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人拿着钥匙进了房间，白远澄才安静下来。如果不被告知这俩人的孽缘，他一定会误会这里是哪对夫妻的蜜月别墅。
房间处处体现着生活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用心装修过的，暖色调的墙纸上挂着几幅风景装饰画，章离焰粗略一看便知其出自名家。
餐桌上摆着的陶瓷花瓶已然没有再添水，干枯的小雏菊与温馨的场景格格不入，显然是一段时间没来过人了。白远澄去主卧转了一圈，King size的床上整齐的放着两个靠枕，衣柜中也被分成两片区间，分别叠放着不同风格的睡衣和贴身衣物。
奇怪的是，卫生间里却只有一套洗漱用品，不仅如此，二人粗略地探查一番后发现除了衣柜里的衣服勉强能够表明这里曾经有两个人生活以外，剩下的痕迹似乎都被人刻意抹去了。
章离焰朝着其中一间房凑近些，对着室内的装潢打量了好半天，才悠悠地下了结论：“装修时间不久。”
“这倒奇了，你这眼睛这么灵？”
“不。”章离焰走进那间书房，翻出一沓纸：“我只是在刚刚发现了装修公司的收据。”
......
“那你刚刚入定了一样在干嘛？？”
“不知道，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章离焰沉下眼，自从进入这里就有那种莫名的割离感，不是生死之间的割离，彷佛是一个空间对于另一个空间侵占的排斥。
是进入陷阱而不自知的危险感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后知后觉地恍然，章离焰冥冥中觉得他们来到这不是天命而是人为！
“诶你来看！”
白远澄早在他困惑的时候就饶过他进了书房，一边盯着桌上的日历一边朝他招手。
“我认得，这是陈其昭的字迹。”
陈其昭本月的日程可谓满满当当，粗略望去全是他用黑笔写的什么代言活动或是试镜和综艺录制，唯有15日那天用红笔花了一个大大的圈，白远澄贴近脸去看那一行细小的字：7点与纪导商谈“贺兰华”角色详情。
贺兰华.......贺兰华......白远澄猛然想起，这不是网传的陈其昭下一部电影出演的主角名称吗。
至于纪导，没准指的是业界有名的大导演纪望桦，思及此，他马上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本月15日前后他在B市的活动。
“14号出席慈善晚宴......17号参加电影节开幕式......”白远澄喃喃着，也就是说15、16这两天可能是空闲的，而且大概率在筹备新电影的选角。
而陈其昭就是主角的候选者之一，他们定在15日早上7点见面商谈，按照他的命格，会在6点15经过莲漪山盘山公路的时候因为刹车失灵死于坠崖，这才是陈其昭原本的命运。
但现实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死去的人变成了与他同居的乔佑泽，并且死法、时间和地点都完全一致。
他又想到了章离焰的话，为什么沉寂了十年，偏偏从半年前星华开始力捧陈其昭，为什么那叠装修文件中的施工时间是在半年前，装修协议上签字的也是乔佑泽，为什么他们第一次与陈其昭见面的时候那人会疲惫不堪地说自己没有杀人，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有预感......
因为是乔佑泽替换了陈其昭的命格，而且大概在半年前他就已经预备筹谋这件事！
白远澄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不可能啊，谁能越过无常府提前知晓他人的命格，怎么想想都说不通。
“神差大人，你们天上......”
白远澄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拉章离焰帮忙，伸手却抓了个空。
他猛然回过头，房间里早就空空如也，就像什么人也没来过一样。
惊变只在瞬息之间，客厅中凋零的小雏菊耐不住养分的缺失，枯萎花瓣坠落悬停在半空却没有落在桌上，钟表的滴答声消失得彻底，整个房间的时间像暂停住一般，没有任何流逝的痕迹。
光斑透过纱窗渗进来，却没有带来暖意，只有彷佛被刻意涂抹的暖橘色。
全是死物！是现实生活中的某一帧被人刻意截下来形成的另一个空间！
白远澄不知道显示世界中的自己成什么样了，他现在已经成为画中人，画框内的世界虽然无限延伸，但终归跳不出四方的网。他第一时间摸了摸身上，还好化形符还在，章离焰的突然消失让他隐隐感觉还有看不见的第三方势力在插手整件事。
“出来。”
他紧张到声音都有些变形，却还是故作镇静视图和对方交涉，那人特意把自己弄到这鬼地方一定有什么用意，只要能周旋就还有破局的机会。
“有什么条件可以谈，我......”
