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梧拉着秦桑走进水榭,水榭当中锦衣华服,珠钗宝环的小女娘们纷纷侧目来看,秦桑目不斜视,只见主位之上坐着的,是一个头戴精致叠贝花冠的年轻女子,只不过容貌普通,并不特别显眼。
倒是在她下首左前方那位同样头戴花钗美冠身带披帛的貌美女子,实在是眉目如山水,肌肤似雪莹,长得十分好看。
秦桑快速算计着,那位最美貌的,眼角眉梢带着骄矜之色的,想来便是谢梧口中的芳菲郡主,谭无雁了。
可她只能坐下首,可见上首那位,只能是公主。
如今朝堂之上年岁这般不曾出嫁的,只有一位,皇帝幺女,弋阳公主。
秦桑视线不经意地淡淡扫过一圈,在场的这些女娘,瞧着年纪都同秦桑差不多,见了秦桑后,都纷纷挪不开眼。
不过这些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但凡自己出席重要场合,必定引来其他女子的侧目。
谢梧开始拉着她挨个介绍和行礼,果如她猜测那般,上首那位正是弋阳公主,下首那位也正是谭无雁。
弋阳公主从一开始就盯着秦桑,待行完礼,听了谢梧的介绍,便笑道:“这位新来的妹妹生得好生漂亮!只是……年纪轻轻的,却穿得老气横秋的。你过来。”
秦桑看了一眼谢梧,见谢梧微微点头,便上前去。
只见弋阳公主利落地从自己满头珠翠的头上拔下一根小巧的壁玉金钗,伸手过来。
秦桑便低头,由着这位公主将玉钗插在自己发髻间。
弋阳公主性子温和,年纪虽小,气度却从容:“虽说如今流行素雅的颜色,可我们到底也都是女孩家,不必穿得那么肃静。”
她说完,忽然嘴角勾起,眼睛笑眯眯的:“谢梧,你家这位新来的妹妹,样貌生得真是好!”又微微侧首看向谭无雁,“芳菲,这下好了,你有对手了,有人比你长得还要好看了。”
谭无雁虽然一直默然无语,但秦桑看得出来,她一直关注着这边。
此刻忽然被提及,她却也不太在意,一副气定神闲万事不惊的表情摇着手中的团扇,懒懒道:“是呢,这位妹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咱们京都的公子哥儿们若是见了,又有吟诗作附庸风雅的素材了。”
虽然语气淡淡的,可她看向秦桑之时,目光中的不屑却毫不掩饰。
这时谢梧笑着道:“哎呀公主说笑了,女子美貌哪有好坏这一说,都是各花入各眼,我这妹妹生得虽然容貌娇美,可到底是偏僻地方来的,不懂京都的时兴,比不得京都小姐们精心装扮的姿容,更比不得芳菲郡主价值千金的散花绫襦裙,叫人眼前一亮呢。”
说着给秦桑递了个眼色,眼里满是得色。
谭无雁微微一怔,继而嗤笑一声,道:“谢梧姐姐何时学得这么圆滑,衣裙再美,也不过是些外在的俗物,妹妹天生丽质不可多得,何必自谦呢。”
她眼珠轻轻一转,忽然稍稍坐直了身子:“既然姐姐看得上我这衣裳,正好,我今日还随身带了几身替换衣服的,瞧着这位新来的妹妹身量与我差不多,不如,就让我来帮妹妹打扮打扮吧,绿袖,”说着她吩咐站在自己身后的贴身丫鬟:“去,把我那新作的衣裙拿过来。”
不等谢梧阻止,那叫绿袖的丫鬟已经应声去了。
谢梧向来是个洒脱的,出门向来只带一套换洗的衣裙,而且她的骨架比秦桑要大,整个人都高大些,是以即便她的衣裙给秦桑,并不合身。
而秦桑初来乍到,想来家中嬷嬷没有提醒,所以她今日也没有替换的衣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拒绝。
谭无雁是个什么性子谢梧再清楚不过了,她仗着自己兄长如今统领禁军,地位尊崇且权柄重要,自己又生得貌美,很是作威作福不将一般人放眼里。
她给秦桑拿衣裙,能安什么好心??
如此,竟有些心慌。她歉意地看了眼秦桑。
秦桑不知是真淡定还是缺心眼,并未注意谢梧幽怨的眼神,反而喜滋滋地同向人家道谢:“既如此,那真是多谢姐姐了。秦桑初到京都,就碰上这等豪华盛宴,想到今日要见许多的贵人,心中很是惶恐,也愁不知今日该如何穿着。因想起家中已故长辈的教诲,让我行事低调谨慎,于是特意穿得素雅了一些,倒叫姐姐妹妹们笑话了……”
她这话说得很得体,既有自知之明地坦诚自己没见过世面,顺了贵人们的意,言外之意又说自己平时其实不这样,都是思虑太多的缘故,叫大家觉得自己不是个连穿衣打扮都不会的土穷酸,顺便勾起大家对自己的期待——若非思虑过多刻意穿得低调,正常打扮之下,这女子又该是何等形容样貌呢?
