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云锦便发现自己,已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回望身后,她见出口是一截二人来高,井口般粗大的断木,周围林木环绕,一时有些不辩东西。心想:这个光门倒是隐秘,很难会有人发现吧。
云锦在原地站了片刻,发现某个方向,透过树隙的光亮最多,料不远处,应该便是树林的边缘了,她立即循着光走了过去,约莫走了二十几步远,突然,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土路,默默地向左右延伸。
环顾了一番四周,云锦发现自己所站之地,除了身后的这片林子外,三面群山环绕,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往哪一面走才对,正要试着往右边去看看时,突然想起,烛熙在临别时的交待,他要她用心记住光门的出口,于是忙回头仔细瞧了瞧,发现有棵树的树干上,有个很是狭长的洞,忽一看,像是个干瘦且佝偻的人。
云锦在身上摸了一遍,没找到甚独特之物,想了想,索性将袖子扯下一截来,塞进了树洞之中,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她便念起了飞云咒,只因这会工夫,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觉着与其傻乎乎地来回找,不如飞到天上去看,岂非一目了然了?
不料,她连念了好几遍仙咒,都不见飞云的踪影。心想:不对啊,当日送小怜女母回家,就算路途再远,这都第七日了,也该回来了啊......
突然她一跺脚,心下不由恍然:对呀,我竟忘了这事。老君说过借舍之后,仙力只能唯持七日,这掐指一算,也差不多到了时候,看来,应该是应验了。
想明白这一着,云锦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如今失了仙力,不知还能否进得了仙门。
正在她发愁愣神之际,突然有个人影,从她身前一掠而过,直向她右手方奔去。云锦虽未看清她的样貌,不过一瞧这背影,知道是个女子,不由心念一动,立即远远地跟了上了去。
跑出大概数丈远,前方的女子突然一个右拐,便消失不见了。
云锦心中一慌,忙加快了脚步,不多久,也来到拐弯处,不及寻找女子的身影,却赦然看到左前方,有一片开阔的斜坡,斜坡上是一条又宽又阔,青石板垒成的台阶,而在足有十层楼高的台阶尽头,是一座大气磅礴的山门,颇有些南天门的气势。
“这应该便是飞渊阁的山门了吧!”云锦暗想,而此刻,她也看到了方才的那位女子,她正站在台阶前,双手叉着蛮腰,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上方,好似一颗心,已经飞入了门中。
见状,云锦倒也不急了,她慢慢走到了女子的身后,揶揄道:“跑那么快作甚,山门又不会消失。”
女子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怔怔地看了看云锦,忽而大咧咧一笑道:“方才一直杵在路边的,便是你吧。”接着又问道,“你也想入仙门修真?”
云锦笑着点了点头,顺便打量了一番女子。
只见她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凹凸有致,虽然肤色微黑,不过五官绝美,尤其那双大眼睛,神采奕奕的,好似会说话一般。
“哼,来得倒挺早,不过没用,我胜雪是最先站在山门前的人。”少女一脸傲骄地道。
“早又没用,也不能进去。”云锦觉得这位叫胜雪的姑娘,有些太过好强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不料这句话,却被胜雪听在了耳中,她立即瞪起乌溜溜的大眼睛,挥舞起双臂喊道:“告诉你,我不但能进山门,而且一定能够留下来,成为飞渊阁的弟子。”说着横了云锦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锦觉着眼前的少女,似乎对进仙门颇有些心得,便想趁眼下,此处就只她二人,跟她打听些入门的事,于是忙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笑着道:“我叫小柔,其实方才我说那句话,是觉着像我这样的,就算来的再早,也是没用的。”
一听这话,胜雪的脸色,顿时柔和了许多,并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云锦一番,然后声音中,带着几分愉悦地道:“那倒是,看你这纤弱的样子,别说吃修真的苦了,只怕你连入门这一关,都很难过。”
“入门的名额不是先到先得的么?”云锦故意装傻充楞道。
果然,胜雪见她一无所知,又虚心求教的样子,心情更好了,于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大方地分享了出来。
原来,仙门选弟子,是要经过一番严峻考验的,一般会有三关,但每一年都有所不同,这些,也是胜雪听同村,近几年间,参加过选拔,却铩羽而归的前辈说的。另外,就算全部过关,也不见得一定能进仙门,必须是男女各组,前十的才行。
“既然如此,可见来得早也没用,你又何必争这个第一?”云锦道。
“我胜雪做事,向来喜欢先行一步,力求万无一失。我提前两天过来,就为能熟悉一下环境。别小看这一步,也是极为重要的,待明日正式开始时,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你想得真周到。”云锦由衷地称赞道,心想:原来她早就到了,不知有没有看到光门,看她样子,不像是有所察觉的。
这边厢,胜雪被夸得,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为掩饰内心的得意,忙又道:“我再告诉你个秘密,这可是我,根据别人的经验得出来的,咳咳,就是不管三个关卡如何变化,但最终万变不离其宗,即分别考验三个方面,快,稳,勇。”
“果真?你可太,太厉害了!”云锦赞叹连连道。
闻言,胜雪的小脸,顿时激动得黑中泛红,不住地追问道:“是吗?是吗?”