房间深处传来响动，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白远澄猛然回过头。
那人走过来的同时，分针滴答滴答响起，身后的时间开始流动，干涸的花瓣掉落到桌上又被风一吹落到逆光而来的男人脚下。
面赋缀玉罩的男人高大肃然，全身被长袍遮起，狰狞的凶兽三眼穷奇图腾纹于袍上，猩红的眸子有神般狠狠盯着前方目所能视的一切。
男人从窗前走来，彷佛是想将世间的温暖隔绝于自身之外一般，逐渐挡住外界往屋内投下的暖光，每一步都带着扑面而来的死寂之息，比古代怪谈里索命的鬼还要凶恶三分。
白远澄则一眼认出这种玉赋面是逝者带的丧葬面具，他与无常府的同僚打交道久，却从没见过怨气如此之重的灵魂。
更令他心悸的是，这么危险的人物他居然未在脑海中想到过往档案里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化形符隐隐有松动的迹象，白远澄看着男人在他面前站定，没有眼白的黑眸死水似的望着他，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本就一触即发的局势更有压迫感。
面具之下的声音年轻而平静：“好久不见。”
不，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癫狂之下强装出的镇定自若，暗流涌动之上的冰面。像绷紧到极致的弦，任何一点小小的外力都足够彻底摧毁这份冷静。
白远澄忽略声音中夹杂的复杂情绪，单是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迷惑。
好久不见？跟谁好久不见？
有限的记忆中并没有眼前男人的信息，打扮也更是陌生，明明应该是敌对的身份，上来却直接跟自己寒暄？
思索再三，白远澄试探着开口：“好久不见。”
男人好像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面具之下发出一声低沉的笑：“我对你是好久不见，你对我可不一定。”
“哦，是吗，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没准我就会想起来了。”
“不会的。”男人又靠近了一点，纯黑的瞳孔里完完全全映着白远澄防备的身影，像是在看已经唾手可得的猎物。
“你看你又不告诉我，我们怎么谈判呢。”这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家伙，白远澄已经在心底给对手贴好了标签，剩下的只有放手一搏，他悄悄去拽身上的化形符，试图变成灵体形态。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小动作。
“我不是在说我的身份，而是......”
话未必，他却突然出手，白远澄只觉外袍绣着的红眼凶兽往他面前一闪，整个人就已经成悬空的姿势被人狠狠箍住雪白的脖颈按在墙上。
“而是，就算告诉了，你也根本不会想起我。”
由于化形符还在身上，白远澄纵然是亡魂却也能有部分人类的感触。
久违的窒息感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陌生的记忆潮水一般涌来：高大却诡异的神像，汩汩鲜血从磕破的额角流下与他面颊上的泪水混在一起，又被人轻柔地吻掉，血泪在那人的唇边留下一抹红痕。
被迫饮下的鲜血和吟出同声同死的誓言回荡在空间中。
“......之血，蒙歃之辞；此逝彼生，未由吾心......”
“朝暮一瞬，起首百年......”
“魑落为誓，命格相连。”
谁......命格相连......是谁和谁？
白远澄从中挣扎着清醒过来，费力地去掰箍住自己脖子的手。
男人似乎并没有下死劲，控制住一个刚好的力度：既不会让人逃跑，又不至于用力过大。与其说是禁锢，不说说是戏弄更多。
“你究竟，究竟想做什么！”
“我猜，你应该在找一位走失的亡魂。”
既惊讶于男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又恨透了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白远澄心知每耽误一点，陈其昭变成活死人的几率就大一分，情急之下竟抬脚就想去踹男人的下三路。
结果细白的脚踝被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松拿捏，男人顺势向上把七分牛仔裤撩到白远澄的膝盖处，露出一截玉藕似的小腿靠在腰侧。
长袍上的刺绣摩擦着肌肤，很快就泛起了红，连挣扎都带上一丝欲拒还迎。
这种暧昧的氛围显然不应该存在于剑拔弩张的对手之间，白远澄从未在办事时遇到这种情况，一举一动都被轻易看穿，连逃跑都做不到。
今天吃冷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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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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