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今夜的京都城分外安静，家家关门闭户，仿佛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令人不安的讯息。
城南谢府却灯火通明，全府挂白。愁云笼罩上空，黑压压的暗沉仿佛就要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在那之后，便堕入漫长的寒冬。
谢岁安跪在灵堂内，脸色苍白，神色冷漠，浑身散发着难言的悲愤。
缙云也着白布麻衣，从厅外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他木讷的眼神终于动了动，起身，朝谢府大门疾步飞去。
秦桑在军营休息了一个下午，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宁安王亲自将人送了回来。
从马车上下来，看见门口两个大白灯笼，秦桑避无可避地想起她见她的最后一面，还有她满身的箭簇。
腿一软，险些又没站稳。
府门打开，谢岁安急切从内奔出，却在看见亲密无间靠在一起的两人时收回了即将伸出来的手。
伶仃从里面跑出来，绕过谢岁安径直奔过去将她家姑娘扶着。秦桑将手从赵坤手里抽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也不是她想靠着，实在是腿上伤得严重，若不好好将养，怕是要废。
见伶仃扶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往阶梯上走，谢岁安冲下楼梯，将人拦腰抱起。
“嘶……”秦桑背上的伤口立即被牵动，疼得脸色一变。
谢岁安也跟着脸色一变。
“她后背有刀伤，刀口很深，缝了针，请务必小心养护。”赵坤面不改色地吩咐，又道，“我会调人过来暗中守卫谢府，你照顾好她，让她最近不要出府门。”
谢岁安正想说什么，忽然视线越过宁安王，向着更远的地方看去。
宁安王也发现了，回身时，看见街道另一头正有一条火龙逐渐靠近，为首之人不是京都府尹又是谁？
宁安王头也不回地吩咐：“把人抱进去吧，剩下的我来对付。”
谢岁安颔首，抱着人就往大门方向走。
然而一道黑影凭空窜出，几个踮脚凌空，堪堪落在谢岁安面前。
黑衣人伸手拦住谢岁安去路，谢岁安眼里简直要蹦出火花，冷声低喝：“缙云！”
缙云本就只是落后了几步，这会儿刚到大门口，闻言飞身而出，照着那黑衣人就开打。
“哎哟哟慢着慢着，不要焦急，不要上火嘛！”火龙队伍已然靠近，为首的中年府尹气喘吁吁地抬手喊道，“别动手啊！我们没有恶意！”
然而缙云只听他公子的指令，公子没叫停，他就当别人的话是耳边风。
劈里啪啦两人打起来。
府尹见喊不住，也没办法，苦着脸向宁安王行礼：“王爷金安，王爷，您看看，这还是叫他们别打了罢！”
赵坤面上浮起一个冷笑：“切磋一下也无妨。大人这漏液前来，真是勤奋。”
“哎，都是为君分忧，谈不上勤奋，分内之事罢了。”府尹陈进是个油滑非常之人，否则也不能稳坐水深火热的京都府尹十来年。
赵坤：“今夜已经晚了，今夜谢府守丧，我劝大人还是莫要打搅，有什么事情明日再问吧。”
陈进笑道：“王爷体恤我们，我们该感恩戴德才是，只不过谢府出了这等大案，上头给的压力实是大，隔夜怕生变啊，所以，只能火急火燎地来，想着先把尸体验了，笔录问询给做了，明日上头问起来，总不至于什么都说不出来，这罪名，可是要了本官的乌纱帽哟。”
宁安王不动声色抬手，随他而来的几名侍卫立刻抽出随身跨刀，金戈之声震得对面府尹脸色微变。
不过也只是极短的一瞬而已，下一秒又接着方才的假笑说：“王爷这是……”
“父皇那里我自会去交代，”宁安王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今日之事我亦在场，亲眼所见匪徒袭击谢府车架，劫杀随身丫鬟和马夫，杀了谢府大夫人还伤了我妻…陈大人，你想要的证据，在本王这里，明日自会亲自入宫呈上去，你还是回去吧，不要打扰今夜的谢府。”
“王爷手中有证据？”陈进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你不正是为此事而来？哼，截杀右相遗属，虽还不清楚动机为何，但总归不会是简单的私仇。陈大人，我劝你谨慎行事，莫被别人当枪使。”
憧憧灯火忽明忽暗，陈进终于不再说什么。这边忽然沉默，缙云却和那黑衣人你来我往拆招拆得十分起劲，谢岁安抱着人欲往里面去，黑衣人还待再拦，却听陈进一声轻咳。
大门被让开一条路，谢岁安抱着人迅速走了进去。
门口这边的互殴也及时停了手。陈进眯着眼望了望进入大门的两人背影，忽又笑着对宁安王拱手：“既然王爷明日亲自呈上证供，那下官就不便打扰了。还望准王妃好生将养，早些康复。”
说完又朝门内看了眼，然后笑眯眯地招手，带人撤退了。
见人撤走，这边的王府随从也都将长刀入鞘。一名近卫凑上去想说什么：“王爷……”
却被赵坤抬手制止。
他亦侧身，看向谢府深宅院内那两人的背影，闭了闭眸：“走罢，终归是我后来，给他们一些时间。”
***
谢岁安本想让秦桑回房歇着，但她执意要去灵堂。
灵堂里跪着谢景泽和谢梧，两人听见声音纷纷扭头来看。
谢梧一下起身冲过来抓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早上出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派来的人啊……”
