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任佳很早就醒了，他正准备起来去看看乔盈冰，结果发现人家根本不在床上，一旁的张杉和林西倒是睡得安稳。
别是出什么事了，陆任佳的大脑在几秒钟之内预设了好几种突发事件，正要开口把舍友们喊醒，洗手间的门开了。
“......你干什么去了？”陆任佳压低声音，但他刚问完就想要咬舌自尽，“呃，我是说你怎么起这么早？”
乔盈冰摇摇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陆任佳看了他几分钟，突然察觉了什么：“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不知道。”乔盈冰不用马上就去上课，辅导员让他再休息两天。
陆任佳一时语塞，他隐约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妙了。
————
当林玦蕤持续三天没有离开过家的时候，洛伦妮终于忍不住开口劝他：“我不需要你照顾，快回学校吧。”当然说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您现在一定要有人陪着。”
“我是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洛伦妮不能容忍她的计划因为任何原因被打乱，“你不应该在这里耗费自己的时间。”
林玦蕤把杯子“哐”一声放在了床头：“发生这样的事情，您还觉得我只是在浪费时间吗？”
林玦蕤真的越来越不懂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了，他们是母子，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洛伦妮总是这样，把林玦蕤的关心当成无用的废品，质疑他一切的选择，一旦出现分歧便默认自己的想法才是最合适的。
“入校的时候您答应过我的，从今往后会让我自己做选择。”林玦蕤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时刻提醒自己洛伦妮现在是个病人。
洛伦妮却坚持己见：“那你认为，你现在该做这样的选择吗？”
林玦蕤哑口无言，有些话他本不想说出来的。
“我......”
洛伦妮强势道：“你在做无用的事情。”
“在您心里，我担心自己的母亲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吗，”林玦蕤站起来，“做任何选择都是需要承担风险的，我从没有忽略过这一点。可您要求我百分百抛却主观的影响因素，这未免太过于理想化了。”
“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吗，”洛伦妮露出非常不满意的表情，“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做决定，只会让你接二连三地丧失主动权，对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
林玦蕤感觉自己快被气笑了：“母亲，我没有任何恶意......我想问您，您选择结束和父亲的婚姻关系是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是当然，这都是为了弥补这段错误的关系带来的伤害。”
“那您现在觉得幸福吗？”
“有一点点感觉到自己被补偿了吗？”
洛伦妮没想到林玦蕤会这么问自己，她第一次面对别人的提问没有第一时间马上回答。
林玦蕤收敛了情绪：“您好好休息，学校的事情不用担心。”
他并不是真的要求得一个答案，他早就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
随后林玦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事情的发展形成了一种乱中有序的局面，他肩头的压力已经逐渐固化成一种同质类型，但他的心直直向下坠落了太多时光。
等到林玦蕤把自己从那种无尽头的阴郁中拉出来的时候，林宏才已经询问了他好几次。
“Derry，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林玦蕤许久没有听见父亲的声音：“......Daddy。”
“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没在上课吗？”
“我在家，”林玦蕤还没告诉林宏才最近发生了什么，“母亲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我办理了休学。”
林宏才愣住了，半晌才道：“她还好吗？”
“这两天稳定下来了，但是......”林玦蕤停顿了一下。
可是却没有等来林宏才的追问，他好像只是例行公事一般询问了那一句：“那就好。现在算是关键时期，要注意调整自己的状态，也别太累......”
