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圈下才进来。屋里的灯亮着。看见他来,老婆子把水掺到脸盆里了。赵四洗手洗脸,擦净过来,坐到沙发上。老婆子把烤箱上炖下的饭菜端过来,放到他的眼睛前头了,问:“老毛黄风这么大,这么吓人,你蹲到哪里了?”说窑洞门口。说:“上正实月的,人家都走亲访友呢,你就要滩上放羊去。这么远,费事的也不知道!”说:“就算不放羊,坟总得有人看。”话一出口,把老婆子的牢骚抖翻了,怨他:“为啥以底儿进的人家不看去?眼瞅着至多就能进两家子,肯定是老大和老二,人家都不急,你急的啥?真真应了一句话,——娘娘不急,太监急!”赵四听了说:“你听一下你说的啥话?大哥二哥老了走不动,我不看去,谁看去?小的两个能指住吗?”说:“你的两个哥哥太奸呀,有个受苦的活,就‘赵四你去’,这个赵四就是个人物了,亲也亲得很,好也好得很。但要有个好事,你再不要想呀,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这会子都就老了,走不动了。实话还不是我说,老汉们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儿,一有个啥事就赵四,这个赵四就孝顺的很,最后你孝顺下的啥?是分家的时候比别人多分了些?还是得上老汉们的私房钱了?啥不是你们的老六得上了!这些我都先不说。”赵四不吃了,问:“有些子啥东西没有给你分?”老婆子不理他,仍然自说自话:“你看娃们小的时候,一次我进到你的妈们的屋里,老六的娃子端的一碗饭,我们的娃子是干撅嘴,傻傻儿坐到门坎上望人的嘴。这时候怎么没有说都是孙娃子,亲后都一样,按理应该一样的对待,也舀给些叫吃上?你说这个心偏下的利害不厉害?我就说,活着的时候还没有把人害够,死了到现在都还不饶人!“赵四听了又气又可笑,说:“你再不要胡说了,十个指头都不一般齐,更不要说一碗水端平了,肯定是还没有来及舀呀!再一个说,你的娃娃多大?老六的娃子才多大?”看老婆子不言语了,才又说:“就算我们进不去,你说是不是赵家的老坟?该不该我们赵家人管?”老婆子听了,不假思索,说:“再不要说老坟不老坟的话,要是知道这么个,都是一裤脚抖下的,第兄们也不跟乌眼鸡一样了。刚才你还说你们的老五老六,他们敢比你小吧,敢是兄弟,他们怎么不看去?说个大实话,人家才不傻呢,就你这个大头行儾,拾了个屁渣子,就当住真的了。就说你们的老六,一天就知道花嘴儿逛上说的,真要教干正事的话,一下也别想指望上;再就你们的老五,这个人就更不用说了,一天就知道耍赌博的,赌博就是个命呀,我看都快碰死到赌博上了,屋里的啥事都再不管,个人的婆姨都不管!”赵四一听老婆子的话里有话,饭吃完筷子一放,悄悄问:“你又听下外头的人说的啥烂脏话?”老婆子低头一看,怀里的孙娃子睡踏实了,上去放到烫炕上,下来就把门帘子揭起来了,看外面的风已经很小了,左右看院子里再没人,仔细听郑兰花的屋里也没有响动,知道大的几个娃娃跟上转门去了,这才走过来对到老爷子的耳朵上,压低声音说:“我还是听下人说的,老五的婆娘……”赵四听了骂:“篱牢犬不入!我早就看这个骚婊子不是个好东西!”骂完又安顿老婆子:“这不是给我们赵家人的脸上摸黑吗?悄悄下,家丑不可外扬,你人跟前再不要胡说。就是不清楚赵五知道不知道?”老婆子说:“这种事,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是亲弟兄,都不来往,我一个当嫂子的,又能怎么样?”接下来,赵四把今天的见闻一一对老婆子说了,看外面已是黄昏时分,风近乎停止了,这才收拾上到大哥家汇报情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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