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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众生相续07

“墙那边的只有死人!” 被阿狸救下的白衣青年,出声打断祈无妄的话,柳无学说道,“阁下若是真有办法,就请随我来。”

祈无妄扬了扬下巴,神情温和:“柳无学,你最好想清楚。”

那先前被阿狸踩了一脚的徐淮,赶忙趁机脱身,小跑到祈无妄身旁,仿佛是找到了可以给他撑腰的主心骨。但他同时又不敢离深烟色衣衫的青年太近,似是畏惧瑟缩。“狗仗人势”这一词,或许可以形容他此刻的模样,不,也许这是他今生活至如今的模样。

徐淮叫嚣道:“就是!柳无学,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甚么不三不四不清不楚的人,都敢往我们据点带。你也不怕出事?!”

“是么。”苏绮言推开试图拦住她,以避免冲突发生的辟邪会弟子,她走上前来,凉凉道,“原来我特意诚心请来的人,你私底下管这叫不清不楚?”

徐淮回眸一见苏绮言,也不知以前被怎么整顿过,顿时脸色一变,却仍旧硬着头皮说道:“还真是巧了,神言宗弃徒今日居然齐聚一窝,这一目了然的,确实还是挺清楚……”

“徐淮。”

祈无妄念了一句名字,昔日虚白城街头一霸的徐淮,立刻闭嘴不敢言语。

“原来是鬼医大人带来的人。”祈无妄行了一礼道,斯斯文文道,“失敬。只是即便如此,也该就事论事,给个说法。”

话音一转,深烟色衣裳的青年不疾不徐道:“此处‘灵墙’有式微迹象,若是破损被墙后那些‘畸目人’突破,这会导致怎样灾难性的结果?我等在此举行‘灵祭’,鬼医大人的这位——”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称谓用词,“这位朋友,不分青空皂白便上来打人,阻断仪式。对此,我想讨个说法,难道有错么?”

继欲无厌死后,鸿悲子再陨,本就散沙一盘,靠着独裁运作的神言宗,登时大乱。辟邪会趁机势起,各地据点举旗反扑。在欲无厌的统管下,人们对神言宗早有不满,可谓是怨声载道。众人眼见“辟邪会”起势,无不拍手叫好,甚至帮着辟邪会的人“造反”。待各地神言宗的宗府被击破,众人便开始“猎巫”行动。凡在宗府当值过的人,无论是巫者还是俗家弟子,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一经查证,就会被抓起来游街示众,公开批斗。

然,未料天乩城破,畸目之病爆发,众人一时疲于应对畸病,顾不得“猎巫”,但很快,人们发现了巫者“灵力”的妙用。

威逼、利诱、恐吓,当然佐以“大义”晓之,然后承诺携手共创的“将来”。总归,天乩城方圆百里的边界线上,第一批巫祝用尽自己的灵力,心甘情愿地构建起了“灵墙”。

“灵墙”的维系极为不易,一旦灵力供给不足,就会破损塌方。不过,此事虽难,但万事总有办法,而这个解决办法就是——“灵祭”。

修炼有度的巫祝不在献祭范畴内,因为这些人很难对付,而且直接献祭,也很“浪费”。最好的就是修炼未成的俗家弟子,能力平平,活着无甚贡献,但若献祭了一身骨血,却是对“灵墙”来说再好不过的“补品”,而且就此死了还能省下一份口粮,养活其他的人——

谁让他们曾是神言宗的走狗?至上神有言“因果轮回”。那么昔日助纣为虐的罪孽,今时就该以血肉偿还。

裴鹤指了指“灵墙”,压抑着怒火道:“拿人‘灵祭’,你疯了?”

祈无妄道:“那些巫者生前作恶多端,眼下却可以牺牲肉身,为众生换来片刻太平,这是我们对他的仁慈,是我们给了他洗清罪孽的机会,而他,也应当感谢自己竟能为自己这肮脏一生来赎罪——怎么,我难道说错了?”

“歪理邪说,一派胡言!”苏绮言气结,“你把人命当成甚么?”

祈无妄笑了笑,道:“我知鬼医大人宅心仁厚,但这个世上,也不是谁都该救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声道:“没错!有些人就不应该救,就该杀。”

立刻有人接道:“杀了那些人,就等于救人!”

