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
不是，又来？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清洁工大姨话里说，图书馆二楼从建馆以来就没有过6号座位。
图书馆二楼没有。
但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
想通这一点后，陆初立刻边在心里默数边着急地问清洁工大姨，“别的地方有没有6号座位？”
清洁工大姨默了默，轻啧一声，“一楼好像有。”
一分钟的时间马上就到了，陆初赌不起，只能飞奔下楼，幸亏一楼阅读区的座位是按照数字大小来排列的，他很快就找到了6号座位。
屁股坐下后，陆初松了口气。
但他心里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查着数。
每个人只允许坐在座位上阅读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之后陆初必须回到大厅重新领取座位号码牌去新的位置阅读。
陆初随手拿本书，装作认真阅读模样。
他边假装看书边用眼角余光随意瞟着四周。
图书馆一楼的阅读区一个人也没有，陆初莫名觉得四周空寂的让人头皮发麻，他往后掀了一页手里的书，专注地在心里查着数。
他必须确保自己要在五分钟后离开座位回去二楼大厅。
5分钟是300秒。
他落座拿起来书的时候查数到138，现在是432。
陆初紧张地抿了抿唇，又装模作样掀了一页书，桌上台灯很暗，书页上的字又很小，密密麻麻的像一排排的黑蚂蚁，根本看不清书页内容。
436。
437。
438。
5分钟时间结束。
陆初立刻合上书，把书重新归置到书架上，随之起身走楼梯回去二楼。
二楼大厅里，其他囚犯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陆初随便选了一队站在后面。
大家领取号码牌的速度很快，陆初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那个巨大钟表的前面，钟表里面的灯芯微弱地跳动着，他眯着眼睛很努力才能看到里面指针的指向数字。
记住指针指向后，他又开始在心里默默查数。
所幸这次狱警给他的号码牌是113号，二楼有113号座位，他不用再猛冲到图书馆一楼去寻找座位了。
陆初还是走一样的流程。
随便从书架上拿本书，然后翻开装作认真阅读模样，同时在心里默默查秒。
5分钟。
他还是得在5分钟之后起身离开，再次过去大厅中央领取座位号码牌。
本来陆初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他在座位上多坐或者少坐几秒也没事，但他刚刚从一楼旋转楼梯上来的时候瞧见了好几具被抬下去的尸体。
一个躺在担架上，脸上盖着白布，白布都被血浸透的大哥横在外面的手指还不小心碰到了陆初的腿。
那会儿陆初还没反应过来就匆匆地跑去了二楼大厅中央排队，等他发觉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反胃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143。”
“——149。”
“144。”
“——143。”
“145。”
“——148。”
陆初皱眉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在带偏他的读秒？
这会儿图书馆二楼阅读区很昏暗，113号座位虽然靠窗，但是窗外阴雨连绵，能见度几乎等于没有，陆初侧头循声看去，是跟他隔着一个过道的114号座位上的大哥在查数。
“156、193、123……”大哥嘴唇动来动去，数查的乱七八糟，但语气特别坚定，带着一股势必要把人带偏的架势。
陆初：“……”
为了避免自己查秒出错，陆初只能侧身面向玻璃窗那边，给自己催眠听不到那个大哥的查数。
但那个大哥似乎察觉到陆初在避免他的干扰。
陆初居然听到他拔高了声音，还是很混乱的数字，一个个仿佛被人硬生生刻进陆初脑子里似的，逼着他无法忽略。
没办法，陆初只能用食指轻轻敲击桌面，来保持查秒的节奏。
查秒的同时，陆初还得时不时翻下页。
落地窗悬挂的深灰色窗帘上，陆初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看起来很是凄惨。
终于。
陆初查到了436。
5分钟时间到了，他再也不用被那个大哥唐僧似的碎碎念轰炸脑袋了，他放松地吐了口气，利落地把书放回书架，站起身就径直往二楼大厅中央走。
走到半路，“砰”地一声。
一个囚犯的脑袋突然像西瓜似的炸开，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崩的到处都是。
站在过道里的狱警面不改色，再次强调道：“五分钟，我跟你们说过的，图书馆的位置很紧张，你们每次只有五分钟的阅读时间，多一秒，少一秒，从座位上起身，都要付出代价。”
陆初强忍着恶心继续排队领取号码牌，然后重复之前的步骤，记时间，在心里查秒，找到位置坐下，假装看书，五分钟后起身重新回去图书馆二楼大厅中央。
就这样一直重复。
