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她是那日芙蓉池遇险之后被那芙蓉花妖刻下印记，谢积玉十分自责。
他当时为何不送她回去？
为何要再一次相信谢云柔的谎言？
她居然认出了自己，她说自己做错了，说要补偿他。
可却是在那段时间，因为她，自己没能护好雀奴。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不要插手自己的事情！
可她却从来没有对自己有半分怜悯，她早就不是他母亲！
他又在幻想些什么。
她一次次为崔嘉柔制造机会，让他和崔嘉柔独处，拿他当作一个棋子，只为了让崔家能够和谢家联手，不断增强谢国公府的实力。
甚至，还将自己的镯子送给崔嘉柔。
可笑。
他把母亲留给他的镯子送给心爱的人，却见另一只镯子落于他人之手。
她从来不在意他的处境。
也不在意他的喜好。
他喜欢的是谁不重要，只要能为她带来好处的，便是值得的。
可为何，为何还要伤害她？
接近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在查芙蓉花妖的案子，知晓他已经查到了她身上。
她用尽计谋，让清环成为她的替罪羊，利用他来刺激清环暴露。
置雀奴的安危于不顾，将雀奴困在幻境之中。
若不是他早早在雀奴身上放了符咒，他的雀奴又要因他受多少伤害？
燃血提灯，他踏入了清环制造的幻境之中，只为带出她。
可幻境之中，她没有沉迷，反倒是自己沉入其中。
他看到了他那些不可言说的美梦……
那个谢积玉，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的，甚至敢做那样的事？
他曾无数次将那些隐秘而又阴暗的想法压抑在心底，却被这般展现出来。
他嫉妒此处的谢积玉。
于是，他杀掉了幻境中的谢积玉。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将这个抢先得到她的谢积玉杀掉，然后成为他。
他并没有被幻境影响，他知道这是哪里，可他甚至想永远同她在此处。
就假装自己只是幻境之中的谢积玉。
不用面对现实中的那些秘密，不用考虑有人会带离她，不用害怕嫉妒她对别人的好……
他恨不得带着她溺于其中，永远也不能出来。
明明知道她害怕，可还是忍不住困住她，吻上她，将那些妄念一一落实。
如果能带着雀奴死在幻境就好了。
可美梦总是要醒的，她不会甘心陪自己在幻境之中。
他只能假装清醒，去分离幻境之中那个真实的谢积玉。
他只能继续维持自己的面目。
他还要帮助母亲隐藏那些秘密。
谢积玉一直都是一个傻子，一个笨蛋，总在祈求得到不到的东西，明明说过不会再相信她的话了，可还是信了一次。
她说自己是无辜的，是芙蓉花妖找上她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杀人了，后面那些都是清环杀的。
她说她只想活下去。
她求他。
她说她不能有事，否则陛下一怒之下，也许会牵连谢家上下。
谢积玉的身份不能失去。
谢积玉发过誓的。
所以，他帮了她。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皎月君子，他只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只要一点潲水落在身上，就会让他显现原形。
她说过不会再害人的。
她明明看到了雀奴手腕上的镯子，却仍然要对雀奴下手。
可笑。
他也从来不信她。
他在雀奴身上放了易生符。
他不会让他的雀奴再次落于危险之中。
他们母子，本就一样，都是骗子，是自私自利的，是满身污臭的老鼠。
便要一起，下地狱吧。
他其实已知末路。
只要他是谢积玉一日，那他便要背负着谢积玉的责任。
可他是自私的，他不要活着让她知晓他的身份，不要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怜悯，不要她厌恶他。
于是，他算计了最后一次。
用他的死，来换得她永远记得自己。
她那般善良、温暖，即使自己真的撒了谎，犯了错，她日后也会因为自己的死而宽宥一二。
这便够了。
他永远都是谢积玉，以谢积玉的身份死在她面前。
没人能够让她忘记。
而他，会还了这一身骨血给生他的人。
杀了谢云柔，便还了命给她。
他记得，幼时其实也被母亲轻轻拍着背，秋日里，桂花的香气让人沉醉。
他会和母亲死在一处，她说并蒂宫便是她，她已经和芙蓉花妖合二为一了。
那便死在来时的地方。
就这样，化作一团血肉。
其实他也曾被短暂地爱过。
他也被一双手轻柔地扶起，一点点治愈他的伤口。他闻到了桂花的香气，他尝到了桂花做的糕点，可他渐渐看不见了……
只是，没有以后了。
他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他能放手，能够帮她离开……
*
香炉的烟熄灭了。
贺敏行猛地惊醒。
他看向怀中，她还在。
他怎么有谢积玉的记忆？
真是笑话。
他竟然看到了谢积玉的种种，好似他也成为了谢积玉一样。
谢积玉想要雀奴永远记得他，可真是痴人说梦。
雀奴什么都不会记得，她会将谢积玉忘得一干二净。
谢积玉这个贱种，怎么敢在幻境中那般对待她！
真是不知廉耻！
怀中人微微动了动。
贺敏行心中狂跳，却只是轻柔地揉着她的眉心。
看她懵懂，看她无措。
“我……”她轻轻捶了捶头，“我在哪里？”
贺敏行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雀奴，你可还记得我？”
姜婉挽看向他，“你……是未来的夫君，是我心悦之人。”
