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魄玉本就有着清心镇定之效,是从前沈逾用来镇压净化魔界七千恶灵的,如今用来安抚一个深陷梦魇的人倒也不错,且玉质光泽温润,此时待在赤霄诺头上,也衬托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更显秀气。
沈逾把玉拿回后,将它重新系回自己鬓发间,把熟睡之人摆正在榻上后便准备离开,临走前交代蔺依,“我这些日子会闭关一段时日,白天不要来打扰我。”
他最后看了一眼赤霄诺,嘱咐道:“他有什么情况……你再向我汇报。”
赤霄诺醒时已经是午时三刻了,他很少会昏睡这么久,以至于分不清现在所处何地此为何时,直到看见了周围熟悉的环境,才令他拉回了神智,原来还在苍澜峰啊。
昨日的事,他有些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和沈逾有些争执,到最后居然沉沉睡去了,哦,是也,沈逾看到了自己不堪的一面,但出乎意料的没什么态度,反倒是过来安慰自己,但他安慰的方式,属实有些刻板,刻板到他自己知道那不是他的本能会做的,只是用自己见过的方式依葫芦画瓢模仿,所以显得有些生硬。
昨日情绪那么激动,今日醒来却恍若无事一样,甚至还觉得心绪比以往更加稳定了,他当然不会知道,为了安抚他近乎到边缘线的情绪,沈逾甚至拿出了平日里从不离身的幽魄玉给他清心。
赤霄诺把身上的被褥裹紧,余光还瞥到昨日沈逾落下的袍子。
要不要去送回去呢?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喊来蔺依,准备先问他玄玉仙尊现在在何处。
“仙尊今日开始闭关了,他让我们白天不要去打扰。”
闭关?也是,他这些日子为了魔界和自己的事耗费了很多精力,是该好好休养一阵了,他咬着手指琢磨着,却不知为何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抬头却看到蔺依不知何时端来了一碗“苍澜峰的禁忌。”
正是饿的时候,稍作感谢之后便开始享用,蔺依站在一旁,目光却有些不忍直视,这乌古鸡,数十年才诞得一只,仙尊居然会亲口允许赤霄大人享用,纵使知道对方是苍澜峰的座上宾,如此待遇他百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
吃饱喝足后,赤霄诺打算先把袍子还给沈逾,到玲珑宫前后,却发现已有一女子站在宫外,两个弟子拦在她前面道:“莲华仙子,仙尊已经说过了白天不便让人打扰,您还是先回去吧。”
原来是莲华啊,这么一说赤霄诺可就有印象了,先前在魔界一家酒楼里他和沈逾见到过对方,当时这人也是……如现在一般,总是喜欢黏在沈逾身边,他对对方倒是没多少敌意,只是抱着手站在旁边,两位弟子率先发现了赤霄诺,一人拱手道:“赤霄大人。”
赤霄诺“嗯”了一声,也不管莲华转过头来看自己是什么眼神,继续道:“你们仙尊的袍子昨日落在我这了,我替他送来。”
果不其然,得到的回答也是沈逾白天不见客,他也不惊讶,用自己的话术和对方绕着圈子,“你看,东西是在我这,理应我亲自送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也不好交代。”他轻挑眉头,继续深入话题:“我放下袍子就走,不打扰你们仙尊闭关。”
两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放他进去了。
“站住。”身后冷冽的女声响起,莲华抬着下巴望向赤霄诺,指着对方高傲道:“凭什么他能进去,我就不能,我分明是给沈师兄送剑穗的。”
赤霄诺只停顿了一瞬,便轻笑着继续脚步,他才不会被这种话吓住,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给对方留有拿口舌的余地。
一位弟子还是继续拦着她,“仙尊之前并未交代过要拿什么剑穗,而那袍子却实实在在是他的衣物,莲华仙子还请不要难为我们……”
此时确确实实还是白日,不过是申时,离天黑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他在宫内兜兜转转了许多地方,并未发现沈逾的身影,他拦住了宫内一个洒扫的弟子朝银,问他仙尊平日闭关都在何处修炼。