“杀他一个,救活所有人,更何况他本就作恶多端。我们没有错,我们是对的,我们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够了。”阿狸突然开口,目光冷冷看向众人,最终望定祈无妄,“你要说法,给你便是。”

他抬手按上“灵墙”,血色缺缺的瞧着比墙体更冷一度,指节微曲,五指叩击墙面,刹那间白光耀目,灵力重铸,那原本岌岌可危的“墙”体,竟在眨眼间被修复。

全场死寂。

阿狸冷冷道:“这样,可行了?”

说完,他踏出一步,而就在这一步之间,阿狸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识海浮沉,一道金光涌现。

“大人。”

乍然出现的青衣神君,在漆黑的识海之中漂浮着。令迦上神露出和气一团的笑容,他道:“又见面了。啊,先别奇怪,这一切确实是针对您的限制。您对人间凡人的事干预过多,所以——”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被阿狸一尾巴扫了出去。

被抽飞的令迦上神,动作麻利地爬了起来,他心平气和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紧接着又露出了那种没有脾气的标志性微笑。这可能就是轮回殿傀师的基本素养。令迦道:“唉。您发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谁让我们安排得这么突然又霸道。”

“碍着你们了。”冰冷冷的陈述句。

“也不是这样。”令迦赔笑道,“只是人间合该有此动荡一劫,若是大人将一切平定,有许多事情会变得很……嗯,麻烦。”

“不嫌师无我麻烦?”

不必怀疑,人间变成如今这般局面,多半与师无我有关。轮回殿不去紧急处理那边的事,却在其余事上多加限制管理——明明先前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麻烦的。不过,也正好顺势而为,也算是……对各位织命师的磨砺考验。”

阿狸无意深究,在如今原身的形态下,他蜷起尾巴,半躺下来:“给我下了何种限制?”

“大人在人间,果然是打算用灵力救人罢?”令迦叹气,“不是不可以,但您太依靠外力啦,来到凡尘渡劫,如此这般可不行。所以我等思来想去,就给您设置了一个阈值。也就是说,一旦过度使用灵力,您就只能凡身昏迷,与我一起在识海里闲聊。”

阿狸抬眸。

感受到一阵寒意的令迦上神立刻道:“说起来,之前还得多谢大人限制师无我的行动。”

“他还是走了的。”

有意协助师无我逃跑,并在其中出了大部分力的令迦,立时轻咳了一声,道:“不重要。不重要。总之,我特地为大人熬了一锅鱼汤!”

阿狸闻言身形一顿,转过脸来,他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住令迦。忽的,只听“呯”的一声,眼前庞然的饕餮巨兽,身形猛然缩小,幻化成了一只白色小猫。小猫缓慢踱步,行至令迦身前,而后蹲下,便如此目光冷淡的,仰头将青衣的神君瞧着。

令迦:“……”

与化形变小了的同涂君四目相对,令迦上神心中暗道:“看来他真的,真的很爱吃鱼。”

干巴巴地了一声,青衣神君从怀里掏出食锅,小心翼翼地将玉石色的锅暂且搁置腿上,然而就在他准备将之挪至地面上时,怎么也未曾料到,眼前的同涂君先他一步动作,居然就这么迈着短腿,踩住他的膝盖,爬了上来。

令迦上神额头一滴冷汗。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喝鱼汤吗……此段时日,同涂君在人间奔波,因为“畸目病”的影响,一路也没能吃上一顿好的。令迦有意做了一锅鱼汤,他虽有所预料,故而此举是有意的“讨好”,但亲眼看到对方的这个反应之后,他依旧还是无言以对了片刻。

几乎感受不到甚么分量。

令迦上神低头,从这个角度看向同涂君,就是小小的一只。听闻饕餮生有六翼,左右各三,但不知同涂君如何敛翅,反正他此时看不出痕迹。真的好小,应该单手就能提抱起来,甚至踩在他膝盖上的爪子,此刻也是小小的,颇为无害的模样。可是只稍一想,这在爪子在曾经,都是一爪一个“红甲卫”,也不知拍死拍残了多少神君,如此念头一起,便彻底叫人歇了“似乎很有趣,想捏一下看看”的心思。

鱼汤香浓馥郁,应当是煲了许久。

阿狸舔掉锅里最后一点汤汁,又舔了舔爪子:“可以多放一些茴香。”

“……”令迦上神,“好的,大人。没有问题。”

一顿饱腹,阿狸脱离识海,重回人间,然而尚未睁眼,便听到有人用一种没有任何波澜的语调,不住地碎碎念道:“我真是废物什么都做不好唉真的好烦好累做人真的好难不想活了好想死……”

循声望去,阿狸看见了白衣的青年,正是他昏迷之前救下的那位。此刻这青年正坐在床边,一边捣药,一边自言自语,其身周气氛迷之低沉,几乎要化作暗黑脏污的实质。

很快,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地对上了。

白衣青年神色一滞,随后一瞬切换,表情变得格外阳光灿烂,甚至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哟,你醒了。”

阿狸面无表情的:“嗯。”

维持着灿烂笑容,青年道:“那个,刚刚我自说自话,你听到了?”

