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舟站在原地，低声道：
“若不再做这个掌门首徒，师兄便可以有更多空闲时间，可以用来练剑精进修为，或者做你——”
贺明月冷声打断他：“多谢叶师弟。我知道自己修为如今落后于你。不过我如何精进，这些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叶兰舟听了垂眸，片刻又抬眼道：“九仙山中弟子众多，门中俗务繁冗，实在太占用时间精力。师兄在剑修一途，天赋本就不算上等——”
这话太戳中贺明月痛脚，他只觉得血忽的涌上头，手中门闩重重点在叶兰舟胸口：
“叶兰舟，我如今还是你师兄呢。”
叶兰舟看看贺明月，欲言又止，紧紧抿唇。
凉凉夜风吹过，贺明月深吸口气，胸中怒火稍熄了点。
他再次放下手中门闩。
想想当年，他在致远门第一次看到的那个瘦弱的小小少年被欺负凌辱，忍不住同情心作祟，好几次请求贺尘之，才征得他同意，辗转设法从致远门把这个小少年给带回了九仙山。
第一次带他回九仙山，他把自己小时候的衣服送给他。
帮他找了住处，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一处居所，那段时间天天晚上去看他是否睡得安稳。
初来乍到九仙山，担心他再被同门欺负，天天亲自带他去饭堂吃饭。帮他找到合适的入门心法，亲自指导他引气入体。
叶兰舟筑基后被仙极长老看中收入门下，仙极长老脾气与贺尘之不对付，贺明月便悄悄叮嘱叶兰舟与自己少往来，不要惹得仙极长老不快……
哪怕他第一次拿到内门大比的第一，自己虽被他打败，虽信心受挫，虽心有不甘，却也还是真心为他的修为突飞猛进而高兴的。
种种往事，直到今日。
再想想叶兰舟刚才说的话……贺明月摇摇头，轻笑出声。
原是一直他这个做师兄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事到如今，已经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自嘲的叹气：
“叶师弟，从前我确实小看你了。如今我这修为不如人，也确实没资格再做你的师兄——”
叶兰舟此时却上前一步，大声打断他：“明月师兄——”
贺明月又笑了笑：“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喊我这声师兄。这个掌门首徒却是我说了不算的，你若想要，直接去同掌门说便是。”
他没理会叶兰舟的反应，径自走到门口打开门，做出请的姿势：
“时候晚了，你请吧。以后若无事，还请不要来扰我。”
话说的明白，这就是从今以后，两人再没什么情分了。
叶兰舟却是一副不甘心的神色，慢腾腾走到门口：“师兄……”
贺明月懒得再听他多说，抬手就要关门，却被叶兰舟将门一推，硬生生将门抵住，声音低沉的吓人：
“……话没说清楚，我不会走的。”
贺明月被气笑了：“叶兰舟，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到这份上，他不想再给他留面子，抬手想把他推出门外，谁知手腕却被叶兰舟一把握住：
“我还有话没说完。”
贺明月抽手，却没抽出来。
叶兰舟手指骨节分明，看似消瘦，力道却大的惊人，几乎攥的他骨头生疼。
若说方才贺明月动怒是带着醉意的怒气攻心，这会就是酒醒之后，清醒的被激怒了。他横眉看着对方，声音也冷的吓人：
“好。你说。”
无非就是挤兑他天赋差，修为低。难听的话这小子已经说了一箩筐，他也不怕再多听两句。
叶兰舟黑漆漆的眸紧盯着他，嘴唇动了动：“我，我——”
他喉头上下滑动，却没了声，连目光也移开不敢再看贺明月，薄唇抿的更紧。
僵持片刻，贺明月无语的看着他，再次试着抽手。
叶兰舟手指动了动，却把他手腕攥的越发紧，生怕他跑了一样。
贺明月感觉手腕都要被勒断了，他怒瞪着叶兰舟，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叶兰舟，松手！否则我不客气了。”
叶兰舟却攥着他的手，硬是将他往自己身前拽了一步。
刚才拿门闩指着他还可以说是醉意上头所致，此时如果再动起手来，这梁子就是真的结下了。
可是贺明月硬被他往前拽着，身不由己几乎贴到他身上时，仿佛听到“啪”的一声，自己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被绷断了。
他再次运力，抬起空着的右手，咬牙怒声喝道：“剑来——”
悬挂在房中墙壁上，名为“存善”的仙剑发出一声嗡鸣，光芒一闪，利剑如电光一般出鞘，瞬间便落在贺明月手中！
贺明月往身前一挥，叶兰舟被剑气一震，迫不得已松开叶兰舟，后退了两步。
可他却随即运起灵力跨前一步，顶着存善的锋利剑气，硬生生将院门抵住，看的贺明月脑门又是一阵怒火，挥着剑气便又冲上前去。
贺明月步步紧逼，叶兰舟步步退让，却始终不肯离开。两人从院门打到院子里，从院子里打到房顶，房顶打到树上，最后又打到院子里。
贺明月虽没下死手，却也在叶兰舟身上留下几道破痕。叶兰舟却毫不在意一样紧紧追逐。直到叶兰舟要将他往院子里外头逼迫，他才开始反抗。
他实力本就在贺明月之上，一开始反抗，贺明月就有些招架不住，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房门口，最后退到了房中的多宝格前。
贺明月再次举剑与赤手空拳的叶兰舟对峙。
房中明烛高悬，多宝格上几颗夜明珠光芒明亮柔和，房中安静的，针落可闻。
亮光之下，他此时才发现，对面叶兰舟此时有些红了眼。