对方见无妄宫内居然还会出现外人,当即是十分震惊,但看他拿着玄玉仙尊的袍子,恐是真的有要紧事,便指路道:“仙尊一般在寒室修炼,从寝宫绕后面的小路便能过去了。”
赤霄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趁机参观沈逾寝宫的好机会,他先是逗留了一会,但沈逾的住处也着实有些无趣,无非是一些仙家典籍以及各种武器用具,就连换洗衣物也都是平日里那几件,甚至有些相同款式还有许多重复的,怪不得那些弟子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沈逾的袍子。
从小路穿过便到了弟子所说的寒室,名字虽是寒室,其实是个披着岩石皮的冰洞,里面墙壁桌椅等皆是由淡蓝色晶冰构造而成,仔细观察还能看见冒出来的白汽,普通人在这里待上一时片刻便会忍受不了,也只有沈逾这种怪胎能在里面住上十天半个月。
赤霄诺搓了搓双手往手心哈气,早知这里这么冷,方才就不把袍子放回沈逾的寝宫了,他在里面绕了半天却找不到出路,这里所有的用具无一不是用冰制成,根本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一不留神便在里头迷了路。
他试着在手心点燃一簇狐火供自己取暖,但不知为何,许是这里是仙泽鼎盛之地,妖力在这里能发挥的作用很小,于是往日猛烈的火焰在此时像个幼儿一样柔弱地趴在手心,彷佛在宣誓着不公。
这下完了,自己的法术在这里几乎是微乎其微,为了升高体温,赤霄诺只得现出一部分赤狐原身,先是一双闪烁着淡淡火焰的赤色狐耳,尔后是自己那六条尾巴,到了最后,连脸颊两侧都出现了两道妖冶艳丽的红纹。
怎的还未走出去?
直到睫毛和发丝都开始结了冰霜,行动也越来越迟缓,这种感觉几乎像要冬眠一样,赤霄诺晕晕沉沉地扶着墙往前走,突然撞进了一人怀里。
时刻已经到了未时,天色已黑,沈逾一走出来便见到了在寒室里绕着圈的红衣男子。
赤霄诺抬头一看,却是昔日里一张熟悉的面孔,苍蓝的幽魄玉倒映出此时自己的模样,但对方的神色却一如以往的冷漠,不复昨日的温情,种种抗拒的神态,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你不应该来这里,”沈逾道,“寒室里有我从前设下的结界,乱闯入者一旦踏入便找不到出口,直到受寒冰侵蚀五脏六腑而死。”
闭关时的沈逾只披着一件极薄的单衣,往日一丝不苟的束发也散落在肩侧,看上去十分随意,但五官和神态却也仿佛冰雕的石头一般,既没有什么血色,也没有任何表情。
“阿嚏。”等不及他说完,赤霄诺便打了个喷嚏,连带着头上的冰霜也跟着抖下来一些,他摆摆手道:“我来把你落下的袍子送过来。”
他说的真切,一双秋水瞳就这么望着他,沈逾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点了点他的额头,瞬间赤霄诺周身的冰霜便如同春日来临一般消失不见,然后沉默着带他走出了寒室。
修炼者闭关时,一般先会调整自身气息,尔后堕入空洞的心境,感悟天地之灵气增进修为,然而今日进入心境时,沈逾却发现了与往日不同的景象。
俗话说相由心生,内心的场景也往往和自身实际相关,不知为何,此次修炼时,沈逾却出乎意料的心境里发现了几丝从未见过的红线。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般来说,一个人心底的景象都是固定的,而几百年来,他从未在自己的心境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像是荒芜的沙漠里开出了绿草,亦或是高耸的雪山里忽然出现一簇火焰。
修道者所修炼时,讲究的是一个整体和谐,譬如一个火系术者,心底里能容纳的东西有限,若是开出一条湍流的小溪,便是破坏了整体和谐,于整个术法相违。
于是沈逾在第一次看见飘摇的几丝红线后,便果断地召出流光剑,挥剑斩断了。
“嘶,好冷——”在今日沈逾给自己输送修为时,赤霄诺立即被冻的身体一激灵,尔后像逃窜般下了榻,有些恐惧地回头望着对方,但即使这样沈逾也并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而是道:“很冷吗?要不再坚持一会。”
