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欺负你了？”
池菊走后，容姨转头问风月。
风月目光从池菊走过的那个楼梯拐角重新转回容姨身上，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一丝柔情：“是啊。”
“就你还能被欺负？”
容姨脸上的冷厉表情没变，她对风月的偏袒从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在楼里安稳点儿，”容姨扔下最后一句话也不再管风月说什么，转身往楼下走：“张承霖最近不在山东，真被那些什么大老板盯上了，我可不敢直接留人。”
风月眉间一动，敛了敛眸子没说话。
她的关注点全在“张承霖最近不在山东”上。
张承霖和她，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于张承霖而言或许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并不重要，所以他的动向自然也不会告诉她。
只是这也是风月第一次从容姨口中听到关于张承霖的动态。
风月知道，容姨就是提醒她管好自己，毕竟容姨虽然是花月楼的当家人，但她终究是不如那些所谓“大老板”有权有势，那些大老板真的点名要风月，张承霖能以权压权，她不行，也不能。
“走啊，站这儿干嘛？”
秋巧笑嘻嘻地走过来，轻轻拉了下风月的手。
风月转头看她，唇角微弯：“走。”
“你那位张先生最近都没来？”秋巧突然开口，又怕风月介意，补充了句：“姐妹们最近都在议论，颇有微词。”
风月沉默片刻，点头：“知道了。”
秋巧转头看着她，还是不放心。
*
张承霖和纪豫行在东北三天，计划见的十几个人，一半把他们俩拒之门外。
“哎你说，”在东北的第三天晚上，天气不错，冷得要死，两个人裹着大裘躲在住处大门口，看着眼前路上堆满的雪，纪豫行问张承霖：“咱俩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的？”
“别有这么危险的发言。”张承霖提醒他，四处看了眼，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墙角。
纪豫行低头轻笑了声，“是有点危险了，不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承霖突然伸手拍了拍纪豫行的肩膀，“怪我。”
“说什么呢？”纪豫行伸手往他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捶了下，“来我家了，说些屁话。”
张承霖很轻的笑了声，又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在这种档口回东北，也不会遇到这些破事儿……”
“可闭嘴吧你！”张承霖话没说完，被纪豫行开口打断：“先不说是不是因为你遇到这些破事，就目前在盛先生和老谭手里这些人来说，就我一个东北的，别说是谁来管这件事，就算是派周竺来，我也得来。”
“而且，有你在这事交给你我打下手，你想想要是你不在呢？”纪豫行敛眸，眸间有喜色也有郁闷：“那可就是我自己出面了，到时候……”
纪豫行想着突然摇头：“我简直不敢想得是多惨淡的下场。”
张承霖轻笑了声，笑得肩膀都都抖了下。
“嘲笑我呢？”纪豫行佯装愠怒，追问。
“没，没，”张承霖立刻开口，表忠心似的：“那哪能啊，有你这样的同伴偷着乐还来不及，哪还敢嘲笑你。”
纪豫行：“……你最好是。”
张承霖回答也是毫不犹豫：“我当然是。”
“哼，”纪豫行哼笑了声，转移话题：“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晚上走，”张承霖解释说：“下午约了湛立辉。”
“嗯？”纪豫行疑惑：“他不也是之前闭门不见的人之一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谁知道呢，”张承霖摇头，看着面前纷纷扬扬的雪出神：“可能突然想通了吧。”
“其实……”纪豫行欲言又止，倒是勾起了张承霖的兴趣：“嗯？”
纪豫行原本想说会不会是蒋元兴出手了，但想到张承霖向来不愿意用蒋元兴的权势，最后还是选择闭嘴。
“没事，”纪豫行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叹了口气：“这回浦渝商会换届，容姨也会去你知道吗？”
张承霖蹙眉：“哪里来的消息？”
“小道消息，”纪豫行闷声笑：“但是我和何中华确认过了，他们发出去的请柬，确实有一份去了花月楼。”
“容姨和浦渝商会……”张承霖开口问，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容姨和浦渝商会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容姨原名叫什么么？”没直接回答张承霖的问题，纪豫行把问题反抛给他。