他双拳紧握，胸膛起伏，往日幽深的黑眸此时仿佛燃着火焰，本就颀长瘦削的身材，此时紧绷勃发着势在必得的气势，如一柄挣扎着要脱出剑鞘，急切想要饮血的利剑——
贺明月看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小子竟是……对自己起了杀意？！
虽然多次在比武场持剑相对，但他这是若干年来头一次，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手中连剑都没有的少年，本能的在内心生出了几分无法克制的退缩之意。
两人真的到了这份上吗……
他真的要与他……以命相搏吗？
剑修比拼，本就是一刹那的事。
被那双散发近乎嗜血光芒的黑眸盯着，贺明月下意识的，将空着的左手探往身后多宝格的暗道机关——
“啪嗒。”
一声轻响，身后的多宝格暗道应声而开。
同一瞬间，贺明月身形往后一闪，已经进了暗道。
这个暗道从机关到挖掘堆砌，都是他亲手设计，亲自指挥着木偶傀儡人一点一点搞起来的，他自信无人能突破进来——
可是他实在低估了叶兰舟的速度和狠劲儿。
暗道机关门合上的一刹那，叶兰舟硬生生将右手臂伸了进来——
那是他用剑的右手！
说不清那一刹那的想法是如何，贺明月几乎是本能的将落下机关门的动作一停！
重达几百斤的铁门堪堪停在叶兰舟手臂上方，再迟一秒，他这条手臂可能就废了。
贺明月没时间分析自己为何在此时停手，几乎是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叶兰舟手臂青筋暴起，一寸一寸，将那扇铁门硬生生掰开，无意识的低声喃喃着：
“疯了，这小子疯透了……”
到最后，叶兰舟挤进机关门，胸膛起伏，气喘吁吁站在他面前。
叶兰舟步步进逼，贺明月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他的机关暗室里。
已经完全懵逼的贺明月，就见叶兰舟抬眼打量四周一圈后，目光重回到他身上，低声问道：
“这里……是师兄炼器的暗室吗？”
已经退到一个机关傀儡人身旁的贺明月：“……”
他真的弄不了这小子，他心服口服，论修为，论狠劲，他承认，他都弄不过这小子。
但是他还没完败。
他还有最后一招。
贺明月一边按下旁边傀儡人的机关，一边冷笑道：
“是啊……叶师弟，我最大的秘密，如今也被你发现了。”
与此同时，“嗖——”的一声，一张雪白的网从天而降，将叶兰舟从头到脚罩住，瞬间收紧，将他捆绑成一团。
…… ……
“事情就是这样。”暗室里的贺明月，在识海中跟紫明月解释，“叶兰舟就是这么发现了这个暗室。我和他的关系……也是那次之后就彻底掰了。”
已经听故事听的入神的紫明月，连声催促着：
“后来呢？你们俩后来怎么回事？你把他抓起来后呢，没用麻袋套住头打死吗？”
贺明月无语：“……你说呢？”
紫明月发现了自己问题的愚蠢之处：
“啊也是，要是当年打死了，哪还有现在的叶兰舟。所以他又想办法逃出去了？”
贺明月：“……总之他没死。好好地一直活到了现在，也如愿当上了九仙山的掌门首徒。只不过是在我死了之后罢了。”
紫明月：“好吧。不过贺明月，你是不是有点太怂了……当时你要是按下那个机关门，把叶兰舟的右手压断，现在他还当什么天下第一啊。那什么，你后来有没有后悔过这事啊？”
贺明月默然。
他没有。
但是他不想给紫明月承认这一点。
毕竟他无数次给紫明月吐槽，自己有多恨多讨厌这个该死的叶兰舟。若这会承认自己不后悔，那之前那些厌恶又算什么了？
黑暗中，两人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一直躺在旁边睡觉的千江海睡醒了，打个哈欠，然后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对贺明月发出抱怨：
“……啊，明月，我好饿啊。”
被屏蔽了灵力的暗室里，储物戒指打不开，灵力也没法用。
两人被关了这么久，不饿才怪呢。
贺明月自己也饿了，不过还是劝千江海道：“忍忍吧。说不定过会就来人找我们了。”
他确实知道怎么出去，但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直到暗室和密道这事。
然而一直没有人来。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贺明月听到千江海低声呻吟。
他挪动到千江海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千江海有气无力的：“……没事，有点肚子疼。可能是饿的。”
贺明月：“……”
女孩子本来就比较不耐饿一些，再加上千江海又瘦。
他伸手抚了抚千江海蜷缩着的背，迟疑了片刻，摸索着站起身来：
“……不等了。起来吧江海，我试着找找出去的路。”
叶兰舟：控制不住了，今天高低要表了这个白。
贺明月：这小子这眼神，今天高低是想鲨了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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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彻底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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