阿狸说:“听到了。”

白衣青年:“……”

青年表情一垮:“这样啊。”他索性不再继续假笑,露出了一副真实的死相,与阿狸商量道,“你可以别告诉其他人吗?我偶尔会如此沮丧,但不想被别人知晓,所以你能否替我保密?求求你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阿狸说,“好。”

青年嘴角弯了弯,不做掩饰而展露本我时,他周身泛着股颓丧的死气,于是笑起来莫名像那种临死无憾的笑,令人瞧着顿觉惊悚:“太好了,幸好是你。不过,也真没想到,竟然是你。”

阿狸没说话。

“方小公子,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你有印象么?我是柳无学。当时师无我师兄也在,你刚从药棺里醒来没多久,我们说过两句话。”

柳无学,阿狸晓得。

这也是个下凡渡劫的仙君,在此人间的身份是神言宗天巫亲族,本是被家族寄予厚望,送至神言宗进修,奈何其志不在此,不思进取,很快便在中途退学离宗,故而被斥为柳家之耻,赶出柳家,后因各种机缘,极早加入辟邪会,成为辟邪会骨干成员……不过,如今他在辟邪会,恐怕地位很是尴尬。

“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和过去一般模样。”

凡间男子成年,便会束冠,可柳无学却并不如此,他只用简单的白色缎带相缚。其少年时的模样,让人想到冬日枝头毛绒绒的青雀,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如今的柳无学,已然一副沉沉死相,唯一能叫人捞着点昔日痕迹的,可能只有他眼眸的轮廓模样——依旧滚圆滚圆的,令他瞧着始终带着份稚气。

“真是不可思议。”柳无学陷入沉思,推测道,“可能,神言宗的药棺比较‘保鲜’?不然没法解释。”

阿狸不置可否:“苏绮言跟裴鹤呢?”

柳无学一顿,道:“病情危急,他们都去给人治病了——你先前说你能拔除畸目,可是真的?”

阿狸整理好帷帽,道:“带我去看病人。”

所有感染病症的患者,都被收押在一处,圈禁之地名为“病栅”。此处由人全天监管看护,一旦出现异常,监管者可以当场将患者格杀。死者尸体将被焚烧成灰,阿狸初来之时见到的“尸坑”,就是处理这些病患遗体的地方。因为尸体过多,不易焚烧,所以有许多还保留了大半全貌,也难怪叫人乍一眼瞧见,格外心惊。

畸目患者的病状十分明显。

起初只是发热、咳嗽,不久后身上就会长出无数黑色细线。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细线将逐渐外突,开裂成一只只眼睛。一旦某个人身上的全部眼睛都“睁开”,便表示此人彻底无救,沦为毫无理智的怪物——不过,多数人并不死于此阶段,往往周身眼睛开到一半,便会因为疼痛的折磨,而选择自尽。

这也是,为何“尸坑”里有如此多看似完整尸体的原因。

阿狸与柳无学甫一现身“病栅”,里头本来正在进行的低声谈话,瞬间停止。

“病栅”内的病人全都被人用绳捆绑着,倒在地上。他们生存条件相当恶劣,每人每日如此平躺,不能动弹,无论想做甚么,都得在看护人员的许可陪同下才能进行。

因为畸目病现如今被证实,乃是通过血液和唾沫传染。患者一旦身上起“眼”,神智都会受到影响,往往时断时续地开始发疯,无差别攻击他人,造成畸病传播。为避免此类情态造成的恶劣影响,“病栅”决定将患者捆缚关押。当然,人力有限也是一大原因。没有多余人手可以来照顾他们。于是这些病人,暂时也只好如同陈尸一般,就地摆放着。

过分么?这也是无法的事。反正,这其中大部分人,很快就会变成冰凉的尸体。

“病栅”内,一旦看护的弟子不言不语,便只余下患者低低呼痛的吟语,隐约可以分辨,是一声声的:“好痛啊,好痛……”