云锦也不回答,直接送上了掌声,以示对她的佩服。
胜雪终于有些羞涩了,她扭捏地拧了拧腰枝,突然神秘兮兮地对云锦道,“嘿嘿,不怕告诉你,我这次是势在必得的,因为,我有个青梅竹马,他三年前已入了仙门,我俩约定,要一同修真成仙的,前几年,我觉着还未准备充分,一直拖着不敢来,不过今年家中给说了一门亲事,硬逼着我嫁,我不敢违抗......所以,就只看这一回了。”
云锦觉得胜雪此人,虽好胜心切,不过倒也是个直性子。转而,她便想到了自己:若论稳和勇,应该没问题,只是这个快,却让人头痛。于是,便向她请教,如何能令自己动作迅捷些。
胜雪也是一副不吝赐教的模样,大咧咧地道:“遇到我,算你的运气,趁还有半日时光,你跟着我,做一些训练吧。”
她说干就干,立即拉着云锦,便在空地上飞奔起来,云锦被拖着跑了几个来回,直把自己累得够呛,最后觉得,有些事还是因人而异的,忙讨了饶,找个树洞休息去了。
如此,很快便到了飞渊阁开门招徒的日子。
这一日,二人早早就站到了山门前,此时天色微明,还不见有其他人来,不过随着日头慢慢地爬高,越来越多的少年人,开始聚集到了台阶下,他们穿着各异,有男有女,陆陆续续的,总有百八十人的样子。他们三五成群地站着,脸上表情各异,不时窃窃私语,
“看来,我的对手还不少呢。”云锦忍不住有些担心。转头看向一旁的胜雪,却见她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肌肉硬邦邦的,点漆般的大眼睛,闪烁着坚毅和兴奋的光芒,就像是一头,随时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猎犬。
云锦不由得被她影响,心中顿时也扬起了斗志,觉得只要自己想赢,就定能马到功成。
当日上三竿之时,山门中突然祥光万道,紧接着,原本空无一物的门框之中,则泛起了如水似的光波,几位仙子,从光波中翩然而出。
当头一位,身穿绛紫色的轻纱长裙,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纤细,五官清丽秀气,脸形略显长方,眉宇间带着浅浅笑意,眼神更是柔善,叫人看了倍觉心安。
而紧跟在她身后的几位少女,则是一袭的粉衣,每一位都神情严肃,笔直地站立着,若非风吹动了她们的衣袂,还以为,只是几尊漂亮的雕像呢。
云锦觉得紫衣女子有些面善,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就在这时,紫衣仙子朱唇轻启道:“诸位,本座乃是飞渊阁神侍峰尊者洛瑶。”她的声音如涓涓细流,十分悦耳动听。
此言一出,云锦忽然便想了起来,她是父帝座前的提灯仙子,之前,她曾在凌霄殿上见过。奇怪,她何时到这飞渊阁来的。
“弟子等见过洛瑶师尊。”众人纷纷跪拜叩首,云锦也赶紧跟着照做。
洛瑶道:“诸位请起,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缘人,仙门眼中众生平等,手底下见真章,男女各前十名者,便会成为仙门弟子,请吧。”说完,已将如同云霞般的广袖一挥,山门的门框中,顿时现出一片云海,还不时传出阵阵松涛之声。
云锦还未反应过来,胜雪已牵起她的手跑向了山门,嘴里还嚷道:“进了门,就各凭本事了,我不会照顾你,更不会让你的。”
跳入云海后,那云雾瞬间就淡了,四周是大片大片的松林,胜雪早已不见了踪影,云锦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但容不得她有片刻踌躇,身后早已涌来大批的少年人,他们争先恐后地向松林跑去,云锦站立不稳,竟被撞倒在了地上。
待人潮过去后,云锦忍着痛爬起身,正要往松林中冲去时,却正好看见,有几个正好跑在她前头的人,竟被一条条,由松针组成的“长鞭”,扎成了马蜂窝,随即“嘭”地一声,化作青烟消失了,而未被打中的人,也是手忙脚乱,疲于躲避,半天也不得前进一步。
云锦吓得赶紧收住了脚,她觉得,凭自己如今的身手,根本跑不过,那些“长袖善舞”的松鞭。幸亏还不曾进入松林,在长鞭范围之外,但她要闯过此关,早晚终要进去的。
于是,她决定先在林边,看个仔细再说。果然,很快被她发现了一个端倪,原来那些“松针鞭”,虽然又灵活又快,却似乎无法打到,树下半尺的地方,所以只要贴着树干走,应该就没问题了,虽然树与树之间也有些距离,需要人够敏捷,不过比起盲目的奔走,这样的做法,算是最稳妥的了。
时候不等人,云锦一咬牙,还是一头扎进了松林中。她连滚带爬,立即背贴到了一棵松树的树干上,还真让她猜对了,那些松针长鞭,都对她鞭长莫及。
见状,她不由信心大增,接下去,她依法施为,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松林的边缘。
一路上,她看到许多身手比她矫健的闯关者,接二连三被打成青烟淘汰了,心中不由暗自庆幸。
就这样,云锦后来而居上,顺利地来到了第二关。