她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察觉到他浑身僵硬。
似是难以置信一般，贺敏行甚至不敢动，生怕会惊着她。
“怎么说些痴话？”
她笑着看他，将头靠在他身上，“我自是记得心爱之人。”
姜婉挽一脸冷漠，说出的话却如同蜜糖一般。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要大婚了，我不是应该回宫准备吗？”
“宫中一切我已然打点好了，只是很想你，想你在身边，便没放你回去。”贺敏行看着她，说话都温和了许多。
像是在哄小孩子，生怕将她惊醒。
他也不会用之前那种针锋相对的话来吓她，此刻只是想永远留住这样的她。
他低下身子，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小心地扶着她的身子，又怕手紧了，手重了，一时之间便显得局促又慌乱。
一点点展露的爱意，便会让他慌了心神。
【哇！贺敏行做梦都不敢这样想，爽死他了！】
【其实大狗超好哄，他就是叫得凶！】
【婉挽宝在贺敏行眼里就是一块小蛋糕，以前都得主动抢着，现在小蛋糕主动一下，他其实已经快疯了。】
……
原来他这么好哄。
贺敏行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试探，“这玉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看你总是戴着，可成色也不算上成。”
姜婉挽的目光落在手上，便将玉镯取下，放在眼前打量。
“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摘星在梳妆匣中随便取的吧。冬暖夏凉，很舒服。”
贺敏行接过镯子，“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府内有许多为你准备的镯子，日后便叫摘星日日为你换上不同的，总有比这好的。”
冬暖夏凉而已，他晋王府内什么镯子都有，这种货色，才不配戴在她手上。
镯子从贺敏行手中掉落，摔在地上。
像是散落了海棠花瓣。
“啊，碎了？”
“抱歉，没拿稳，碎了。”
姜婉挽却第一反应要拿帕子包起来，可却被他拿走了帕子，贺敏行抱起她，不让她的脚被碎片划破，“小心，这些碎片等会儿我来收拾。我们雀奴便好好待在塌上，哪里也不要去，好吗？”
姜婉挽点点头，乖得要命。
贺敏行便忍不住地用下巴蹭蹭她的头，轻轻嗅嗅她的香气，“怎么可以这般听话？让我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姜婉挽抬头看他，“很快就可以日夜相见，你怎么这般……粘人……唔……”
唇齿间的吻，落了下来。
很烫。
她也很温暖。
能维持人形，真好。
而后她笑着，用最软的刀子刺痛他。
“我饿了。”
“想吃些什么？”贺敏行问。
姜婉挽轻轻缠绕他的长发，“桂花糕。”
贺敏行微微僵住，“怎么想吃桂花糕？”
姜婉挽笑看他，“因为喜欢你，所以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唇齿之间的桂花最为香甜，你想尝尝吗？”
不怪她。
不能怪她。
贺敏行微微顿了顿，“好。”
“还想吃桂花蜜汁藕片。”
贺敏行：“好。”
“还想吃桂花糯米粥。”
贺敏行说：“桂花太甜了，吃多了牙痛。”
姜婉挽不解看他，“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最喜欢我做的桂花味道的东西，你说永远都喜欢。”
“你不喜欢了吗？”
“敏行哥哥？”
积玉哥哥……
贺敏行轻轻叹气，“我喜欢的，只是，人的口味是变的。我也会有很多别的喜好，雀奴要用心观察。”
“别叫我敏行哥哥，叫我敏行。”
姜婉挽自然知道他不喜欢吃甜。
可她却恶劣地看他难过，既是他所求的移情，那便好好承受。
左不过，是将从前演在谢积玉身上的情，在他身上再演一遍。
“敏行。”她从善如流地改口，而后躺在他怀中，“我想听你弹琴。”
贺敏行不会弹琴。
谢积玉善琴。
姜婉挽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弹幕浮动在上方，她知晓了他的弱点。
既然让她错认，那便做好一直做他人替身的准备。
她要往贺敏行的心上，一刀一刀刻下谢积玉的名字。
半空之中，弹幕高赞的任务很多，一个接一个。
【我想看在贺敏行的床上喊谢积玉的名字哈哈哈哈】赞1901
【不知道贺敏行被都当做替身，自以为所有被偏爱的瞬间都带着谢积玉的影子会不会破大防】赞1817
【贺敏行这么坏，想看他哭，看他在play的时候哭，感觉会不一样，我是不是很坏啊啊啊啊！】赞16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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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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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玉楼金阙囚雀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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