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过了十月份气温就明显下降，昼夜温差到了最大的时间节点，傍晚出门的人都要带件薄外套，不然容易受凉感冒。
所以，在晚自习开始前的课间里班级的背景音就是金满枝的喷嚏声。
“金满枝，你秋季校服呢？”余子白被吵得静不下心。
虽然被数落，但金满枝还是擤了鼻涕才回答：“刚吃晚饭的时候面汤撒了一身，我叫孙禾帮忙拿了，估计……”她说着看了眼手表，“一会儿就来了。”
“行吧，行吧。”余子白不耐烦地转身。
上周国庆时期发布的那篇声明，金满枝明确的感觉到班上的同学都在绕着她走。
这也是当初她一直担心的问题。
虽然在面上洗清了两人“不伦”的师生恋，但另一方面更像是承认了他们之间是穿一件裤衩子的亲人。之前有关于十班有人打小报告这件事情，金满枝还没洗清怀疑，现在这层稀薄的四分之一亲缘关系更像是坐实了告状精的身份。
所以，一开始想叫牛毛遇带条小毯子来的短信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孙禾好像无所谓，而且反倒是开始在金满枝面前提起班主任。
也是，孙禾和十班其他人没多少关联，她的思维很少受到他人的影响而动摇。
今天是返校日，十班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来上课。
被列入嫌疑名单的五位学生也只来了一位，眼下的任务发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担心，不能是因为和班主任的亲属身份就绝交吧?
青春期的人还真说不准。
这几天她打开林挽听的聊天界面无数回，想着与其隔着屏幕，不如等到能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心神不宁，一件外套盖在她头上给吓得一怔。
以为是孙禾在和她闹着玩，但鼻子闻到的气味不是她洗衣液的香味，而且发现衣服比记忆里的要大件。
双手慌忙扯下遮住视线的衣物。
她回头看见赵多木一脸玩味的表情看着她，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反应。
“你赶紧穿上吧，今天夜里天气预报说十度不到。穿个背心，一会儿流感该替大自然感谢你了。”金满枝瞧不上年轻人的恶作剧，想吓她这招也太嫩了，不过看起来赵多木好像不在意她之前所担心的事。
“没事儿，你穿吧，不是你叫孙禾去寝室拿校服的吗？”
“你怎么知道?”
“林挽听不在寝室，孙禾给她发消息，她就联系我来给你送温暖。”就一句话的事，赵多木非要坐在孙禾的座位上聊闲天。
顺势，金满枝打听了林挽听的状态。
这些天流感大肆在临川传播，林挽听前天就感染了，挂了医院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估计再有一两天就能回来上课，好日子不多了。”
要不是晚自习的铃声响，赵多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头一次金满枝无比感谢上课铃，手心都冒汗了，刚刚赵多木唐突地坐下，她没能来得及遮住笔记本，上面的字生怕被看见。
他离开教室前，还是把外套留在了她的桌上，俯下身气声说，“我回寝室了，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
金满枝只觉得快吐了，“自恋狂?”
最后她也没穿那件男生款式的校服，而是选择孙禾以防万一带来的她自己的替换装。
晚自习人少，流感来得匆匆，体质差的学生容易中招。金满枝上洗手间还要打报告，要隔以往偷摸着从后门就去了。
走廊上的路灯国庆时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搞出了故障，一闪一闪的，像鬼屋一样的环境多少有些渗人。不如彻底报废，依靠手机的手电筒光源走到洗手间。厕所的灯不知道是不是泛蓝的外罩玻璃的关系，昏暗看不清。
金满枝喜欢去最后一个的隔间，很多人都不会去。
学生之间也是有怪谈的。
比如每间学校都是建在乱葬岗上；二楼女生厕所最后一格都是会有为爱殉情的学姐；深夜有钢琴音响起的音乐教室；再或者美术教室里画像上眼皮眨动之类的无稽之谈。
今天晚上，隔间的门没有被打开。
“不好意思。”金满枝不知道里面有人，拉扯门的力气用得大了些，连忙道歉后去了对面。
蹲了有五、六分钟，她推开门，对面的门锁那里还是红色。心头隐隐觉得不安，她又去推了推门，没有声音回应。“你好，里面有人吗？”
等了一小会儿的时间，里面才有声音回话，“有，有人。”
简短的回复，她也听出了伍白雪的声音，而且很虚弱的样子。
“白雪?”
