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咖啡厅又没有营收。
白莯早早关了店，把自己关进二楼的收藏室里，研究两根触手。
一团蓝色，一团粉色。蓝色的像冰龙的小尾巴尖，喜欢以S型站立在高处，比如空调机顶上；而粉色的麻薯，它只要一放出鱼缸，就一定要贴到白莯身上，或者偷偷钻进贴身口袋里藏着。
“给你取个名字，”白莯对着书架上的蓝触手说，“就叫小冰吧，简单好记。”
小触手的S型折叠得更矮了点。
白莯冲上一杯助眠的热牛奶，靠在窗边的小沙发小憩，打开追踪仪查看。
黑豆跑到了北边的街区，现在这个小点正往回移动，估计是玩儿够了准备回家。
麻薯身上的黑点消失了，屏幕上只有两个小点，另一个就在咖啡店对面的居民楼里。
乌渊竟还没回去？
白莯拨开窗帘，对面是一栋空着的写字楼，从建立起就无人入驻。
踪丝怎么会在那儿？
白莯打开手机，调出乌渊的聊天框，琢磨着给他发个消息。
乌渊的头像是深海，中间有一小团黑乎乎的影子，有点像小章鱼。
[白莯：小冰已经烤好了，明天你会来吃吗？]
他打出一排字。
桌上的小冰昂成一条竖线，往这边张望。
[乌渊：小冰是什么？]
[白莯：就是今天你送我的呀。]
他调出一张小冰扭成麻花的图片发了过去。
桌上的小冰如蚯蚓一般扭动。
[白莯：和进面里烤了，做了个新品，叫章鱼小饼。]
白莯觉得这谐音很不错。他已经P好了图准备**坛里，标题暂定为“可以吃到怪物肉的餐厅”。
这当然是个噱头，首先合法能吃的怪物肉极其昂贵稀少，其次他开的也不是餐厅，而是咖啡店。
但还是为他引来了一点小热度。
[1楼：真的假的，这家咖啡店在哪？]
[2楼：AI合成的吧，这个蓝色小鼻嘎是怪物？]
白莯把这个帖子转发给乌渊。
[白莯：希望你能成为来品尝的第一位顾客。]
五分钟后，对面才发来回复。
[乌渊：人，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莯挑了挑眉，瞟了眼追踪仪。
属于乌渊的那个小点开始移动，往着露天停车场的方向。
[白莯：什么代价？]
[白莯：好奇.jpg]
消息静止在这一栏，追踪仪上的小点也停下来。
白莯关上收藏室的门，在走廊找了一扇窗，用望远镜观察。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停车场驶出，路过咖啡厅门口，朝北方去了。
果然，追踪仪上的小点开始移动，和它开走的方向完全重合。
白莯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仿佛有双来自深海的眼睛，正透过虚空凝视着他。
乌渊在监视他。
他默默翻过手腕，把追踪仪揣进睡衣兜里。
白莯回到收藏室，把小冰和麻薯都关进大鱼缸里，边缘挂上一把密码锁。
昨晚麻薯顶开盖子爬上了床，今天他倒要看看，锁上了它们还怎么出来。
回到卧室，白莯依旧给窗户开了个小口，躺床上盯着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亮光，逐渐眯上双眼。
迷糊中，似乎有个黏腻的物体从吊灯上垂下，顺着鼻梁抚下。
他摇晃着脑袋想躲避，那团东西直接塞进了嘴里，他哼哼着反抗，搞得满嘴都是水。
水液顺着脖颈淌落，潮湿的被褥逐渐汇聚成一床海浪，将他淹没。
“嘀嘀——”
清晨六点，白莯被电话的铃声惊醒，冷汗直冒。
没有诡异生物，也没有水，只有空荡的房间，还有手机屏幕上的“林生”二字。
白莯点击接听，听筒里传来元气十足的喊声。
“白莯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这么早干嘛？”
“我接到警报，你那条街又有异常磁场，所以来问问。”
“别担心。是我新收了两个宠物，”白莯说，“过几天拿去登记。”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白莯挂上电话，睡意全无，索性下楼准备开店。
