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灰黑色的东西被我骤然睁开的双眼惊得一振,慌忙向后飘退三尺。幽蓝鬼火剧烈明灭,像是两簇被夜风扑打的残烛。
我与它对视,瞳孔里映出它那张模糊的灰影,正在诡异地扭曲,蛛网状暗纹随着颤抖渗出墨色雾气。
“居然,是个活着的人??!”它稳住身形的灰影悬浮在半空,歪斜着脑袋打量我。
看它这个样子,我很想抽它两个嘴巴。
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受制于凡人婴儿躯体的桎梏,我只能无意识的挥了挥我的小胳膊。
它绕着摇篮缓缓盘旋,突然,“咔嚓”一声,它竟徒手拧下自己的头颅!并发出尖锐的嗤笑:“小孩儿,你怕不怕?!”
“我怕你个鬼呀!”我气咬牙切齿——对,我还没有长牙,我都气晕了。
它见我没有恐慌的表情,有点气馁,不甘心的把自己一条腿也扯了下来,冲着我比划:“告诉哥哥,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
它侧过身,脖颈诡异地扭转成直角,朝着熟睡的姑姑所在的方向探去。
紧接着,传出阴森的声音“信不信,我要吃了你们!”
我真想揍它呀!可惜受制于躯体的桎梏。
只能愤愤闭上双眼,在脑海中狠狠朝着那个没有五官的轮廓扇了过去。
只听“ 嗷~~”的一声惨叫,灰影像被无形巨掌拍中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划出一条扭曲的弧线。
它懵了,我也懵了!
我惊觉,原来我竟能用意识攻击!只是力道比想象中要弱得多。
远处的灰影从地上窜起来要飘走。
“哪里跑,给我回来吧。”
我用意识伸手抓它——哈哈,竟然成功了。
灰影被拽得在空中连连打转,幽蓝鬼火忽明忽暗,像两盏随时被风刮灭的蜡烛。
它惊得连连尖叫,求饶声混着哭腔:“饶了我,饶了我!”
我看着它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地笑,婴儿特有的奶音混着得意。
“你敢吓唬我,我要把你拧成麻花!”我威胁着它。
我知道它听不懂我“咿咿呀呀”的儿语。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威胁它。
“你喜欢把身体拆开,我来帮你。我要把你的身体拆成108块,扔到四面八方,让你永远拼不回去。”
“求求小姑奶奶,千万不要那样做。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我愣了一下:“你能听懂我说话?还知道我是个女孩子?”
它拼命点头如捣蒜,“我是阿飘,所以知道您是女孩子。”
“阿飘?是什么东西?”我冷声打断它。
“是魂体!人类死后的魂魄便叫阿飘。”
“休要骗我!”
我瞪大眼睛,试图摆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无奈这具刚出生一天的婴儿躯体,表情不受控制,连眉峰都簇不起。
不过,没关系,只要这团东西能感觉到我的威严就行。
“我真没骗您!”它吓得浑身一颤。
“人类魂体是半透明的,你却裹着灰黑毒斑,还交错着网状裂痕,显然不是普通鬼魂!”
我上下打量它,“据我所知,不但人类,所有魂魄几乎都是半透明体。”
我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势。
“我是中毒而亡啊!”
它声音发颤,灰黑色魂体微微晃动,“毒素把魂体染成这样,虽丑却救了我。在忘川飘了五十年,疼痛早习惯了。有时候,也找些有趣的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忘却身上的痛感。所以,看到您这活人,觉得好奇才冒犯了小姑奶奶,但绝无恶意啊!”
我想了想,放开它,警告着:“别想逃走啊。我问你答。还有啊,声音小点,别把姑姑吵醒——若是打扰姑姑休息,我饶不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它乖乖飘在摇篮边,动也不敢动。
蛛网般的紫斑随着颤抖泛出诡异紫光:“我是阿飘,姑姑听不到我说话的。除非我有意让她听到,但是她也不会听懂!”
“那为什么我能听懂你说话?”
