我……我怕极了,深更半夜出现在那里,根本解释不清,只能仓皇逃离……没想到,后来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牢房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魏紫嫣粗重的喘息声,和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
顾云兮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个神秘的黑衣人?
这听起来太像为了脱罪而编造的谎言。
可魏紫嫣描述的细节,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却又不似作伪。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这九年来,自己恨错了人?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胡说八道!”顾云兮厉声喝道,试图用声音驱散内心的动摇,“你以为编造一个不存在的黑衣人,就能洗脱你的罪名吗?你空口无凭,还想靠胡编乱造脱罪,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有证据!”魏紫嫣猛地扑到铁栏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玄铁,指骨泛出青白。
她抬手按向自己丹田处,灵力微涌,一方折叠整齐、泛着淡青色微光的手帕从她怀中缓缓飘出,穿过栏杆缝隙,悬于顾云兮面前。
“这是那黑衣人匆忙离去时掉落的!我用自身灵力封存了九年,上面一定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顾云兮目光落在手帕上,初时不解,但下一刻,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细密独特的针脚,那熟悉的走线弧度……她的视线迅速锁定在手帕边角,那里绣着一弯精巧的、独一无二的月牙纹样!
这是姐姐顾月如的绣帕!
绝不会错!
当年姐姐还曾用同样的纹样,给她绣过一方荷包,她至今还珍藏在储物袋里。
姐姐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在杀害她的黑衣人身上?
难道……那黑衣人是姐姐相识之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顾云兮强压内心翻涌的惊诧,伸手接过手帕。
指尖触及布料瞬间,她立刻凝神聚气,催动“灵痕鉴术”。
灵力如丝如缕,探入帕中。
首先感知到的,是一股清雅恬淡的熟悉气息——姐姐生前常年使用的“凝魂香”,灵力残留虽经岁月消磨,依旧清晰可辨。
然而,紧接着,一股驳杂、阴冷、带着侵蚀意味的黑色气息浮现出来!
魔气!
虽然因年代久远而模糊微弱,无法锁定具体来源,但那特有的阴寒属性绝不会错!
顾云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抬眸,目光锐利如剑,直刺魏紫嫣:“你既然手握如此关键的证据,当年为何不呈交辑灵司,反而要认罪?”
魏紫嫣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溢出巨大的恐惧。
“那黑衣人……他临走前,似乎察觉到了我……他在空中划了一个红色的诡异符号,那符号……一下子就钻进了我体内!”
“他说……我若敢透露半个字,无论相隔多远,他都能立刻隔空取我性命,还会……杀了我全家!我……我不敢说啊!”
“那你现在为何又敢开口?”顾云兮皱眉追问。
“因为我弟弟……”魏紫嫣的眼泪瞬间滚落,声音哽咽破碎,“前些天,他不惜代价,用‘托魂之术’找到我……告诉我,我们魏家……遭遇不明杀手追杀,爹娘……他们已经……遇害了!”
她捂住脸,肩膀剧烈起伏,“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死,也要把真相说出来,为我一家报仇,讨回公道!”
顾云兮心中一凛,追问道:“那黑衣人,除了这手帕,可还有其他特征?身形、声音,或者用的什么特殊功法?”
“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衣中,声音也刻意改变过,十分沙哑……但是,”她顿了顿,仿佛抓住了关键,“他的法力极其高强,与顾月如交手时,虽然刻意隐藏了剑路,但我能明确感觉到,他使用的并非魔道功法,而是……极为纯正的仙门术法!此人,很可能是仙门中的高人伪装的!”
仙门高人?!
这个信息让顾云兮心头巨震。
她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你说他用的是仙门术法,那招式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哪怕是最细微的特征......"
话音未落——
“呃——啊!”
魏紫嫣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嘶吼,双眼骤然变得赤红,血丝密布。
她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嗬嗬声,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样子狰狞可怖。
狱卒吓得连退两步,惊惶道:“顾仙卫,她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她一说到关键细节,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顾云兮紧紧盯着魏紫嫣扭曲却仍带着一丝挣扎意识的脸庞,心中一惊——这绝非寻常疯病!更像是某种阴毒咒术的反噬!
她立即并指凝气,一缕金色灵力自指尖溢出,试图穿过铁栏探查魏紫嫣的状况。
就在灵力即将触及魏紫嫣额际的刹那,魏紫嫣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狂暴的凶光彻底吞噬。
她如同失去理智的凶兽,双手疯狂地撞击着铁栏,不顾一切地扑向顾云兮:“不能说!不能说!杀……杀了你!不能说——!”
她嘶声尖叫,声音中充满了被操控的痛苦。
顾云兮迅速收回灵力,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扑抓。
隔着坚固的铁栏,她清楚地看到魏紫嫣周身隐约浮现出一层诡异的红光——正是咒术反噬的征兆!
顾云兮身形微动,轻巧后撤半步,避开了她的扑抓。
她凝视着在牢笼中疯狂挣扎的魏紫嫣,脑海中飞速闪过方才得到的线索:姐姐的绣帕、身上有魔气的仙门高人、诡异的咒术......
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令她一时间思绪万千,只觉迷雾重重,竟理不出半点头绪。
魏紫嫣的嘶吼在牢房中回荡,那咒术的反噬远比她想象的更为猛烈。
顾云兮眉头紧锁,意识到单凭自己恐怕难以化解这诡异的咒术。
她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符,灵力注入的瞬间,玉符泛起温润光泽。
“婉清,”她对着玉符低语,声音凝重,“我需要你的帮助,仙狱最底层,速来。”
玉符光芒熄灭的刹那,魏紫嫣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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