储藏室的门开着，几声夹着嗓子的猫叫传来。
“你还知道回来。”
白莯抱起黑豆上下观察，爪子沾了泥巴，身上的毛还算干净，但嘴里有股腥味。
“乱吃了什么？”
黑豆扭动尾巴，往猫窝处指去。
窝边出现了新东西，黑乎乎的一坨果冻质的肉，用筷子戳了戳，很有韧性。
大概率是某种怪物的尸体碎片，黑豆叼回来的。
白莯把东西储存好，给黑豆喂了个罐头。
“今天不许上二楼，晚上给你洗澡。”
黑豆“喵呜一声”，乖乖躺进窝里睡了。
两小时后，白莯一个人打扫完大厅，烤完面包，又处理完进货，咖啡店开门了。
这是个周六，客流量比往常多，再加上昨天的发帖，一上午来了十几桌客人。
白猫咖啡店，一家鲜有人知的店，坐落在离主城商圈较远的边缘街道，除了偶尔开展会时候，平日里都很少有人光顾。
而今天，终于迎来了第一批专门来打卡的顾客，大约十几个人，两两三三结伴而行。
“好可爱，这是什么生物啊！”
小冰傲然立于绿植架的顶端，架子上贴了个“昂贵生物，不可触摸”的标识。
这个位置既不会被人类摸到，又可以俯瞰全局，还非常显眼。
人们拿着相机为他拍照，而它只有巴掌那么大，又不像麻薯一样可以伸缩，于是便有客人嚷嚷：“老板，能不能让它下来玩？”
“恐怕不能，”白莯端来一杯咖啡，“它有点高冷。”
它和麻薯的性格不同，一点也不黏人。但如果白莯久了不看它，它就会扑到白莯的脑袋上乱拱。
可白莯若是摸它，它又咬逃走。它身子滑，白莯抓都抓不住，只得任由它爬到高处，向下探出个小尾巴，像在“勾引”他似的。
白莯还发现，小冰也喜欢“盯”着他。
但不似麻薯那样偷窥，小冰是明目张胆地站在高处“监视”。
若是它有眼珠的话，一定会随着白莯的走动而转动。
“这种生物叫什么名字？”问者是一位穿白色风衣的男人，风度翩翩，相貌清俊。
“小冰，”白莯介绍，“E级水生怪物，温顺无害。”
他游刃有余地编了个故事——小冰，一只曾经生活在海里的弱小怪物，被渔夫打捞上来，差点成了煲汤材料，还好白莯截了胡。
“它是条可怜的怪物宝宝，”白莯望着架子顶，“从小就流浪在海里，最多三个月大就离开了族群。”
猎人讲的故事很逼真，细节丰富，说服度极高。于是一小时后，“海里的流浪宝宝”这种说法，已深深根植在客人心中。
白衣男听得最认真，他提问道：“海鲜市场这么大，你怎么发现它的？”
“只是巧合，”白莯笑道，“我捡到小冰，纯属缘分。”
“看来是它选择了你，”白衣男点头，“我经常和浅渊城的怪物打交道。所谓怪物，不过是超出人类认知的动物，也是有灵性的。”
“也许吧。”
白衣男垂眉一笑：“感觉和你很谈得来。方便认识一下吗？我叫顾彬。”
男人说着，做出邀请握手的姿势，白莯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
衣冠整洁，头发梳了个整齐的短偏分，学术派精英的气质。
但气味不太对。
空气中充斥着烤面包的甜香，咖啡的纯韵，杂乱的发胶和香水，夹杂着极其细微的咸腥味，在顾彬靠近时显得浓烈。
这味道介于鲜血和腐血之间，又像发酵的肉。
白莯立刻联想到乌渊，但乌渊是阳光下蒸发的海水，要好闻得多。
不是同一类怪物。
“我叫白莯，”白莯捻住他的手指，很快就放开，“多谢光顾。”
“这甜点做得很绝，”顾彬指了指盘中的章鱼小饼，“是您请的大厨？”
“大厨？不不。是我自己烤的。”
“我可没开玩笑。我在天罗街吃过那款很火的大厨蛋糕，比不上你的。”
“您谬赞啦。”
白莯陪这人闲聊了几句，顾彬每句话都能接住，言语间常夹杂着赞赏之意。
直到新的客人进来，白莯才找借口抽身。他回到吧台弄咖啡，而顾彬则坐回书架旁的小桌，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
看来是不会马上离开了。
白莯为新顾客端上咖啡，坐回吧台后给乌渊发了个消息。
[白莯：你认识一个叫顾彬的吗？他说自己和怪物很熟。]
乌渊很快就发来回复。
[乌渊：不认识。]