“Daddy，您不关心母亲究竟怎么了吗。”林玦蕤发觉自己不仅不了解洛伦妮，连林宏才展露出来的那一面也没有看懂过。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原先的生活轨迹彻底从他的生活中被剥离出去了。
“我相信你能把洛伦妮照顾好。”
这根本就不是有没有照看好的问题，林玦蕤想。
“我和她不再是能够互相担心的关系了。”在林宏才看来，他对洛伦妮完全没有主动选择什么的机会。
林玦蕤像是被父亲的态度刺痛了哪一个点：“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林宏才听出儿子突如其来的小脾气，但他也不生气。
“我在乎洛伦妮，和我丢失了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权利是两件独立的事情。”
林玦蕤预感到林宏才接下来要说什么：“您也要说......这是一时间被冲昏头脑的代价吗？”
“是代价，”林宏才觉得他明白林玦蕤为什么如此反常了，“但不是头脑发热造成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林玦蕤每每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崩塌到极限的时候，洛伦妮或是林宏才就会出现一些新的观点和行为来进一步推翻自己早已破碎不堪的心理支点。
“你们究竟是爱还是不爱，究竟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Derry，我猜你在想，你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做出了一个不正确的选择。”
林玦蕤咬咬唇：“我现在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意识到了吗，”林宏才轻声细语着，“你真的在动摇了，看到我们的失败让你更加焦躁不安了。”
林玦蕤鼻头一酸：“我只是觉得很难过，母亲认为我担心她是在浪费时间，可我只是......想尽可能把自己在乎的人留在身边。”
可是现如今的状况却发展向另一个极端，谁都离林玦蕤越来越远了。
“你相信自己这样的选择，就一直坚持下去好了，”林宏才从林玦蕤的话里听出了这段时间这个孩子承受的所有不堪，“谁又能说自己的经历是可以被后来人全盘照搬的呢？”
“作为你的父亲，我获得的失败或成功都不该与你画上等号。”
不等林玦蕤回答，林宏才继续道：“我经营不好自己的家庭那是我的错，我和你有再多重合的相似点，也不能掩盖你是不一样的。”
“说不定你就是那个有无限可能的人呢？”
“就好比我生命中的其他人和你，”林宏才的话像温暖的掌心，“Derry，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
林玦蕤的眼泪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滴下来。
“难过是因为我们的爱，可不是我们当中的谁做错了什么。”
————
张杉踏进宿舍时发现周围的气氛安静得诡异。
“怎么了？”他就一个上午不在，又出什么事了？
林西靠在自己床上，陆任佳一边叹气一边往他的手上缠什么白色的条状物。
等等，那好像是绷带。
张杉心头一跳：“你怎么受伤了？”他快速走过去查看，总不能是约架约到宿舍来了吧？
途径乔盈冰的位置时张杉才发现人是在宿舍的，却是以一种不太自然的姿势躺在床上。
“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陆任佳帮林西包扎好伤口，“我今早回来的时候想上个厕所然后补觉，谁知道我一推卫生间的门发现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张杉反应很快，他抬手去碰乔盈冰：“他......做什么了？”
“小乔就把自己锁在里面，咱也不知道他搁里面待了多长时而且我怎么敲他都没反应，后来林西也回来了，然后他把门撬开了。”陆任佳指了指林西受伤的手。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辅导员知道吗？”
林西一手握着自己的伤：“知道，我把门打开的时候小乔就在角落里站着什么也没干，他看到我进去就晕过去了。”
“这怎么能行？我们送他去医院。”张杉说着要把乔盈冰从床上拉起来。
陆任佳急道：“哎哎哎你别拉，他——他说不去医院......”
“他这个样子说的话能听吗？辅导员没让联系家长吗？”张杉轻轻拍了拍乔盈冰，还是没有反应。
林西摇头：“我们根本找不到小乔爸妈的联系方式，有个他的朋友明天就会来。”
“找不到？”张杉发现自己这个舍友身上离奇的点越来越多了。
陆任佳使劲挠自己的头发：“我昨天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事情，今天要不是林西回来我根本打不开那扇门。”
“小乔到底怎么了？你去接他的时候有什么事吗？”
陆任佳回想了一下：“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小乔请假回家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西瞥了一眼对床上的一团：“等小乔的朋友来了就知道了。”
——
乔盈冰愣是第二天鲁汶烨到他宿舍的时候都没醒过来。
“他一直不吃东西，身体受不了吧。”
三个人整个晚上都过得心惊胆战的，陆任佳就差跑到乔盈冰身边守着了。
“他朋友什么时候到？”张杉看时间也不早了。
林西在自己的储物箱里翻了翻：“我们给小乔灌点这个？”他手里拿着自己平时训练用的葡萄糖。
“对对对，快来快来。”陆任佳说着正准备接过来。
笃笃笃的敲门声明示了来人有些暴躁。
张杉打开门的一瞬间鲁汶烨就看见了房间里的乔盈冰。
“小乔的朋友？”
“我是，”鲁汶烨顾不上和三人多说几句，他快步走进房间，“冰冰？”
陆任佳补了一句：“小乔睡了好久。”
“冰冰？醒醒，是我。”鲁汶烨爬上床，去碰乔盈冰的脸。
喊了好几声，乔盈冰的眼皮动了动。
“醒了吗醒了吗？”三个人挤在另一边，陆任佳焦急问道。
乔盈冰一睁眼就看到熟悉的脸：“......大烨？”
“是我啊，”鲁汶烨长舒一口气，“跟你说了等我来找你，怎么弄成这样。”他把乔盈冰从床上捞起来。
其他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乔盈冰身上。
“你们......都在啊？”
陆任佳率先开口：“是啊！你把自己锁卫生间里多久啊？吓死我了！”
乔盈冰只隐约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了林西，随即他的视线转到了林西身上：“我做了什么？你的伤是我......”