张承霖想了想，确实没在脑海中搜索到相关信息：“不知道。”
“肖。”纪豫行开口提醒。
“肖芷容？”张承霖眉头皱的更深，脱口而出这么个名字。
“嗯，曾经上海三大顶级世家肖家小女儿，肖芷容。”纪豫行点头，把张承霖没说的话补充完整。
张承霖眼眸微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海这个繁茂的现代大都市，曾经有三大世家三足鼎立，镇守上海数百年的荣光——
一个是蒋家，掌握半个中国的经济命脉。
一个是顾家，流传百年的书香世家。
一个是肖家，祖上世代武将，清康熙帝之后，肖家老祖宗卸甲归田，回家做起了镖局生意，做的也是风生水起。
后来一次一次战争四起，许多大家族不堪一击消失不见，上海顾家和肖家便是典型。
肖家最小的女儿肖芷容是肖家当家人和夫人老来得子，上面有三个哥哥争着宠着，自然是从小无忧无虑的长大的。
肖芷容二十岁那年嫁给了在上海求学的穷书生仲彦昌。
后来仲彦昌考上大学，肖芷容也成了上海商界有名的女老板。仲彦昌大学毕业，肖家落难，肖芷容一夜之间成了落了毛的凤凰，苟且偷生。
但从小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哪过过苦日子，仲彦昌见不到他的大小姐跟着他受苦，跟着何启东进了浦渝商会，五六年后，成了全国最大商会浦渝商会高层决策人之一。
但没几年，日本向着上海发起战争，仲彦昌为了国家和人民，死在了那场长达两个月的烽火连天中。
再之后……的事情张承霖就不太清楚了，因为确实也没有关注过，他和他们那一辈的人也并不熟。
——
“所以为什么之前都不给容姨发请柬，”张承霖没太想明白：“就这次发了？”
“不是，”纪豫行摇头，解释道：“据何中华说之前也都给花月楼发了的，但是容姨都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应下了。”
“应下了？”张承霖突然反问，问的纪豫行一懵：“是啊，怎么了？”
张承霖沉思，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总觉得心里不安。
浦渝商会的换届制度一直都非常严格，因为它不仅要审核决策层的换届，连普通会员相关企业的执行人更变都要严格把控。
就像纪豫行说的，“何启东不会要宣布传位何中华吧”，他开玩笑说这句话只需要几秒钟，到时候换届大会上宣布这件事也只需要几秒钟，但是在此之前，从何启东递交了申请，到走完整个流程，最后到当届换届大会宣布，这中间最少也要一年时间，更有甚者要三至五年。
所以时隔近十年，肖芷容为什么会突然接受了浦渝商会换届大会的邀请，这件事真的很耐人寻味。
仲彦昌和肖芷容结婚十年无儿无女，肖芷容去换届大会的目的，张承霖是真的猜不透。
难不成也是找好什么接班人了？
“哎对了，”纪豫行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和张承霖说：“上次在上海老郑喊我什么时候回东北给他搞点东北特产，说他家那位喜欢吃。”
张承霖脸上淡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狗东西，他的原则呢。”
听张承霖毫不客气的吐槽郑明哲，纪豫行在旁边幸灾乐祸。
“我昨天晚上回了趟家，让家里人准备了点，你明天带回去？”笑归笑闹归闹，纪豫行还是没忘了正事：“我估摸着这次浦渝商会换届大会老郑应该会来。”
“嗯。”张承霖点头，不知道是应的纪豫行的哪个问题。
浦渝商会，顾名思义是以上海和重庆为南北端点以及核心，分别向西向东延伸发展沿途经济，最终辐射陕晋冀鲁苏浙福赣湘皖在内的整个浦渝经济圈。
所以这次浦渝商会换届大会张承霖、何中华和郑明哲还是会再遇见，但纪豫行家产业主要在东北发展，没划进浦渝经济圈里面。
至于张承霖接的也不过是张德越的班，才不得已每次换届大会都要出席。
“有种预感，”纪豫行伸手接了些雪，又轻轻碾碎，说：“这次浦渝商会换届大会又要惊天动地一回了。”
像是已经思考了许多次的问题，纪豫行话甫一说完，张承霖便点头赞同。
“走吧，”张承霖说着，站起来轻拍了拍大裘上沾的雪，“不早了，回房间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要做。”
“嗯。”纪豫行挑眉点头，跟着他站起身。
蹲的有点久了，猛地站起来腿没适应差点摔倒。
张承霖原本已经进门了，听见后面一声异响，又转头看了纪豫行一眼。
好在他回头的时候纪豫行已经站好了。
纪豫行：好险，差点又要被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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