无声的注视。显而易见的冷漠,隐隐约约的敌意。

阿狸感受到的,只是附带的针对。这一切的旋涡中心是柳无学。说起来,沿路见到的辟邪会之人,虽则并未身着统一服饰,但大家十分默契的,俱是穿上了深色衣裳。神言宗一向以“白”为尊,辟邪会众人举措,明显是对此的一种反抗。

——总之,无论怎样,白衣的柳无学,在这些人面前一站,当真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们寻到新的治疗手段,来看病人。”

柳无学向那些看护者解释,但无人理他。所有人只是沉默地将他盯着。无言的沉默里,仿佛孕育着甚么——沉默总是能孕育出甚么未知的东西。

阿狸神色冷淡地打量着眼前种种,而后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患者。

他食指伸出,随意点在对方眉心处。与天墉、虚白城的畸目症状不同,对方体内灵力并不算充斥暴乱,但走向更为纷杂繁复,属于可以解决,但梳理起来相当麻烦的那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处理完手头这一个,阿狸转向柳无学道:“我若昏迷,不必慌乱。带我回去休息即可。”

柳无学极其错愕地为看向地上的患者:“这是好了?”

那名得到医治患者,此前一直浑浑噩噩,如今他明显感知到一切不同,不由狂喜道:“我好了,我病好了!哈哈哈!我痊愈了!”

此间“病栅”监管者,见到患者欣喜若狂的模样,不仅不信他的病已痊愈,还怀疑此人病情有加重倾向:“来人,大家一起将此人带去隔离。”

“我真的好了!”那病人大叫,“你们干甚么,放开我!”

病患被拖下去之后,监管者将阿狸盯住,神色严厉:“这位小公子,你方才用的,是巫术?你用那么肮脏的手段,是想害死人么?”

话音落下,一旁有人立刻附和道:“我就知道,神言宗这帮家伙,从来不把人当人。大概只是拿我们这些贱民的命,来练手。”

所以当然的,阿狸跟柳无学被人赶了出去。赶他们走的人,临走前还唾了他们一口:“呸,滚远点。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柳无学:“……”

柳无学以手扇风道:“这帮家伙,真是不可理喻。方小公子,你别与他们一般见识。正好,到饭点了,你想吃甚么?”

阿狸平静道:“鱼。”

柳无学道:“……有些困难,换一个罢。”

阿狸立刻兴致缺缺:“都行。”

不成想当天午时才过,“病栅”的监管者就找上门来。对方站在阿狸面前,也不说话,直到阿狸问他“何事”,他才脸色沉沉道:“你的办法,似乎有效。”说完此句又补充,“当然,只是目前看着有效。”

阿狸淡淡道:“既然有效,就别再耽搁。走罢。”

监管者:“你……”

可他起了个头,又没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目前有效,可也不知以后会否有甚么不良影响。”

阿狸问:“除此之外,你有更好的办法?”

监管者皱眉:“甚么意思?”

“若是无,那么,现在死去的人,便是你害的。”阿狸冷冷续道,“——因为你的无能和多疑。”

“你!”

监管者恼羞成怒,整张脸涨得通红,但最终竟没有爆发,只是愤愤然甩袖,丢下一句:“但愿你的手段,能和你嘴舌一样厉害。”

当天下午,阿狸医治完五个畸目病患,便因“轮回殿”的灵力限制,陷入昏迷。

识海无尽,令迦上神再次现身。青衣神君身后的金轮璀璨耀眼,他和气一团地笑着:“您救人可真是尽心尽力。”

阿狸神色冷淡,摇了一下尾巴:“今天也带的是鱼汤?”

“……”令迦回道,“是的,大人。”

阿狸沉思片刻:“我明天想吃烤鱼。”

令迦:“……好的,大人。没有问题。”

当阿狸重新脱离识海,回到人间的凡躯之中,他再次睁眼醒来,便见柳无学坐在床侧,冲他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不愧是神眷之人。如此也是巫术?你教教我罢,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阿狸直接道:“你学不会。”

“……”柳无学登时噎住,仿佛吃鱼卡了刺,“这个,你不要那么绝对啊……虽然我确实是废物,但哪怕是废物,也是可以不断学习进步的。”

今日,两人再去“病栅”,一切比之昨日可谓截然不同。有些患症较轻的病人,一见阿狸出现,便激动叫嚷啊:“是神医大人!神医大人来了!神医大人救救我!”