它显然是被我吓得不轻,说话声音都发颤:“您是凡体,我生前也是凡体,所以,我们可以对话。但是,姑姑她不是咱们凡间的人类。”
我停了停,刚才它又摘脑袋,又卸腿,想到它那个得瑟劲,就来气。
我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 你生前中的毒素,是能够侵蚀魂体的那种,导致你现在非常痛楚。既如此,我便帮你撕碎这魂体,灭了它,也算帮你解脱!我知道,你们魂体,是没办法自杀的。”
“不不不,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想灭。”
它慌忙摆手,魂体跟着剧烈晃动:“何况我身负血海深仇,大仇未报,绝不能灭!”
这话倒勾起了我的兴趣,“哦?有点意思,那说来听听。”
它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将头缓缓转到身后,脖颈拧出诡异的180度。
我看见它肩膀的轮廓在空气中微微颤抖——我知道,这勾起了它的伤心事,它一定很难过。
见状,我也沉默着。
半晌,它才将头又缓缓转了180度。经过360度后,它的头重新回到正常状态。
它开始叙述它的生前,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我叫孟小川,说起来,这是五年前的事了......”
【而这团颤抖的魂体所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五年前,不过是魔界将触手更深入探向人界的开端。
早在千年前,魔界便已按捺不住野心,将试探的触角伸向各界。尽管当时遭到天庭的雷霆镇压,可蛰伏的暗潮从未平息。
随着岁月流逝,魔界的觊觎之心愈发膨胀,以隐秘而贪婪的姿态,如同跗骨之疽般不断蚕食其他界域,直至五年前,那试探性的触碰终于化作尖锐獠牙,朝着人界悍然咬下。】
遥想天地初开时,混沌如未搅开的面糊。女娲娘娘携上古神族以混沌为墨、神力为笔,将虚空割裂成五界:
- 仙界:仙气凝成云海,托举九重仙宫,作仙人修炼之地;
- 人间:浊气沉降为凡尘,生老病死皆有定数;
- 妖界:奇花异草丛生,是妖怪化形的居所;
- 魔界:魔气汇聚成炼狱,滋生好斗的魔族;
- 幽灵界:就像轮回漩涡,魂魄经“溯忘轮”抹去记忆后重新投胎转世。
五界秩序既定,女娲指尖划开虚空,筑就金碧辉煌的天庭。
她眯起慧眼,穿透五界,仔细审视仙界仙山、人间福地,点化心怀苍生的修炼者:“尔等既有守护苍生之念,便执掌天庭,代管五界。”
随即转向诸神立下铁律:
1. 五界既已托付天庭,上古神族一概不得插手;
2. 为避免资源争夺致苍生受苦,上古神族不得孕育后代。
立罢,女娲率众神隐入五界之外的深空。
五届之中,人间最为繁荣。虽无仙宫琼楼,魔域雄浑,却以勃勃生机独树一帜。
春日,农夫挥汗犁地,布谷鸟催耕;
盛夏,孩童追着流萤嬉戏,蝉鸣响彻村落;
金秋,稻浪翻滚,雁群南归;
寒冬,阖家围炉,老者教稚子识字算数,将祖辈智慧代代相传。
山野间,猿猴腾跃,麋鹿饮水;
田野里,稻麦轮作,药草飘香。
世人虽寿不过百载,却以智慧和坚韧之心,筑屋造城,著书立说,用勤劳双手在天地间勾勒出文明长卷。
四季更迭中,最负盛名的要数西南边陲的‘云栖谷’。
此地终年云雾缭绕,溪涧穿谷而过,漫山药田与野生药草交相生长。
春日播种时,药农弯腰将幼苗埋进沃土;
盛夏灌溉时,孩童提着木桶穿梭在垄间;
金秋采收季,男女老少挥汗如雨,将饱满的药株收入竹筐。
林间猿啼声声,雉鸡不时掠过。
晨光初现时,采药人背着竹篓穿梭在云雾间,将悬崖峭壁上的珍稀药材采入囊中。
药谷深处坐落着"悬壶坊",青瓦白墙间,药香与烟火气交织。
医者们在此研习医典、炮制良药,将晾晒的药材研磨成粉,将熬煮的汤药分装成罐,把济世之心化作一副副良药,送往人间各处。
"悬壶坊"的掌事孟婆婆霜发如银,眼角皱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慈悲,世人皆道她"妙手通阴阳,仁心济苍生",一手金针渡穴之术能起死回生,熬制的汤药更可解百毒。
十七名弟子皆承她衣钵,或精于药理,或擅于问诊,将悬壶济世的名号传遍方圆百里。
