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霖和风月有个孩子这件事,别说蒋潇潇,怕是连蒋元兴都不知道。
要不然这些年他也就不会每次想起张承霖,都反应那么大,眼神里全都是遗憾和亏欠。
蒋潇潇在北京出差三天,处理完北京的事情,临回上海的那天,又去了戴紫凝家拜访。
戴紫凝大概能想到她这次来的用意,但还是没有提起,等着她主动开口。
蒋潇潇向来也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简单寒暄过后,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自当年阿霖走了之后,我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更是已经病入膏肓,医生说怕是没有多久的时光了。”
“我想冒昧的问问夫人,可不可以让我带祈中回家见见我父亲,就当了却了他最后的心愿,也能稍微弥补一些他这一生对阿霖的遗憾。”
戴紫凝心中早有预料,点头:“我没有问题,问问祈中吧,如果他愿意我自然不会拦。”
蒋潇潇心头一动,刚要开口说谢,又被戴紫凝打断:“三年前风月也是大病一场,在医院里住了许久,最后病逝。”
“那时候祈中也是时时在她身边陪着,也亲眼见证了自己母亲的死亡,你们和祈中同样是一家人,所以我希望蒋小姐在顾及自己父亲的同时,能够顾及一下一个15岁的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
蒋潇潇一怔,随即点头:“好,我会注意。”
张祈中到底还是跟着蒋潇潇回了上海,张祈中自出生至今从未见过蒋家人,会对蒋家人有隔阂这是在蒋潇潇意料之中的。
只是她没想到张祈中会这么乖,来蒋家后,几乎每天都会主动去陪着他的奶奶蒋徐引说话,还会和蒋徐引一起去医院照顾蒋元兴。
丝毫没有一分蒋潇潇所想的那种傲气。
蒋徐引见到张祈中之后几乎整日以泪洗面,又对张祈中极好,好像要把她这一生对张承霖所有的遗憾都弥补在张祈中身上。
蒋元兴见到张祈中之后,原本已经缠绵病榻许久的老头,突然走也能走了,话也能说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连饭都比之前多吃不少。
以至于张祈中某天在蒋家遇见蒋潇潇时,笑着说:“我现在合理怀疑你是骗我的。”
“我觉得我曾祖挺好的。”
蒋潇潇一愣,然后想起来她带张祈中来上海时和他说“我爸人已经没几天了,意识可能都变得模糊,你担待着点。”
如今看来再活个起码三年都是少算了的。
蒋潇潇看着他眉眼间带着明显的调侃,和当年的张承霖一模一样,又一时黯然伤神。
张祈中见她不说话,沉默了会儿,低声问她:“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么?我……”
“不是,”蒋潇潇听他突然紧张的语气、敛下去的眸子,迅速开口打断他的话,“我就是想起你父亲了。”
“嗯?”张祈中不知道她这话又从何而来,语气里带上些疑问。
“你父亲以前……”蒋潇潇顿了顿又说,“就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和你一样,总喜欢调侃我,从来不会把我当小姨,只当个朋友。”
“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张祈中又恢复了刚刚那般语气,少年朝气盎然的语气里带着国家向上的力量。
“是啊,很好。”蒋潇潇想起那段时光,笑的肆意:“毕竟他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
张祈中再次环视了一圈他已经住了有一周的院子,仅仅是家里的一个院子,一眼都是看不完尽头的。
“难怪紫凝姨说他是锦衣玉食喂出来的金枝玉叶的小少爷,”张祈中挑眉笑着:“在这样的地方,养不出来金枝玉叶都难。”
蒋潇潇听了他的话,笑笑又说:“你知道你祖父家的情况吧?”