林西倒是没在意：“不是，我开门的时候划到而已。”
“......对不起，我记不清了。”乔盈冰感觉自己的脑瓜子特别疼。
鲁汶烨再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乔盈冰抗拒道。
“你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怕吗？你不要命了？”鲁汶烨急了。
乔盈冰抹了一把眼睛：“我只是前几天睡不着，累了而已。”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阿姨。”见商量不成，鲁汶烨直接搬出了乔箬纷。
这招果然奏效，乔盈冰立马妥协：“别打，我去。”
去医院总比面对他爸妈强。
看到鲁汶烨要带乔盈冰走，张杉问了一句：“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照顾我。”
乔盈冰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及不上三位舍友为自己做的事情，临走前他又郑重地说道：“抱歉，麻烦你们这么多。”
陆任佳哪里听得了这种话：“说什么呢，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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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我没事，”乔盈冰被鲁汶烨按在医院大厅，“我自己心里有......”
鲁汶烨死死拽着他不放：“你有数个屁啊，你心里要有点斤两还要你舍友满世界打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吗？”
“他们不清楚......反正我没事。”
鲁汶烨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知道你不想说，可这事你得听我的，你要是身体出问题怎么办？”
“我没出——行行行，我知道你又要给我妈打电话，我听你的还不行？”
在医院做了检查没什么大事，就是乔盈冰休息不好身体有点虚。
“出了什么事也不能糟蹋自己，你听见医生的话没有？”
乔盈冰没有像以前一样打着哈哈把话题糊弄过去。
鲁汶烨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了，我现在只想问你在想什么？我们总有毕业的时候，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回家吗？”
“嗯，不回。”
乔盈冰没在开玩笑，鲁汶烨看他这么斩钉截铁：“你真的想好了吗？那你之后、接下来怎么办？”
“这几年都过来了，以后就这么过呗。”
乔盈冰自己也没想到他真的脱离了楚皓，再也没踏进过那个家门。从高考完到今天，他只跟乔箬纷通过几个电话，从没有见过面也不提楚皓的事情。虽然乔箬纷不止一次暗示乔盈冰回家来看看，可正是因为他松了一次口进了那扇门，原先勉强维持的平和假象才被狠狠地打碎。
“大烨，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爸不能接受我走自己的路，可是我有什么错呢？”
“是他拒绝了我爱他。”
鲁汶烨大概也把乔盈冰回家那两天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这一次他还真是说不出什么劝乔盈冰的话了。
“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但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乔盈冰终于有一个笑脸了：“嗯，那就够啦。”
“可我们真的快毕业了哎，你......”
“虽然还没百分百确定，不过——”乔盈冰短暂地回到了当初那个熠熠生辉的模样，“我可能还有几年继续读书的机会。”
鲁汶烨反应了一会儿：“你......你的意思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大概是吧......”
“冰冰！你简直是我偶像！”鲁汶烨比乔盈冰还开心，“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当四年咸鱼！”
乔盈冰想，有鲁汶烨的认可就足够了，就算只有这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
“所以，我会努力去做到我想要的。”
乔盈冰确实是独自一人，走了这么多年。
他也有信心，接受未来全新的洗礼。
-tbc-
作者脑回路真的奇奇怪怪，剧情崩坏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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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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