出了松林后,面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面上,不时漂过一截截横木,因为水流的缘故,它们横冲直撞,好似一头头难以驯服的猛兽。云锦看得心惊肉跳,一时踌躇不前,但很快便有闯关者,越过她跳了上去。
这些人中,有些还未站稳,便掉到了水中,转眼消失不见了,而勉强立住身形的,转瞬就被横木带着,“嗖”一下,窜得无影无踪了。
云锦数次想一跃而上,却终是不敢,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柔,真有你的,竟然被你过了第一关。”她猛地转过头,看到是匆匆赶来的胜雪。
“侥幸罢了。”云锦说的是心里话。
“哼,我看也是,不过这第二关,可容不得半点侥幸,看你这瘦弱的身板......”胜雪道,言语中颇有些酸意,想必被云锦先到第二关,令她颇感受伤,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河中的横木蓄势待发。
“那可如何是好?”云锦不禁犯了愁。
“你家要是打渔的,倒可一试。”胜雪话音刚落,已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截横木上,眨眼就消失在云锦眼前。
然而她的话,却令云锦豁然开朗,心想小柔不就是渔家人么,还经常跟着她爹娘出海打鱼,这海中的风浪都经过了,还会怕这些?说不定这具身体,正好能对付这一关,行!就看天意了。
云锦想着,猛地将心一横,找准一根就近漂来的横木,一咬牙跳了上去,没想到,脚下竟如履平地一般,任那横木在湍流中,被抛得上飞下颠,她自岿然不动。
“多谢你了,小柔。”云锦在心中默默地感激着,就在这时,突然她看到前方,站在横木上的胜雪,身子正不住地往一边歪去,好似随时会掉入水中一般,她忙伸出手去,及时将她扶正,她顿时转危为安。
胜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云锦却只是笑了笑,然后一路扶着她的胳膊,直到水流开始平缓,两个人几乎同时上了岸,一起来到了第三关。
面前是一堵无边无际的,黑色的雾墙。云锦什么都不怕,但是最怕黑了,她感到喉咙一阵阵发紧,双腿都在微微颤抖,她想向胜雪求助,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早已冲进了雾墙之中。
云锦没有想到,勇气竟是考验这个,自己好不容易过了两关,却要被这堵墙挡住了去路,她不甘心:不行,我不能叫烛熙失望,我一定要进去。
虽然她不住为自己鼓劲,但脚却没有挪动半分,甚至还往后退了退。
此时,不断有闯关者上了岸,他们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一眼云锦,立即都钻入了雾墙之中。
云锦心中急得火烧火燎的,无奈两只脚,就像是在地里扎根了似的。她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因为,实在是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苍白瘦削的大手,从黑色的浓雾中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拽进了雾墙之中。
云锦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嘴里立即吐出了,一连串金白色的气泡来,这使得她,又略感好受了些。但下一刻,四周却开始涌现出无数,形状可怖的黑影,他们的黑比黑雾还甚,而且会变化,好像幽灵般,狂舞的向她扑来,并好似藤蔓般缠住她,那些金白色的光芒,在瞬间,变得那么微不足道了。她已不能动弹了,更别说穿过其中,心中不禁绝望地想:这一回,我输了。
就在这时,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的柔光,而这些光,是由一个人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但不论如何,一瞬间,她又“活”过来了。
云锦发现,这是个身材修长,且有些消瘦的少年,他身穿一袭蓝衣,容貌虽算不上俊美,但却温和儒雅,令人倍感亲切。
“你是?”云锦哑着嗓子问。
“只要你坚持,就一定能走出第三关,我相信,你与飞渊阁有缘,别回头,向前走便是,这些光借给你。”少年徐徐道来,话音刚落,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云锦此时,被温柔的白光所包围,那些黑影碰到光,也如同火遇到水般瞬间退去了。她不再感到害怕,只是埋头向前跑去,她觉得,就算为了这位少年的好意,她也不能放弃。
就这样,她越跑越快,将那些如同鬼魅般的黑影,都甩在了身后,很快,她看到前方出现了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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