该死的狱警甚至连中午饭都没让他们吃。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六点四十，陆初就这样每隔五分钟去一趟图书馆二楼大厅中央领号码牌，起初陆初看到脑袋炸开或者莫名其妙倒下去的囚犯心里还会觉得痛苦，后面内心逐渐麻木，最后累到就算自己身边坐着的人倒下去陆初也能面无表情地继续读秒。
陆初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现在就好像是个木偶人，灵魂飘在半空中，全靠意志力在指挥着自己的四肢和躯干机械地读秒起身走路。
8个多小时，每5分钟站起身一次，他来来回回已经在座位上折腾将近100次了。
累。
好累啊。
逐渐变空荡的二楼阅读区里，陆初半合着眼，手边机械似的翻着书页，心里一分一秒地查数。
阿伊尔监狱图书馆二楼很安静，除了偶尔能听到狱警有规律的走路声音，就是一些翻书页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外面落雨的白噪音也很助眠。
陆初坐在196号座位上，大脑在保持清醒与疲惫躺平之间来回拉扯，累的他昏昏欲睡。
突然间，陆初听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脚步声，那不是狱警有规律的巡逻脚步声，不是清洁工大姨扫地的声音，也不是囚犯倒下被人用担架抬走的声音。
那个脚步声一轻一重，仿佛在拖着一件重物费力地刮着地面往前走，听起来有很是诡异。
陆初被吓得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但与此同时，陆初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的查秒断了，刚刚他恍恍惚惚甚至做了个梦，梦里孟常澜在跟他告别，说自己没法跟他去安全区，陆初一着急，追过去抓住他手腕，就忘了自己还在查秒这件事。
“该死，”陆初抓了把自己头发懊恼道。
“咔咔——”
“咔咔——”
祸不单行，刚刚陆初听见的古怪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了，陆初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过道的尽头，有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外套的中年男人正以奇怪的姿势穿过一排排桌子，朝这边走过来。
因为那个中年男人走路的姿势过于奇怪，陆初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了他的右腿上。
陆初起初以为中年男人是个腿脚不便的瘸子，可等他看到那人裤腿下面的东西时，他彻底傻眼了，中年男人没有穿鞋，裤腿漏出来的部分是个闪着寒光的铁锄头。
没有生锈，但颜色泛红，一个看起来很新的铁锄头。
按理来说，铁锄头的颜色是亮灰色，不该泛红。
但下一秒，陆初就知道中年男人裤脚里露出来的这把铁锄头为什么颜色泛红了。
“噗呲！”
那个穿着深蓝色衬衫外套的中年男人抬腿就砍断了离他最近座位上的人的脖子，一颗人脑袋立时就以抛物线的形态，骨碌碌滚落到地上，鲜血甚至溅到了前面那人的后脑勺上。
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的陆初突然想到了他拿到的阿伊尔监狱规则怪谈第七条：
［如果你觉得无聊，监狱的图书馆可以借书阅读，但请不要过度沉迷阅读，因为一旦被只有一只腿，另一支腿安装着铁锄头假肢的管理员发现你违反了阅读时间规则，他会直接杀了你。］
陆初僵硬地转过自己的脑袋，继续垂着眼睫机械似的翻书。
但刚刚人脑袋被砍飞的景象不断地钻进他脑海里闪回，那个用铁锄头当假肢的中年男人抬腿的动作很是利落，铲人脑袋的时候就像是收割野草一样随意。
陆初下意识觉得自己的后脖颈有些冷，汗毛都立起来了。
“咔咔——”
“咔咔——”
把锄头当假肢的中年男人还在四处巡逻，寻找违反阅读时间规则的囚犯。
“啊啊啊啊！救命啊！”
这是陆初今天听到的第十几次囚犯因为受不了这种死亡折磨，突然从椅子上跑走大声呼喊求救的声音了。
到时间突然暴毙，和到时间被人用锄头把脑袋铲飞，这两种情况都很让人绝望，相比之下，后者可能视觉冲击更强一些。
陆初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一颗心仿佛被人攥紧了似的难受。
他的查秒断了。
他必须要找到办法，在五分钟结束的时候离开座位，否则，他的脑袋也会被那个古怪的中年男人用锄头铲飞。
“咔咔——”
“咔咔——”
仿佛是知道陆初忘了查秒，那个中年男人拖着铁锄头朝陆初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然后在陆初座位前方的过道里停了下来。
陆初恐惧地抬眼，正巧对上中年男人看向他的视线。
此时，中年男人抬起了铁锄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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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阿伊尔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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