最小的弟子孟小川虽未长成,却已有少年英气。
他身形清瘦,眉眼透着机灵劲儿,总爱将药篓斜挎在肩头,一路哼着跑调的山谣穿梭药田。
他虽是十七人中排序最幼,却已习得孟婆婆真传,千种草药皆藏于他心中,信手拈来便能说出其生长习性与药性温寒。
与他感情最为深厚的,是三年前孟婆婆从瘟疫废墟中带回的双生姐妹——阿芸与阿芷。
姐姐阿芸沉静聪慧,整日埋首医书典籍,将晦涩的药理化作工整的笔记;
妹妹阿芷灵动活泼,总举着药锄跟在孟小川身后,从草药习性到药理配方,总是叽叽喳喳,有问不完的问题。
阿芸与阿芷虽未行过正式的拜师礼,却早已被孟婆婆视作亲传弟子。
孟婆婆倾囊相授,姐妹俩天赋异禀,加之勤勉刻苦,在药理医道上造诣颇深,丝毫不逊色于其他正式弟子 。
她们虽无名分,却早已融入‘悬壶坊’这个温暖的大家庭,成为药谷中不可或缺的一抹亮色。
每当暮色漫上药谷,‘悬壶坊’的油灯次第亮起,十七名弟子便聚在药房。
孟小川总拉着阿芸和阿芷抢占最靠近窗棂的位置。
穿堂风裹着药田的清香涌入,裹挟着院中晒匾上药草晾晒的气息,与屋内药柜里陈放药材的醇厚香气交织缠绕,在灯火摇曳间氤氲流转。
众人或摊开医书,就晦涩处向旁人虚心讨教;
或取出白日采回的药草,恳请大家帮忙辨识品相、斟酌用法。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时而为一味药材的炮制方法争得面红耳赤,时而又因某个新奇见解发出啧啧称赞。
忽而有师姐端来陶壶,将热气腾腾的药茶分入粗陶碗中:“新配的方子,总觉得缺了些神韵,大家帮忙品鉴,多给挑出错漏!”
药香在屋内散开,众人轻抿茶汤,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你一言我一语,从药材配比到煎制火候,各抒已见,好不热闹。
不知何时,孟婆已拄着药杵立在门边。
银发被灯火染成暖金色,眼角笑意比药茶更温醇。
她静静听着弟子们的争论,偶尔抬手点拨几句,苍老的嗓音里裹着岁月沉淀的智慧。
暮色顺着屋檐流淌,将这你来我往的研习声,酿成了“悬壶坊”每个夜晚的温馨乐章。
然而好景不长。
中秋的圆月悬在药庐上空,将庭院映得纤毫毕现。
孟婆婆端坐在主桌首位,徒弟们分坐两旁,杯盏相碰声、说笑声此起彼伏。廊下、院中,数十名仆役穿梭不停,有的端着新出炉的月饼,有的提着温好的佳酿,有的捧着鲜果蜜饯,有的传递精致茶点,往来脚步匆匆,热闹非凡。
“大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孟小川忍不住问道。
“他去山外护送药材。按理说天黑前就能回,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孟小川的话让热闹的场景顿时安静下来,师兄师姐们都面露担忧之色,孟婆婆也放下茶盏。
二师姐起身行礼:“婆婆,我去谷外迎上一迎。”
孟婆婆点头:“也好,你和老三一起去看看。”
这时,一个杂役慌忙冲进来,神色惊惶:“禀婆婆,大事不好!少谷主受伤了!”
众人大惊,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大师兄在一个仆役搀扶下踉跄而入,素色长衫浸透暗红血渍,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快关门!”大师兄一把按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雕花木门应声扣合,门闩"咔哒"扣死的刹那,众弟子围拢上来急声追问:"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大师兄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强撑着站稳:“婆婆,魔界...在青崖山附近冲破结界,进入人间。它们到处捕捉八岁以下孩童,说是要以童魂为引炼制邪丹,有敢违者,立刻诛杀,手段极其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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