“滚!凭什么要先救你?神医大人先救我,我好可怜的,上有老,下有小——”

“你说什么屁话。你那老母亲怕不是早就得了畸病,去见至上神了罢。”

“都别吵了。你们两个一大把年纪也不害臊。看病顺序当然按照位置来,谁离门口近,就先救谁。也免得神医大人劳顿累坏了腿……”

“你去死吧!你说这话,还不是因为你离门口近!”

“病栅”之中,顿时吵成一团,几个病患恨不得将对方一张嘴撕烂。监管者忍无可忍,出声喝止:“吵甚么吵!再吵,谁都别想治了。”

此言一出,安静了一瞬,但接下来是更大声的怨言咒骂。

“你们这群人居然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们无能,又怎会死去这么多人?”

“没错啊,若不是你们‘辟邪会’,我们怎么会这么惨。将我们绑着搁这儿,其实根本是看准了我们一定会死。捆成这样,大限一到,就草席一裹,‘尸坑’里一丢——好家伙!棺材本都省了。”

一旦有了共同的敌对目标,这群原本吵成一团的人,莫名变得团结。

“整天说神言宗为非作歹,你以为你们‘辟邪会’又好到哪里去?”

“可不就是这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病栅”内的看护者们,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人冲动,忍不住呛声回去道:“你们这群不懂感恩的白眼狼,半死不活的只会给人添麻烦。要不是上头那位大人发话,你以为,我们愿意照顾你们这群危险残废吗?要我说,像你们这种染病的,一经发现,理应直接处决!”

“你们看,我没说错!这不就暴露真面目了!”

阿狸被吵到头疼,他冷眼看着争吵不休的双方:“都闭嘴。”

这三字冷若寒冰,便似一盆冰泉浇至众人头顶,将在场众人浇了个鸦雀无声。

如此这般,三日过去,辟邪会其他人寻上门来,为了便是一个目的:“小公子手段高明,对‘畸目病’颇有研究,但依你一人之力,想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不若将救治方法公布出来,以供大家探讨学习。小公子意下如何?我便替苍生先向你道谢了。”

阿狸还是那句话:“我可以教,但你们学不会。”

“是大家真的学不会,还是你不想教?”

阿狸循声望去,便见到徐淮。

与此同时,又有人道:“非是如此。小公子是鬼医大人特意请来的高人。他为人大公无私、高风亮节,这些时日来,大家也应当是有目共睹的。”

说话的人,正是祈无妄。深烟色衣裳的青年,气质沉静,笑容斯文,只可惜脸上偌大一个“罪”字,便似白璧上的瑕疵,令人惋惜。

而先前说话那人,听了此言,恍然道:“小公子若愿分享,我等定然重金酬谢。”

“不必。”阿狸道,“我教你们。”

徐淮却说:“嘴上说的倒是好听,谁知最后是不是私藏。。”

“你少污蔑神医大人!”有人突然站出来,推了徐淮一把,“他才不是这样的。”

徐淮被推得一个踉跄,登时大怒,但碍于场合,不好动手打人,于是只好拍了拍被推的衣袖,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道:“怎么,你这么维护,他是救你爹了么,你还非得上赶着给人当大孝子?”

那人道:“他确实救过我爹。”

徐淮:“……”

阿狸近日来见过大大小小吵架,早已免疫,他指了指门外:“要吵出去吵。”

用灵力矫正“畸目病”——此法除了阿狸,凡间其他人都不可能学会。

因为这涉及到从无到有的灵力创生,也涉及到从有到无的灵力吞噬。所以他教了一下午,果然收效甚微,其他人都学不明白,如此只好暂停。阿狸回自己的帐篷休息,倒是那位同徐淮争吵的,寻着了机会找到他:“大人,想不到会再次见面。”

对方将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数道玄色细线条纹,竟跟如今的畸目病发症状很是相似:“我是天墉城的畸目病患,多亏遇上大人,才能活下来。”

阿狸冷不丁问:“你如今是‘辟邪会’的人?”

那人道:“不,我不是。我只是自愿前来帮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就是……这条命,死里逃生,像偷来的一样。我便想要多做点事——似乎在帮助他人时,我才有些活着的感觉。”

阿狸看着对方手上的细纹,未有多言,只点了点头。

那人迟疑了一下,又问:“大小姐……她过得好么?”

