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被路修远拖着挂急诊，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再次和纱布相伴。做完检查趁着等结果的时候，姜瑜去楼上住院部探望了一下那个女生。
好在值班护士说她也没什么大碍，身上的擦伤都处理过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发起了低烧，她晚上又喝了点酒，医生说要等抽血结果再考虑用药，先让她休息一下。
女生本来也睡不着，半坐在病床上刚和同行的警察做完笔录，姜瑜就在门口敲门探头，因为室内的昏暗有些迟疑：“是这里吗？”
姜瑜清亮的嗓音很有辨识度，女生一下子就认出了她，连忙朝她招手：“是我是我，你怎么来了？”
姜瑜顿时安心地往里边走，和年轻的警察姐姐打完招呼，对方就很贴心地站了起来：“见义勇为的小姑娘啊，刚没注意，头都摔成这样了。在那边做完笔录了？来，你来自这坐吧，我正好出去打个电话。”
“嗯嗯，我没事，谢谢谢谢，谢谢姐姐。”姜瑜慌忙和她握了下手，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我不是啊，我就是偶然路过的热心市民……您辛苦辛苦了。”
不同于对今晚算是共患难女生的自然，姜瑜现在见陌生人都这个死出，尴尬的社恐人像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警被她低头的样子逗笑了，照顾社恐人的心情，没再说什么，拿着手机出去了。
姜瑜松了口气坐了下来，对方主动开口了：“我叫林斐然，森林的林，斐然的那个斐然。”
“哦，我叫姜瑜，生姜的姜，怀瑾握瑜的瑜。”姜瑜也跟着自我介绍了一下，关切地看着她：“还好吗？那个神经病说自己没病，还是得看他的检查结果，应该没那么倒霉。”
“嗯，好。”林斐然的目光轻轻落在她额头上显眼的纱布，很是过意不去：“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先把医药费垫付给你吧？害你撞成这样，真的很抱歉。”
姜瑜不甚在意地摆手，“没事没事，没花多少，而且也不关你的事，到时候我会找当事人的。”
虽然她是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路修远让她别管，自己会看着处理。
姜瑜是个懒得计较也多想的人，就是感觉她最近似乎挺悲催的，刚拆纱布没多久，这就在原来的位置返场了，这边额头挺多灾多难的。
林斐然点点头，靠着床头语气自嘲：“看来还是不能失恋买醉还走夜路了，逃跑都反应不过来，也算是自作孽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姜瑜满脸不赞同，一本正经道：“不是自作孽，是这个社会人渣太多了，有的牲口就是管不住自己，要是没有这种脑瘫，确实能活得更自在一点。受害者有罪论是坚决反对的，希望广大男性可以提高自身素质，神经病能少一点。”
林斐然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了，“你看着年纪很小，还在上学吧？”
姜瑜微微一笑，假装羞涩：“刚毕业，是不是想说我眼里还有清澈愚蠢的光？不枉我躺平了这么久，果然很显年轻。”
林斐然原本郁结沉重的情绪都消散了许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可爱，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啦，还好你还有力气呼救，真是万幸啊。”姜瑜都有些感激当时周围很安静，而她又刚好在附近蹲着，不然也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我好久没晚上出门了，真是太感谢路老师了。”
“你……”林斐然有些犹豫，见她那双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还是试探性地问：“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你那个手电筒，还挺亮的。”
其实不是挺亮的——是非常亮，姜瑜抱着手电筒冲进来的时候，她当时觉得天都亮了一般。从没有觉得这么直白地感受到光的希望，虽然这都来自一个瘦弱的小女生，甚至当时下意识缩在角落都看她揍人没反应过来。
姜瑜顿时为自己的巨型手电筒骄傲了起来，一双杏眼格外明亮：“是吧是吧，特别亮，特别适合走夜路！我就说那个电筒很值！”
女生听着她絮絮叨叨细数自己买的新奇小玩意儿，一点小故事都能被她说得绘声绘色，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让人很放松。也知道姜瑜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天南地北地扯淡，林斐然接话也接得很自然，不时被逗笑，两人一见如故，七岁的年龄差似乎也没有任何代沟，聊得很愉快。
直到路修远打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出来，姜瑜总算是想起这一茬，起身和林斐然告别：“姐姐我走啦，下次我有空去你画室找你玩啊。”
两人聊得太杂，对彼此的职业都有了点了解——姜瑜是个宅家的画师，林斐然开了一家画室，也算是半个同行了。不同于姜瑜从小杂乱地学画画却读了工科，林斐然是正儿八经从小学油画，读的也是美术学院，看上去要比姜瑜专业许多。
林斐然跟她聊了半小时，心情好了很多，笑着和她道别：“嗯，晚点我发地址和名片给你，下次请你吃饭，可以带上你男朋友一块。”
姜瑜迟疑了一下：“是说和我一块的男生吗，他是我……”说着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路修远了，只好含糊道：“是我朋友啦，有机会一定。”