张祈中敛了敛笑,点点头:“紫凝姨提过一点,说我外祖父曾经是国|党的领导人。”
蒋潇潇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啊,你父亲以前那是不管在政界还是商界都顶顶尊贵的,金枝玉叶用在他身上都太浅薄了点。”
“以前在政界和商界顶顶尊贵……”张祈中认真重复了一遍蒋潇潇这句话,语气里带上些许羡慕和骄傲又说,“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在战火纷飞中扛起一片天,死后是国家的英雄、人民的英雄。”
“这辈子,能活成他这样,真是圆满的惹人嫉妒。”
张祈中故意哼哼了两声,却怎么也掩不住眼底的那两分骄傲。
蒋潇潇随着他笑,心底那句不圆满怎么也没说出来。
张祈中来蒋家后,蒋元兴的状态眼看着越来越好,蒋家人都高兴,恨不得天天大摆宴席庆祝。
但人命天定,有些阳寿尽了,人再好也总是留不住的。
蒋潇潇收到医院消息的时候,正在公司开总结会。
听到助理说蒋元兴快不行了,丢下一屋子人二话不说直接走了。
蒋潇潇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见上了蒋元兴最后一面。
病房里围了很多人,蒋徐引、蒋清举、许文晚、蒋冠宇,就连蒋如肃夫妇都到了,还有些族亲。
蒋元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意识已经完全混乱,但还是拉着张祈中坐在他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很多话。
他声音很小,小到张祈中要俯身很仔细很仔细的听才能听清,他说:“阿霖最喜欢吃外公买的糖,总混不吝的和冠宇抢,这回外公再带你去买,不让冠宇看见……”
周围的人都等着蒋元兴和张祈中说话,却见张祈中骤然红了眼眶。
然后就见蒋元兴闭上眼睛,嘴里的嘀嘀咕咕也慢慢停了。
蒋潇潇站在张祈中旁边,蒋元兴的最后一句她听清了,他说的是:
“……外公带阿霖去买糖……”
周围等着的人里传来哽咽,让红了眼眶的张祈中再也忍不住,通红的眼眶里淌下两行眼泪。
蒋潇潇站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蒋元兴走后,张祈中还是在蒋家待着,与蒋家人一起料理他的后事,代他父亲尽未完的孝。
他与蒋冠宇整夜整夜在灵堂跪着,蒋徐引看得心疼,想去劝劝。
却被蒋潇潇拦住:“祈中虽然从小没有和蒋家有什么联系,但都说血浓于水,这些时日他早就把这里当成他的另一个家,他知道阿霖是在这里长大的之后,便一直对爸爸很好,如今他替阿霖守孝,你别拦着。”
“他这辈子能在风月和夫人手里长大,真是极好极好的了。”蒋徐引站在灵堂外,看着张祈中挺拔的背影,悄悄擦着眼泪:“风月和夫人教出了个好孩子。”
“风月和夫人本身就在顶顶好的家庭里长大,”蒋潇潇确是笑着,“这孩子得多浑才能教不好?”
“就是可怜了这孩子,打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父亲。”蒋徐引说着又要淌眼泪,“要是阿霖和风月都在,他肯定要比阿霖幸福许多。”
“可阿霖不在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国家的英雄、人民的英雄,是要受万人景仰的英雄。”蒋潇潇重复着那天张祈中和他说的话,眉眼间都不禁染上几分少年说话时的意气风发,“就凭这一点,他已经赢了阿霖许多。”
毕竟虽然张德越在的时候张承霖被很多人捧在手心里,但张德越死后,他便成了人人喊打的“罪臣之子”。
后来的所有荣耀都是他自己一颗枪子一颗枪子打出来的。
“总归有阿霖这个父亲,这孩子以后不会长歪的。”
蒋元兴丧期过后,一切尘埃落定,蒋潇潇送张祈中回北京前一天,给了他一封合同。
是蒋元兴留给张祈中的遗产。
张祈中看了眼那封面上的字,下意识便要拒绝,蒋潇潇及时开口打断他的话:“给你的这一份,是从前要给你父亲的,你的出现多多少少还是弥补了些他心里对你父亲的亏欠,给你你就拿着,这些对他而言不算多,给你冠宇叔的也就这些。”
“他总是这样,不偏不倚的。”
这回张祈中没说拒绝的话,爽快的在合同上签了字。
蒋元兴给张祈中的遗产不算多,但足够他往后一世无忧,或者过得锦衣玉食一点也是没有问题的,如蒋潇潇而言蒋冠宇得到的也不过这些而已。
这一生,除了蒋潇潇这个小女儿,蒋元兴从没偏重过谁一星半点。
唯一有的那一点点属于长辈的偏爱,被他尽数给了年少时的张承霖。
但对于蒋潇潇,蒋元兴依然留有遗憾,蒋潇潇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恋,蒋元兴还是知道的,但为了蒋家的前途和未来,蒋潇潇只能这么做,蒋元兴也只能看着蒋潇潇做这个选择。
不溺于党争、不耽于情爱,才是蒋元兴最想要的继承人。
他最疼爱也最看好的外孙张承霖有自己的理想和信仰,也心有所属,所以尽管他真的打心底里很想很想要张承霖做自己的继承人,那时去找张承霖谈和放弃效忠党争的时候,他也只许了张承霖北方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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