白莯摸着下巴思索，是把顾彬敲晕卖给异管局，还是另做打算，手机又震了一下。
[乌渊：你最好别跟他聊太多。]
白莯啪嗒啪嗒打出一行字。
[白莯：你怎么知道我在跟他聊？偷看我？]
乌渊不回复了，白莯继续打字。
[白莯：你不是说不认识他么？]
叮铃，风铃响起，门口又来了客人，白莯只好起身迎接。
一上午过去，除了顾彬，其他客人都走了。大门挂上个牌子，上面写着“老板午休中，暂不接待”。
白莯靠在躺椅上歇息，薄毛衣的口袋蠕动几下，一根伸长的麻薯探了出来。
它一上午都躲在兜里，既不用见人，又可以和白莯贴贴。
白莯把麻薯握在手心，它蜷成圆形，吸盘贴着手掌转圈。
乌渊还是没回复。
白莯点开对话框，正思考着发点什么，顾彬过来了。
“白老板，这店就你一个人管吗？”
“算是吧。”白莯顺手把麻薯塞进兜里。
“所以才只营业半天吗？一个人忙一天，很累吧。”
“还好啦。”
顾彬点点头，视线梭巡一圈，单手搭在咖啡机上：“白老板，还是单身吗？”
话锋突转，白莯脑子慢了一拍：“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顾彬说，“就是我想着，你喜欢收集这种小生物，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多友善的怪物，你感不感兴趣？”
“在哪里？”白莯半扭过身来，双手在洗碗槽里抹着杯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感兴趣吗？”
顾彬对着他笑。
白老板明明是个男人，却漂亮纤细，但不是瘦弱的那种——捞起袖管时，小臂上有薄肌显露，流畅健康的线条，一看就很有力气。
顾彬爱极了这个猎物。
他能嗅出白老板的体香，很浅淡，但足以令怪物垂涎。还有对方身上的羊绒毛衣，那纤维里夹着焦糖粉和几滴奶渍，甜美得他想干呕。
“保管不会失望的。明晚我请客，怎样？”
顾彬的邀约很直白。
白莯整齐地码好杯子，才慢悠悠地回答：“好啊。”
“那，加个联系方式？”
两人加了个微聊，顾彬便离开了，走之前还买下了咖啡店里一套几个月没卖出去的兔子咖啡杯周边。
几百米外的停车场内，迈巴赫停在边缘，头朝人行道，两个大灯猛然点亮。
刺眼的灯光穿透水雾，路过的顾彬差点被照瞎。
“什么玩意儿？”
他用伞遮了一下，低头时，一双男士皮鞋挡在他面前，绵雨之下，西装裤管显得潮湿。
“谁...?”
顾彬心脏猛跳了几下，呼吸道压得难受。
他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凉意往面门袭来，一条手臂粗的触腕猛冲到进伞下，巨大的冲击力拍在脸上。
嘭！雨伞落地，顾彬如陀螺般旋了一圈，扑倒在马路牙子旁的水洼里。
“嘀——”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司机探出头对着他大骂：“草，想死啊！”
顾彬缩在人行道的边缘，大脑空白，脸庞肿辣剧痛，浓郁的血滴到手背上。
他抬起头，只看见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背影，正顶着雨行走。
“妈的有病吧......”
莫名其妙，他好不容易塑好的脸！
他想冲上去揍人，起身时却脚下一软。
男人进了咖啡店。
该不会是来抢猎物的吧......
顾彬摸摸自己被抽破相的脸。这样进门，实在太狼狈。
他一拳揍在水泥地上。
“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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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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