女人之间的交际啊,一旦你在穿衣打扮和审美之上露了怯,表露出对时尚的愚钝,那是很容易叫人排挤的。
尤其是这些京都贵女们,整日闲来无聊,琢磨的都是穿衣打扮,品茗熏香之类的美事,若自己不懂美,凭什么融入她们高雅的圈子里?
看来今日早上,刘嬷嬷给自己选这套衣衫之时也是特意想让自己出糗了。
弋阳公主听了这话,果然十分高兴:“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说话倒是落落大方,你也不用紧张,既然丞相大人将你接到府上,待你如亲孙女,那你以后就常出来玩。玩得多了,自然知道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衣衫了,不要紧。”
有了弋阳公主这话,大家都不敢再笑,那边的小厮也忙端了椅子来,谢梧便拉着秦桑去坐了。
水榭中的贵女们继续之前的话题,讨论如今京都哪家香脂铺的面脂效果最佳。
大家便又奉承那位芳菲郡主:“芳菲郡主天生丽质,自然是不必操心这些的。”
那芳菲郡主摇着扇子笑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那儿不是新来一位美人儿么,你们倒是可以问问她,用的什么保养之法,将那一身肌肤养得如瓷似雪,难不成有什么秘方?”
说着,她那一双狐狸似的媚眼挑起来,远远看向秦桑。
秦桑正盯着小厮端上来的几道精致点心蠢蠢欲动,听到话题又扯到自己身上,她在内心感叹:人呐,果真就不能太出众。
而且,看来她很快就能在谭无雁的哥哥谭秕那里留下艳名了。
倒是歪打正着。
她随口同这些贵女们应付了几句保养心得,还没吃上点心,就见芳菲郡主的侍女绿袖果然抱着一托盘的衣衫来请。
粗略一看,天青色的蝉翼纱百褶裙,月白暗花的短襦,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细细一看,丫鬟绿袖的着装不也是这个颜色么,这是给她拿了一套丫鬟的衣裳来?
“绿袖,”芳菲郡主声音极尽温柔且和善,“带这位娘子去更衣吧,小心些伺候。”
秦桑站起身,忙招来伶仃,道:“哪儿敢劳驾郡主的丫鬟。”说着间,伶仃已经很有眼色地伸手从绿袖手中接过了托盘。这时,自有公主府备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上前为秦桑引路:“姑娘请随我来。”
秦桑自然不会换她这件丫鬟穿的衣服出来给人家笑话,况且她在这里呆得够久了,是时候去别处逛逛,借着换衣服的由头,正好溜开。
主仆二人跟着公主府的丫鬟沿着回廊一路往厢房走去,途中经过先前夏侯鸢走过的小径,她顿了顿,道:“这位姑姑,我想先去如个厕。”
公主府的丫鬟面不改色,低头恭谨道:“姑娘随我来。”
“不必,”秦桑制止她,“姑姑指个方向,我们自己去便是。都怪昨夜贪凉,吃了许多冰,大概吃坏了肚子,很要耽误些时间,只怕贵人那边有事情,姑姑还是先回去吧,我们换了衣衫以后,便自行过来。”
那丫鬟听秦桑这么说,也不想跟她去恭房外守着,当下指了方向,便自行离开了。
伶仃还端着衣裳,问道:“姑娘,我们去哪儿?”
秦桑看那丫鬟走得没有踪影了,才迈步朝着那条小径走去:“走吧,去逛逛。”
这园子今日办长公主寿辰,几乎处处装点了彩绸,有些重要地方便挂满了彩绸与灯笼,偏僻之处或者风景不佳之处,彩绸便要稀松些。
她们两人如今走的这条路,两旁其实没有挂彩绸,只不过在园中花园里,挂了几个应景的柿子。
伶仃不明白她们这是要去哪儿,竟是越走越偏。
但她如今对秦桑百般信服,也就没有问,只是跟着走。
尽头是个月亮门,跨过去后,又是另一个园子,这里茂林修竹,倒是比刚才清幽不少。林间一条蜿蜒小路至尽头,又是一道月亮门。
这月亮门旁,雕花镂空的朱红围墙之下有一张石桌,桌旁的石凳之上,正坐着一位绯色衣衫的少女。
少女双手支颐,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秦桑远远地顿住,心道,这是唱的哪一出?私会情郎不成,还是吵架了?
只见那女子忽然又气汹汹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对着月亮门那边喊道:“怎么还没有消息,去传话的人怎么这么慢!本郡主都等了多久啦!”
月亮门两旁分别站了个丫鬟,看那装束就知道也是公主府的人。可夏侯鸢分明不是对这两个丫鬟在讲话,她是冲着门那边的人在嚷。
所以,夏侯鸢这是被阻在这堵墙,过不去了??
那么墙对面,应该就是男宾席了。
秦桑猜测着,摇着扇子走过去,准备去帮一帮这位夏侯郡主。
话说,到了公主寿宴了,更多重要人物才渐渐上场,嗯,进度果然有点慢。不着急,还长着呢,慢慢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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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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