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物部的签字方式为生物特征签名。”卫景一边介绍，一边操作。
被塑造出的影像高度还原，仿佛袁晓月本人此刻就站在五边形的中控台中央，他正用拳头支撑着下巴，对着一张S级机甲申请用电子笔下滑或者拉动，仔细地翻看。
“批复过程中，系统通过高精度的生物识别对签字人的生物特征进行认证，它还会同时记录签字人当时所处的生物状态。如，地球人，会记录虹膜、血压、心跳、呼吸、指纹等，并把这些数据作为签字的一部分在系统里归档。”
“现在我把数据调阅出来，使用测控台的终端重塑当时的场景，再与真实情况比对。”随着她的操作，“袁晓月”不再如一具静止的雕像，他眨动起眼睛，胸口有了起伏，在他身边的弹出框里一行一行的数据流动起来。
起先是一片绿色，接着在绿色的数据海洋里闪过一段鲜红。
克劳尔指向弹框问：“那是什么？”
卫景调出全息键盘，双手在光影中起舞，红色数据被调出，它的上方迅速延伸出更多的树状分析以及“鬼知道是什么（阿加雷舰长暗想）”的短语与数字组合。最后好歹给出了分析结论：虹膜，违背性90%以上。
卫景边看数据边向两人解释：“这张申请的签署时间处于夜休期，比对分析的时候发出了违背性警示，看这里，记录里虹膜状态与白天无异。”
克劳尔道：“不能排除灯光造成的可能。”
卫景否定道：“母舰夜休时，全舰照明为夜间模式，袁晓月所在坐标的照明含650nm波长的红光，不会导致类似白昼环境下的瞳孔收缩反应。而签字系统会检测批复者是否存在药物控制或者精神异常状态，从技术层面也排除了药物干扰可能。”
卫景用手势拉出虹膜相关分析，继续运行程序。紧接着又跳出一个数值框，卫景凝视片刻，才迟疑道：“这里有个反常数值。”
“怎么？”阿加雷问。
卫景说：“这里，呼吸指标高违背性——肺泡扩张速率恒定在0.23秒/次，误差小于千分之一”克劳尔讥诮：“看来我们的作战物资组长用机械泵呼吸，而不是肺。”
“可以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记录问题，”卫景很快调出一张白日批复申请，“这张有生物肺的波动曲线，说明正常。”她将生物肺波动曲线图表拉到异常申请单绘制的笔直的直线边，已经无需统计验证，鲜明的对比肉眼可辨。
紧接着卫景又抽调了其他被怀疑的申请，得到的结果几乎相同。
克劳尔戏谑道：“限物部的签字系统倒是很全面，虹膜，血压、心跳什么都有了，就是不管你喘气的方式像不像正常人。”
阿加雷命令：“统计一下，该类申请的数量。”
结果以图标的形式呈现在全息投屏上：七张生物特征异常订单，涉及50套B级，30套A级和5套S级。
克劳尔问卫景：“这些机甲值多少钱？”
卫景叹了一口气：“350到400亿之间。”
克劳尔讽刺的吹了声口哨：“在黑市上还能再翻个几倍。”
中控边上的三人陷入了凝重的沉默。
卫景轻捻着手里的电子笔，边思索边说：“从严谨的角度来看，不排除签字系统有问题，然而这种概率非常小。如果这几张申请的签字真的是伪造的……”
“说明伪造者很了解系统的验证逻辑和漏洞。此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三十多张申请单，他们必须化整为零才能确保那些多出的申请被‘自己人’审批到。”克劳尔食指轻点中控台，口气变得冷酷，“卫景，这印证了你之前的猜测，限物三部有人勾结四部在物资申请上作假。”
听到最后一句，卫景的唇嚅动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阿加雷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结论还是跳得太快。卫部长确实用技术向我证明了申请作假的可能性。然而它又如何与‘盗取机甲’关联起来？这些申请并没有绕过联盟系统，它们还是登记在案的物资。”
“您说到了核心问题：登记在案。”卫景指出，“机甲不可能在系统里面凭空消失，它们从被申请的那一刻起就被追踪了，要么在作战时报废，要么就是服役时间到了而报废。我们追踪它们的唯一依据，就是每一台机甲的验证芯核以及在系统里的编号。他们或许有能力伪造袁组长的签名，但绝无可能把手伸到系统里面，直接把编号等信息抹去。”
“所以事情又变得不可能了？”克劳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卫景微不可察的暗自叹息，说道：“正相反，事情越来越糟糕了。”
她把一切扰人的数据和表单收起，说道：“其实，若不是碰巧发生了一件事，我根本就不会去调阅申请单。”
“是么？”克劳尔冷哼。
难道不是因为我来调查限物部了，你才觉得需要向我和舰长和盘托出？——他在心里冷嘲热讽：大部分被要求协助调查的人都这样，不是监察来找他们，他们就闭口不言。要么就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要么就是藏着掖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并不觉得卫景对四部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种微妙的心态对卫部长来说过于复杂了，她就算看到他上挑的眉，透露不屑的唇角，也领悟不到监察官的心思。
“事情发生在我弟弟身上，不久前，他参加了一次位于海卫残垣带的机甲考试……”
卫景把金宇的遭遇说了一遍，并强调有关探测器损毁也只是猜测，没有实证。
“你是说，他当时操作的是一台理应报废的机甲？”克劳尔以监察官的敏锐马上抓住了的重点，他几乎是兴奋的叫道，“啊，让我想想问题在哪里，应该报废的没有报废，还拿去做考试用途，为什么？如果它在考试中途损毁……如果没有呢？它总有一天要走到头——报废两次！”
他回过神，发现卢瓦尔人和地球人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众所周知，斯兰萨人无论是萨尔（Sarr）还是提亚（Tir）因为麟体的影响，情绪是会比其他蓝星种强烈点。
如果阿加雷舰长也是个斯兰萨人，他此刻会暴怒的跳起，拔出祭礼刀高声喊道：“这群天杀的混蛋，他们把联盟士兵的性命看成什么了！竟然让他们使用废弃的机甲执行任务！”
只是卢瓦尔人把镇静看成战士的美德，他很好的克制了自己。
卫景不得不认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把一部分该报废的机甲留在分舰，给它们装上被私卖掉的机甲编码，然后再度使用。海王星的环带是个理想的处理场所。考生们不是有经验的机甲师，不一定能觉察出问题。就算有一两个表示质疑的也很容易被压下去。”
“那里每年都有人在环带丧命。”阿加雷冷冷的补充。
气氛冷却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卫景发现的这个“问题”之严重，性质之恶劣，指向的牵涉面之广，可以说是要破联盟近五十年来的重大犯罪记录了！
对阿加雷而言还有更深远的影响——由于伏羲提前开启了轮驻，两个月之后，四部就要轮驻到泰西斯上了，如果类似的情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他们可以伪造作战物资官的签名，为什么不可以伪造舰长签名？
他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腰侧的祭礼刀。
克劳尔双手抱胸说：“现在的核心问题，还是验证。深空和冰川舰上的机甲是否真的以废充好还需进一步调查……”
“四部远在奥丁舰上，具体情况很难得知。但是在泰西斯上，我有一个猜测。”卫景道，“或许此刻，这扇门外发生的事情正在验证我的猜想。”
两道锐利的目光同时看向限物部长。
写这段的时候我想，既然是含有推理成分的小说，就不能因为科幻背景而把一切都简单化。还得是按照逻辑一步一步的来推演。
科技可以让一切变得简单，但并不意味着要取代人类的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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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生物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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