谢景泽和谢梧已然痛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两人均是眼眶发红神色萎靡，秦桑看着不忍，眼睛发酸，跟着落下泪来。
“对不住，大夫人或许……是被我给连累了。”
秦桑回来的路上就和宁安王分析过了，不论上次皇宫刺杀，还是这回，都是因为有人想要阻止她和宁安王的婚事，而她本就是个岌岌无名之人，对方想杀也便杀了，总之不会有谁站出来替她伸冤。
或许当初谢仲昫也是因为有次考量，才会选择让自己替代她的孙女们上阵？
可没想到，两番下手均没能成，秦桑难免会想，是不是司命其实也在暗中保护她？也对，否则她早死不知多少回了。
她此刻面对谢梧只有愧疚，为何自己没有提前想到这种危险呢，为何已经有了一此遭遇还不知道多家防范呢？那些人能胆大包天在宫内下手，宫外下手不是更便捷？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连累啊？”谢梧伤心欲绝，根本听不懂秦桑的话。
但是谢景泽明白，他道：“她身上也有伤，别问了，等她好些时候再说吧。”
抓在秦桑袖子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谢梧呜呜噎噎的哭声好似一锤一锤落在秦桑的心上，她喉头发痛，提步走到棺前跪下。
她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诉：“司命，王惠文是个好人，却为我所累，烦请让她下一世去到一个安康平和的人家，一辈子安安稳稳，不要再在这样的人家里操劳了。”这样的大户人家，整日尔虞我诈担惊受怕，哪有什么安稳可言？
她相信司命能够听得见，若他听不见，等她回去之后，自是也要亲自督办这件事。
待从灵堂出来，谢岁安依然守在院中，等待护送她回房。
她撑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我们的事情还是先算了吧，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且顾不上你。”
谢岁安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却未免担心：“你想做什么？”
“成婚，杀人。”
谢岁安：“……宁安王已经有详尽计划了？”
秦桑微微一怔。因为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可他早就是这局势中的一环了，谢仲昫死，他被调入羽林卫，为的不就是来日这一击么？
未等她说话，谢岁安已经又道：“算了我不问，该我知道的时候，我会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要拼命。”
秦桑腿疼，走路十分艰难，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谢岁安的手臂上。其实很难说这最后的结局她能否保全自身，但无论如何，她希望他能平安无恙。就算她们最后没有结局，她亦希望他的后半生能欢喜顺遂，毕竟是个如斯可爱善良的人。
她不忍让他担心，只道：“好。”
***
宁安王呈上去的证供又岂止刺杀这一桩，科考舞弊案，强取良家妇女案，私自铸币案，打杀宫女，奸杀官员妾室……桩桩件件早就悄悄摆在黄帝的案头，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
宁安王起势太晚了，他像刚刚长出羽翼的幼雏，必许等到羽翼渐丰，可以独自飞翔之时，黄帝才肯松口放手一搏。
废太子，这件事，早就有了端倪。
或许多年之前是鬼迷心窍被人蒙蔽导致自己亲自杀害自己最宠爱，最适合接班的皇子，可这些年，这位老皇帝早就看清楚了。
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之上，小心翼翼亲自写下两封御诏，一封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太监总管，一封交给宣旨太监。
翌日，宁安王在十日后大婚的消息遍布京都大街小巷。
签约后的第一篇大概都是献祭的，写得痛苦是因为不会写完整的大纲，情节走向太容易歪了。不过能够坚持把它完成，也悟到了很多，下一篇的大纲人设剧情走向已然详细设定，应该是比这篇好一些的，拜请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收藏鼓励则个！下一篇《山海归》，胡思乱想一下共工撞到不周山致使洪水滔天的故事吧~过两天就把文和文案搬上来，所以，我打了个空的广告……嗯，迫不及待完结这篇！终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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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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