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从北城后头过。远远看见：老胡家客栈外头，坐下好几摊子玩扑克的老人；旁边又围下一圈子看下棋的闲汉。赵五的心里热乎乎的，“今个的天爷好，晒到阳屲暖暖里，再就舒服的说不成！这会子，化肥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看太阳还早，另不如挖上一阵子牛九，收拾上几个老汉们的闲钱，然后再回家。”想好，过来就站到路边里了。恰好有个老汉是坐家，奈何家里的人喊的紧，想走又苦于没有下家。可巧瞅见的赵五，正好补了这个缺儿，因过去坐下了。老胡一声不吭走过来。这里掏了五毛钱。谁想一圈子都没有下来，有人就跟嚷仗的一般过来了。一抬头，分明是下水沟的曹三毛从摩托上下来了，正拉着一个大长脸，一高一低朝他奔过来，一边又可嗓门子喊：“哎呀，今个才把你找着吗？我就说你是神仙，想见一面特别难！”赵五惊呆了，脸色瞬时降到了冰点，不知说啥才好，但他经过的毕竟多，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自心里暗暗儿骂：“我就说是活见鬼！走快，人把扫帚追赶上了；走慢，扫帚把人追赶上了。”刹那间到了，质问赵五：“家里找了无数遍，每次都避开不见，你是啥意思？” 这个咕囔：“你啥时候找过？我怎么不知道！”曹三毛气坏了，劈头顶子骂：“我还以为钻了你的妈的□□了！今个你给老子说一下，到底啥时候才还钱？”一时，干话台上的人都惊呆了，一个比一个好奇，纷纷朝这面下望。
分明就扑到跟前了，把这个的领口猛一把採住，看样子是非打不可。赵五不敢动，手里攥着一把牌，苦苦哀求：“三哥，就三天，至多就三天，这次要是再给不上，下次见了你嘴巴搧！”好几个老汉出于善意，劝曹三毛：“年轻人，有话你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来粗的。人么，牢了牢，不牢就不牢！你打，要是有个一差二错，你娃后悔都来不及！”一个年约六十的人，同曹三毛是邻舍，明明知道他连路都走不稳，再就啥话都没有说，过来就把两个人挡开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这个大傻□□！现在的人，你还能打吗？”因对到他的耳朵上，“你手上绑了多少钱？”说完转过，故意儿大声劝：“要钱就要钱，不能胡来！”边里的人看的一清二楚，都说：“就是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欠下了你的多少钱呀？至于动手打人吗？”还有人丢冷弹：“上正实月的，也没有个路上截住问人要钱的道理！”曹三毛显得很无辜，“说钱不多，也就七八百快钱。但这个驴日的性质太恶劣，两三年了，今个推明个，明个推后个，就是不给你给！”问他：“怎么欠下的？”曹三毛不言语了。赵五低声说：“玩了牌借下的……”众人一听不言语了，该挖牌的挖牌，该下棋的下棋，心里骂：“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狗咬狗，两嘴毛！”看样子还不饶，说不行就屋里取走。赵五又哀求：“女人把钥匙拿上走掉了，昨个跟的娃们，市里恭喜去了。就算到屋里，我也给你取不上。”说完又打保证：“最迟后个晌午！”曹三毛也没嘴扒拉了，邻舍再假意一劝，等于找了个台阶，说：“那就是后个，我你们家取来！”一时，干话台上又恢复了平静。偷眼儿看曹三毛走远了，赵五下死劲朝路上啐了一口老痰，翻了两下白眼子，嘴里又念叨了许多咒人的话。坐下又挖了两圈子。说到底还是没心情了，抓起赢下的毛毛钱，道了一声扰，起身走了。
到家里，把女人喊出来，两个人把化肥抬掉，又叫史芳把自己的铺盖赶紧收拾好。史芳问：“这么晚了，教我把东西收拾上，你想哪里去？”赵五说：“一起干活的回子电话来了，说井口红得很！”女人一想，反正种地也是雇人，蹲到屋里帐主子多得很，你快教出去干活去吧，“走掉我的头还轻些！”也再没有说啥。第二天一早，赵五人不知鬼不觉走了。曹三毛第三天来时，又是锁子看门，好容易把赵五的婆姨找见了。原来史芳已经习惯了，听了也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往心上去，只是告诉他：“我不知道这回事！谁借下的钱，你最好是找谁要！”气的曹三毛危险跌上一跤。结果当天卖化肥的老板等到天黑也没有见赵五的面，一直到第二天黑饭吃罢还是不见来人，实在等不住了，第三天才又找见的赵四，就说是得了个实底子：“将近两个年头了，我们就没有来往过。”尤老板才说反应过来了，苦苦一笑，还是个干气无奈何，“八成又跌到贩子的手里了！不过不要紧，无非就一袋子二铵、一袋子尿素，也就一百五十块钱，算是又交了学费了！当然，我们也不能把人想上那么坏，干脆先把账记下，等到明年的年底了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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