阿狸道:“这要问她本人。”

那人苦笑一声,不再多说,转而问道:“此次畸病,和天墉城相比,明明没那么厉害,却死了更多人。一日日地待在前线,总觉得,人间没救了。大人,一切会变好么?”

阿狸想了想,说:“会的。”

他们正说着话,柳无学从外面进来,怒气冲冲:“祈无妄这狗东西又欺负你了?”

“……”阿狸道,“算不上。”

柳无学这才注意到,除了阿狸之外,还有个人,顿时他整个人僵住。

天墉城遗民见状,立刻体贴地说道“我甚么都没听见”,然后礼貌告辞离开。

柳无学僵着脸在阿狸身旁坐下,他道:“事情经过我已听说,祈无妄这混球,真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阿狸对此并无所谓,反而看柳无学气得够呛,就给他倒了杯茶。

接过一口饮下,柳无学立刻皱眉:“冷的。”

阿狸道:“正好给你降火。”

柳无学:“……你不气?”

阿狸:“没有必要。”

“……”柳无学身子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仿佛一条被晾干脱去水分的腊肉。他死气沉沉道,“也是。”又说,“累死我了。让我在你这儿躲躲。还是你这里好,我也不用装出一副积极向上的模样。唉,做人真的好难。”

他瘫了好一会儿,阿狸也不说话,两人便如此各干各的。忽然,柳无学道:“祈无妄刚入‘辟邪会’时,并不这样。他那时人畜无害,十分敦厚,不想才这么几年,就成这般德性。真是权利使人堕落。”

阿狸道:“他如今瞧着也是人畜无害。”

柳无学:“……”

柳无学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琢磨过来了:“所以,你是想说,他其实一直堕落,只是我一直没看穿他?”

阿狸道:“不必问我,你心中自有答案。”

柳无学:“……”

柳无学豁然起身。

阿狸:“你去哪。”

柳无学“死”里焕发生机,他怒气冲冲道:“我要把祈无妄套上麻袋,揍一顿!”

至于柳无学最后是否真的将人揍了,这点不得而知。阿狸也不甚在意。十来日过去,他依旧没能教会其他人,救治畸病的办法。不过,阿狸救了不少人,但多少显得杯水车薪,因为有更多人染病被送来。

到如今,畸目病症已为人们所慢慢熟悉,按理来说,只要预先防范,多数便可有效控制。于是,新出现的病情,许多并非无意的畸病伤害,而是出于某种蓄意的谋杀。

譬如附近忽有一城人染病,追溯源头,却不是畸目人暴动伤人,而是一名男子,将畸目患者的尸体切块丢入城中各处水井,污染了水源,造成全城死疫。

这名男子被人发现抓捕时,整个人都很平静,问其作乱动机,他说:“如今事态好转,我觉得好没意思,某日忽然灵光一闪,就很想看看,大家希望破灭时,会是何等崩溃模样。”

阿狸这些时日,每日都是以“昏迷”作为结尾。厉无咎不由嗤笑:“感觉你越来越不行了啊。天墉城时,你不是好厉害的?方无意,你变弱了。”

“没有人会一直鼎盛。”

厉无咎道:“盛极必衰是么?”

阿狸不去理会厉无咎的阴阳怪气。

至于每日一会的识海里,令迦上神积极地变着花样在做鱼,可惜水平发挥并不稳定,他有时很不错,但有时格外糟糕,让人确信他完全是在糟蹋食物,比如把鱼和葡萄煮在一起之类的——据说是因为他自信满满地想要发明新菜式。阿狸吃完后,面无表情地在令迦腿上磨了磨爪子,顿时整个识海,就只能听见令迦的惨呼:“痛痛痛痛痛……”

这一日,阿狸自识海中醒来,听见了柳无学的声音,以及另一个,他不曾听到过的声音。那个人正冷冰冰地叙述:“你正在逐渐失去权利。”

柳无学听了此言,半晌没得言语,过了会儿才回道:“那不是我要的。我从来没想要得到过。”

“那么,你现在就更应该学会,如何从别人手中抢回来。”

良久的沉默。

“这样争来抢去有意义么?”柳无学道,“我不在乎谁掌权,只要世间太平。谁上谁下,又有何重要。”

“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这世上许多事,不是你以为你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你退一步,别人只会觉得你更好欺凌,你不争取,别人就会掌握你的生死,而他们一旦掌握你的生死,就可以随意地践踏你,伤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捏拳,我相信我可以2章内对人间线进行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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