林斐然有些意外：“不是吗？”虽然她当时太慌张了没注意看那人长什么样，但那男人踹人的架势和对姜瑜的细致反差也太大了，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姜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含糊道：“嗯嗯，下次再说，我先回去了，姐姐你注意休息哦。”
两人早交换了联系方式，相互道别后，姜瑜很快推门出去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站在一旁看手机的路修远吓了一跳。
看了眼安静昏暗的走廊，好悬才压下跑到嗓子眼的尖叫，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上来了？”
“怕你又放飞自我了，来抓你回去。”路修远语气自然，也不知道在这边站了多久。
姜瑜很冤枉：“什么放飞自我，我什么也没干！”
路修远懒得理这一句抱怨，收起手机朝她伸手：“等对方明天的结果，不过两周后你还得来抽血做传染病检查。”
姜瑜苦着脸，磨磨蹭蹭叽叽歪歪：“还得来医院啊，应该也没事吧。”
路修远索性朝她走了半步，伸手攥住她的，拉着人往电梯那边走：“你可以开始祈祷自己没事，毕竟到了拼运气的时候。”
姜瑜被他这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一脸警惕：“真的假的？那人终于交代自己去过什么不良场所了？”
路修远一本正经：“当然没有，单纯为了给你加点压力，别当英雄当得太轻松愉快了。”
姜瑜沉默了一下，弱弱道：“……哎，也没有很轻松好不好，脑瓜子现在还嗡嗡作响呢。”太冤枉了！不就是等不及你先行一步了，这么含沙射影的干什么！……虽然路修远说得也没错，她有时候是太理想主义了。
今天也是运气不错，但人不可能一直靠运气。
“今晚她一个人吗？”姜瑜小声问。
“有护士，那个女警官也还没走，她说会安排人陪护。”路修远回答说，他打电话之前就过来了，还和那位警察聊了几句。
“那就好。”姜瑜安心地点头，又想到很重要的事情，眼睛都充满了期待：“以后是不是不用夜跑了？”毕竟咸鱼是真心实意的不喜欢运动。
正好电梯到了，路修远拉着她进去，那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眯了一下，露出个冷笑：“嗯，我在附近的健身房办卡了，白天带你去。”
终究是逃不开……姜瑜面露惆怅，报复性地用力捏了下他的手，然后觉得不太妥当下意识想松开。
结果下一秒就懊悔地哀嚎出声，手掌被路修远不动声色地用力捏了回去，力道大得她眼泪都要飞出来了：“哎哎哎！对不起！我错了错了！哥哥哥放手放手，我不敢了！对不起！”
姜瑜认错认得很快，丝毫不见下手时候的骨气。
路修远很快松开力气，还是没放开她的手，冷淡道：“是不是忘了跟你说，别跟男人比力气？”
姜瑜脑子一下没回过劲来，没想到他这人能这么狠心地掐回来，虚弱地靠着他，气若游丝：“真错了，路老师，我保证好好锻炼身体，绝对不作死了。”
见姜瑜还算有领悟力，路修远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给她揉了揉手掌，目光很是专注。
眼神里的专注和深情似乎是非常相似的，特别是这么一双冷情的眼睛，其中的全神贯注很容易让人混淆。何况这人身上还挂着姜瑜那只格外可爱的小挎包，俊美的脸上却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淡，看上去有种很强烈的反差感。
电梯里的灯光足够明亮，姜瑜看清了他的表情，高中同桌的时候看过太多他认真解题纠错的样子，对这个表情很熟悉。忽然有些恍惚，路修远……做什么都这么认真吗？
过去这么久其实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说起来让姜瑜印象深刻的，除了路修远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大概就是他认真做题看书的模样。
还有发现姜瑜走神的时候，忽然看过来的眼睛，以及——“姜瑜，又在想什么？写不写作业了？”
这句话突然和现实重叠了，只是后面半句换了——“还回不回去了？”
姜瑜表情有几分惊奇地抬头看他，像是在看什么史前动物，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路修远对她的脑洞不感兴趣，伸手转了下她的脑袋，冷冷道：“下楼梯，看不见也看着点。”
姜瑜收起自己的惊奇，听话地低头慢慢下台阶。
路修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手机的电筒，楼梯的样子在姜瑜眼中影影绰绰看不明晰，路修远很有耐心地牵着她慢慢往下走：“还有六步，你步子可以迈大一点点。”
外面的光亮对于普通人来说足够了，姜瑜原本每一步都很迟疑，在他沉稳的声音里慢慢安下心来迈开脚步，走得很顺畅。
姜瑜总算是对两人牵在一块的手有了些迟钝的实感，发现了这确实是个男人的手，不是她弟弟那种有血缘关系的男性，甚至是年少时喜欢的男生。
路修远的手很修长，指节分明，甚至连指甲都修剪齐整圆润，甚至还能感受到手背上隐隐的血管，比姜瑜的手大很多，紧握着让人很有安全感。
也比姜瑜这种一年四季都像气血不足的人，手心要热很多。
姜瑜忽然未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你的手好大啊，挺好牵的。”然后反应过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去？？？我在说什么？！！
路修远正在翻手机看自己打的车到哪了，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凉凉道：“咱俩对换个性别，你已经构成性骚扰了。”
姜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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