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气温一日比一日凉。
晏同春也一日比一日难受。
原先只是肌肉酸痛,加上容易咳嗽,现在连脑袋都开始痛了。
只是她分不清自己的头疼究竟是被冻的,还是看书看的。
刻苦好学的人设都立了,说要好好读书的话也放出去了,面对沈沐恩递来的书籍,虽然一万个抗拒,但该看还是得看的。
就是这满纸的繁体字,还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一眼望去,跟天书似的,怪不得古人还要专门学句读。
但关键沈沐恩给她的是连句读符号都没有的原装书啊!!!
这跟摸底考试有什么区别!
晏同春一个头两个大,翻翻捡捡好些时候,才勉强从里面挑出一本能看的《易经》。
搞玄学,她还是有点感兴趣的。
在她浅薄的认知里,周易几乎约等于算卦了,虽然还有些别的什么哲学道理之类的,但对她这种俗人来说都太空了。
就是看着看着,晏同春脑袋昏昏沉沉的,直接趴在木桌上睡过去了。
沈沐恩敲门后,见到的便是她脑袋枕在书上熟睡的模样。
阳光从窗户斜斜洒进来,落在她本就苍白的脸颊上,白得几近透明,连血色都没几分,给人一种像是会消散在风中的错觉。
就连呼吸也浅得很。
大概是没经历过什么顺心事,她睡着时眉头都是紧锁的。沈沐恩不忍惊醒对方,竟这样在原地看了许久。
“主子?她不去吗?”见里面半天没动静,李知节从院外探出脑袋来,疑惑地问。
少年人的声音本就嘹亮,晏同春被他这句话叫醒,睁着惺忪睡眼朝门口望去,和沈沐恩直直对上视线。
她整个脑子像塞进了团乱糟糟的棉花,钝钝的,就这么呆呆与人对视,也忘了挪开视线。
还是沈沐恩先开了口,说明来意,“晏姑娘,近日天冷,沈某正欲带知节去做套冬衣,想邀姑娘同行,也顺道做上一套厚衣裳。”
晏同春就看着对方的嘴巴一开一合,心道他唇形真漂亮,看起来软软的,好半晌才意识到说的是什么。
于是她点头应好,从椅子上起身。只是刚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踉跄——
还好沈沐恩扶住了她。
隔着层薄薄的衣袖,他的体温隐隐传来,不算热,却也比晏同春冰凉的胳膊高上些,暖暖的。
沈沐恩关心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晏同春的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先前还说读书人大多都文文弱弱的,可他托着自己的手却比想象中有力得多。由于用力,还能看清上边攀附的条条青筋。
等人站稳了,沈沐恩收回手,恢复了那副克己守礼的模样。
晏同春也收回视线,“无妨,就是才睡醒,有些晕。”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说话时掺着浓浓的鼻音。
她脑子实在有些糊了,第一反应竟是,自己终究还是在书海的催化下加重了病情么?
再一低头,桌上那本《易经》还大剌剌敞着,堪堪停留在开头第一页。
沈沐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发现了这点。
晏同春:……
好在学霸的认知里面是不会有人看书看困的,压根没往那个方向想,只道她是太刻苦了,劝慰道:“晏姑娘就算读书,也当保重身体才是。”
晏同春顺着他的话郑重点头。
-
去衣店的路上,经过一片热热闹闹的地方,里边好些人围在一起,中间站的似乎是表演杂技的汉子。
晏同春看得稀奇,问李知节:“那边是什么地方?瞧着怪热闹的。”
“你竟然连勾栏瓦舍都不晓得?”李知节莫名望了她一眼,“就是些杂耍卖艺的。不过临溪镇这座瓦子小得很,放在开封城,可比这繁华许多,光是七圣法便有十数座棚子呢!”
说到开封城的时候,李知节的脸上多了几分自豪的神色。
还真是什么情绪都藏不住啊。
晏同春也乐得满足小朋友的虚荣心,便顺着他的话问:“七圣法又是什么?”
“七圣法就是幻术表演啊。”李知节给她介绍,“改日你来了开封,我定带你好好瞧上一番!还有樊楼,足可俯瞰全城,夜里也灯火通明,映照汴京不夜天,可比这里的酒楼辉煌多了!”