“……嗯，有事吗？公司不让我私下签名，不好意思。”
“我是金满枝，你没事吧？晚上说蹲太久容易得痔疮，你也快点出来吧。”
“好，我知道……”
道字没说完里面就又没音了。
金满枝更揪心了，她将耳朵贴在隔门上仔细听，很快紧接着就传出身体摔倒在地上的闷声。
门是彻底被堵上了。
还好隔间是空闲的。她推开门，踩着隔间的坐便器爬上中间隔断木板上看见伍白雪昏迷在地上，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看那样，她就知道是不好了，咬紧牙关翻过去，又怕压到伍白雪，她用脚尖打下马桶盖。这一套高难度动作下来夏季校服的衬衣都湿透了。
“白雪！白雪！”她大声叫着名字，轻轻拍打对方的脸颊，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拨打救护车的手机免提放在地上，她一边说一边将伍白雪的身子放平，指尖确定颈下动脉的跳动才稍稍放松，担心不间断的抽动中伤到舌根，她把手绢塞到伍白雪的口腔。
做完一切急救措施，她才喘上气。
伍白雪的汗还是不正常的冒出，身体的温度又远远低于金满枝手的温度。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连忙去搜对方的口袋，最后在厕所隔间被丢弃在地上的外套，引起她的注意。果然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医疗密封袋，上面都是外文。
金满枝一并交给了和救护车一起前来的医生，“这是在她衣服里找到的药，可能对你们会有帮助。”
还好是上课期间，学生们听到救护车的警报声即便是好奇也不会造成拥堵，金满枝用身体挡住担架，直到救护车门关上为止。
我白雪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体重才九十多斤。
从肉眼上看就是一架骨骼批了张人皮，上镜后竟然就是个正常人，这是最吓人的。
红蓝光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去这么久？”孙禾靠在椅背上轻声的问。
“没事，拉肚子，凉的吃多了。”
“行吧，刚刚有救护车来学校，你听到了吧？”孙禾的话让金满枝一惊，结果她后面跟了一句，“真是多事之秋。”
“你倒是想的挺远。”金满枝觉得好笑，“上次说画插画有找到机构吗？”
“没有。”
孙禾的脸上写着一副理所当然，“我想我还是更喜欢创造故事，而不是传达心境。”说到这她甚至都转过半个身子说话，“这几天我也一直有在画，脑子里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一副画它装不下，我好像不具备那样的能力。所以……”
“所以?你准备还是回到原来的四个漫画?”
“不全是。我打算出长篇的漫画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孙禾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在为她高兴之余，金满枝用余光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已经长出里面浅粉色的新皮肤。
两个人对未来充满无限的畅享。
不过，金满枝还是挂念被送往医院的伍白雪。
等到经纪人赶到医院时，伍白雪已经脱离危险状态，医生和经纪人叮嘱了养伤的后续。医生刚走又折返，“还有艺人需要苗条，但不要节食，或者使用国内还未明确监管的药物。”
“好的，谢谢。”经纪人收回那几颗五彩的药丸。
拉开隔帘，床上的伍白雪还在深眠。枯黄的脸色，稻草般的头发，突出的骨骼……没有成年就耗尽精气。“作践啊，真是作践。”经纪人鼻酸，泪水挂两行。
掩面轻微的抽泣惊扰到床上的病人。
伍白雪有点神经衰弱，睁眼看见经纪人，“葛贝姐?你怎么在学校啊？”她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说话间喉管的刺痛让她恢复了些记忆。
“你在学校晕倒了，是你同学打的救护车电话。”葛贝擦干眼泪，“饿不饿?”
伍白雪摇摇头，指了指喉咙，“水。”终于顺了干涸的喉咙，她坐起身问，“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医生让你停药，你不能再吃了。近期的活动我帮你减少。”
“不行！我不能减少曝光度。”伍白雪激烈的反对。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都清楚偶像团体出身的重量非常轻，可有可无的程度。今天万人追捧，明天出个更年轻、漂亮的就可能将前人弃之敝履。她们在夹缝中生长，渴望那一点点可能见到的阳光，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就在昨天，公司老板留下伍白雪目前的这个小分队谈话。
话里话外指责她们不够努力，票务那边告诉老板成交额下降了不少。
病人的情绪不宜大起大落，葛贝赶紧换个话题，“好，好，我都听你的。这次多亏你同学了心细发现得早，不敢想没发现的后果有多可怕。”
“我知道是谁，是个爱多管闲事的新同学。下次回校，我会给她带份礼的。明天晚上的剧场排练要没时间了，我们要快点。”伍白雪频频抬头去看吊瓶里的液体，她多次加快了滴速。
劝不住这头疯牛，葛贝只能用手握住滴液让它暖和点。
等办理出院手续后，伍白雪直接去了公司线下的剧院。这导致次日金满枝上学时，见到伍白雪空位上的花束时，以为真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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