话语虽出于关心,而他的眸光中满是淡漠之色,让人觉得十分陌生,赤霄诺摇摇头,不解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变了很多……”
有吗?沈逾看了看自己的手,或许是因为自己修行的是冰系法术的缘故,因此闭关精进修为后便连带着法术性质也跟着改变了许多,于是解释道:“或许是我闭关……”
赤霄诺再次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虽然不知是何种缘故,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境与法术一同发生了变化。
然后拈起两根手指,将对方施术的手送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塞回袖子里,苦笑道:“玄玉仙尊闭关后的术法,我可是受不住了,今日的先到此为止吧。”
人间战场的硝烟还在继续,荒漠的戈壁上忽的升起一缕黑火,尔后从中幻化出一个黑袍男子,剑眉墨眸,头顶以白骨作冠,两侧分别垂下一串红珠,举止却是放荡不羁,走出来后便随意劈了处岩石坐下,一双精明的眸子观察着下方的情况。
随即身后也跟着走出一位肤白清秀的少年,戴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面貌,提着青灯跟在身后。
鸩红羽炼的毒果真不错,短短数十日竟已感染了近千人,男子摩挲着下巴,因为使用目传千里的法术而瞳孔闪烁着红光,如同兽类般的狡黠,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魔尊,据虞风楼来报,西之魔君近日已经到达魔界东部了。”少年一手轻触太阳穴获取信息,这是骨族特有的以心传心,只需二者交换血液即可缔结契约。
宋御銮轻笑一声,不屑道:“他倒是跑的挺快,也罢,不指望那个毒疯子有什么其他的用处。”他起身,如同巡视领地般伸了个懒腰,尔后略有遗憾道:“可惜北辰司看不到这样一幕,否则看上去还挺有趣的呢。”
“自相残杀,不是吗?”他歪着头,嘴角微微弯曲,目光中却全无笑意,看着天边远远划过的一线蓝色光芒,不禁喃喃道:“玄玉仙尊?好久都没和他打过一架了。”
他打了个响指,便带着少年隐入黑暗之中,片刻后这里便来了新的客人,沈逾回仙山闭关了一段时间后,便寻着先前中毒的士兵所说的线索找到了这处山洞。
与此同时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的红衣男子,这人宋御銮倒是没瞧见过,但是这相貌……倒是个熟面孔。
“山洞里不知有什么,很是凶险,我们兵分两路,你在外面等我。”沈逾祭出流光剑,稍微捏了个剑诀护体,瞬间周身光芒大振,尔后化为一束光直冲洞里,赤霄诺则是一点头,寻了个坐处唤起月照琴在洞外接应,两人早已并肩多日,此时倒是生出了许多默契。
一曲琴毕,感觉到周身气息不对,赤霄诺美眸一睁,只见一黑影近身突袭而来,拨开琴身便从身侧掏出防身的匕首应对,那黑影功力高深,霎那间便如飓风过境一般顷刻间卷起数里黄沙,尔后匕首脱手,一柄黑铁剑架于脖侧。
“你是……魔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都是徒劳,这点赤霄诺早就认识过了,因此在事情发生之时,保持绝对的冷静尤为重要。
似乎被他的话挑起兴趣,宋御銮意外道:“哦?你认识我。”
表面上是在对话,实际气氛却十分剑拔弩张,赤霄诺被他的力道逼的只得后退,脖颈被锋利的剑刃划伤渗出鲜血,尔后又被吸收进剑身,如此邪门的武器,天下唯有魔尊宋御銮可掌控。
显然这话问了也是白问,因为对宋御銮来说,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就绝对逃不过自己眼皮之下,于是他收了剑,仔细擦拭着剑身残余的血液,轻笑道:“如此貌美的脸,要是划伤了可不好,你是沈逾的姘头,届时他找我麻烦可就不好了。”
他话锋一转,对于拿捏这种蝼蚁没有丝毫兴趣,不屑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替我杀了他,我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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