他描绘的开封让晏同春都有些向往了。
向往完,才顺势问道:“你们原是开封城的么?那为何来这座小小的临溪镇?”
“公子参加科举要考策论,本说想亲自见识见识民情,便被家中嫡母打发过来了。嘴上是为着公子考虑,其实就是不想见到他,哼。”
说到这,李知节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脸突然就垮下来了,显然是对那位“嫡母”有所抱怨。
“知节,休要在背后嚼人舌根。”沈沐恩提醒他。
“公子,方氏平日里那般苛待你,你忍得,我可看不下去。”
年纪小就是藏不住事啊。
晏同春对他们家的情况基本有了谱,没再过多打探。
眼看李知节气得快炸了,便转移话题,问:“我还以为科考光是读书就可以了,原来还要实地考察么?”
沈沐恩耐心解释:“本不用如此麻烦,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何况书上所载内容多已过时,不见得适用于当下情况。沈某既然想为百姓谋福,为的便不能只是假想的百姓,而是真实的百姓。总要自己亲身看一看,听一听,才能了解他们的需求。”
听完,晏同春愣了很久,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简直被刻板印象荼毒得病入膏肓了。
科举又不止考八股,还考治国理政,她为什么会觉得状元郎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以至于现在碰到沈沐恩这样的存在,都觉得对方正常得有点不正常了。
她想自己大概是太傲慢了,因为来自更发达的时代,潜意识里就有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但事实上,离开了百度,好多知识点她都记不到,原本做过的穿越后靠科技发家致富的梦也落空得很彻底。
本来脑袋就晕晕的,又意识到这一点,晏同春忽然有些沮丧。
后面李知节恢复心情兴冲冲给她介绍各种杂耍的时候,她也闷闷低着头,没认真听,只是时不时潦草“嗯”上几句。
再回过神来时,眼前景色已然大变。
原先还热热闹闹的街道不知怎么冷清了下来。
晏同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李知节他们不知不觉走散了,怪不得好久没听到对方的念叨了。
瓦子里人多,再回去找估计也麻烦得很,没有手机就是不方便。
晏同春只好回住的院子里去等他们了。
然而,没走几步,她眉头一皱——
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她,还远不止一个。
古代人贩子连成年人也不放过?器官也没法移植啊?哦不对,除了噶器官,还有……
晏同春心里一紧,心想不至于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还会有人直接当街拐人?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突然,晏同春想起,之前那个王胖子说过,邻街有个孤女被知县的纨绔侄子强掳了去。
她不敢转身,假装没发现的样子,只是默默加快脚步,往前边的拐角处匆匆走去,打算在那里甩开他们。
等到了拐角处,她刚要松一口气,就看见面前出现个织金锦缎直裰的男人。领口是貂毛滚边,腰间还一口气系着好些镂空玉环,让人疑心会不会走着走着就碰到一起撞碎了。
衣服浮夸就算了,他还穿得松松垮垮的,就差把“纨绔”两个字印在脸上了。
而且姿势还很奇特,单手撑墙摆着造型。头上簪着朵浅粉的芙蓉花,嘴里叼着另一朵。大概以为自己很有型,浑身散发出自信的气场。
一见着她,纨绔抛来轻佻的一眼。
晏同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她迅速转身,又对上乌泱泱一群人。身上穿着款式相近的短褐麻裤。
好像有点儿眼熟……
晏同春盯着看了几秒,才意识到,刚刚在瓦子里就瞥见过这群人!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还早就盯上了自己!
这怕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所预谋。
专门挑在瓦子这样人群密集的地方,又混入其中,装作看表演的样子,实则刻意分开了她和沈沐恩他们。
这样晏同春第一反应是人太多自己走散了,沈沐恩想来也会以为她是走散了。
卑鄙无耻!
晏同春欲哭无泪,一想到这篇文的背景,整个人都走了有一会儿了。这可是高○文啊,连路人都有好多马赛克戏份的!更何况这种纨绔啊!
她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单挑这些人的可能性,遗憾地重新转身。
晏同春调整好面部表情,深吸一口气,对着纨绔作揖,“幸会幸会,久仰大名。”
纨绔本来从从容容游刃有余,听她这话,脸上的笑都停滞了,换上满脑袋的问号。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种反应的女子,别说他了,就连身后那些小厮们都跟着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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