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距离,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这人却毫无顾忌,尤其是在察觉到床下有人的时候,他的口中竟然冒出一声轻呵,霎时划破了室内的静谧。
不过比起敌意,那笑声中无处不透露出的刻意,更让小春感到其中所饱含的恶意。
因为他就像是一位掌控全局的猎手,居高临下地在戏弄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兽。
而一般偷袭的人不会有这般闲工夫。
以至于他的行为让藏在床下的小春在惊慌之余,不禁感到有些困惑。
这人是有多恶趣味啊?
既然早已明确了她的位置,为何还要采取如此不必要的行动?
难道他改变了主意,想要以此来戏弄她,看她出丑?
又或是有着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春思绪飞速运转,猜测着他的意图,试图从过往的经验中寻找一丝线索。
同时,她紧紧贴着床底,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心中盘算着此刻偷袭成功的概率。
难以捉摸的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人除了最开始冒出的一声轻笑之外,始终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这使得小春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疑虑也随之不断膨胀。
就在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冒险一搏的刹那,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床前这人似乎对门外的声响格外警觉,他猛地站起身,动作轻巧而无声,似乎也在衡量着门外的威胁,准备做出下一步反应。
然而,这种状态并未持续超过五秒,他便再次放松下来。
“大半夜的,门怎么开着?”门外那人嘴里嘟嘟囔囔,“这不是给我们警卫找事做嘛!这帮向导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抱怨完,门也被他随手从外面关上。
门内唯二清醒的两人才明白,原来门外这人并不是有意停在门口,而是因为工作职责,单纯在执行夜间巡逻任务。
小春头顶竖起的雷达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她甚至能觉察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但危机并未完全解除,她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警卫离开后,小春明显感到床前的威胁再度袭来,那人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又回到了她的身前。
即便视线受阻,她依然能清晰地听见那人平稳而缓和的呼吸声,以及他指尖轻敲床沿的节奏。
那节奏时而急促时而缓慢,行至中段才逐渐稳定,从跌宕起伏转变为持续欢快的状态。
不难听出,他似乎极其享受这份猫捉老鼠的乐趣。
小春心中暗自焦急,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极度被动的位置。
对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无法放松警惕。
她尝试着悄悄移动身体,想要找到一个更好的突袭角度,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似乎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敲击床沿的节奏,似乎在提醒她,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小春明白,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
她必须有所行动,偏偏心跳声如鼓点般在胸膛内回响,而每一次心跳仿佛都在预示她下一步行动的位置,提前暴露她的行踪。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即便发出的分贝再低,都会被无限放大。
那人如此警觉,自然不会漏掉任何细微的声响。
于是黑暗中,那人又笑了。
但这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
在他看来,玩到这里足够了,再多几分,便是真的过分了。
更何况,他要的可不是一只容易吓破胆的小熊猫。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压低上身,借着门外洒进来那微弱的月光,目光穿过床底的缝隙,与女孩视线相交。
彻底将自己的真容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别藏了,出来吧!”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已然切换回了自己最常用的声线,“趴在床底下那么长时间,胳膊拄着不痛吗?”
闻言,小春先是皱眉,再抬头时眼神里尽是错愕与惊讶。
她没想到,从床底缝隙中望出去的那张脸,竟是柏德温。
“怎么会是你?”小春握着针筒的手指向他,“你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发什么神经?”
柏德温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把人先从床底拽了出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事毕,见她仍然盯着自己瞧,才慢悠悠答道:“我本来是走了的,中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才会回来找你的。”
小春被他从床底拽出,双脚落地时还有些踉跄,定了定神才站稳。
听了他的话,追问道:“什么事?”
“关于今晚那件事,我有必要再……”柏德温一脸正色,无奈话刚开了头,嘴被捂住了,后面的内容相当于手动消音了。
消音的人把他拽离床畔,来到自己床铺所在的位置,在他耳边说:“你小声点,万一把她们吵醒了怎么办?”
得益于门揭开的缝隙,室内的味道散去了不少,较之最开始,这种浓度的剂量对向导造成的影响也已降至最低。
之前仅余呼吸声的床榻上,也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出意外的话,药效褪去,其他三个女生或许会有人突然醒来。
要是被她们发现柏德温在这里,还一副外来入侵者的姿态,想必她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会听。
“怕什么?”柏德温的视线扫过另外三个人的床,动动嘴唇:“她们要是敢听,那就要做好被灭口的准备了。”
放在别人那里可以当作是玩笑话,听听就算了。
可在柏德温这儿就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了。
他是真的干得出来,自己泄露关键信息,却杀别人灭口的事。
毕竟,这人从不会把过错算在自己身上。
这几个女生只能自认倒霉,碰见谁不好,偏偏今天撞见这个道德感极低的男人。
想到这儿,小春也懒得捂他了,利落松开手,坐在床边晃着两条腿,催促道:“那你快点说,说完赶紧走,别耽误我睡觉。”
她和柏德温可不一样,哨兵多是实战课程,向导这边则更偏重理论知识,用那位教授的话来说,我们只有拥有扎实的基础,才能在实战中更好地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每每谈起这一点,教授总是在课后对白塔平日里安排稀缺的哨兵课程提出质疑。
虽然质疑的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小春瞥了一眼面前的柏德温,在心中为自己的向导学教授掬了一把辛酸泪。
面上却不显,再次催道:“我每天还要去上课,麻烦你有事说事,不要站在这里当男模。”
早八人的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不懂的男模本人十分不在意,“说实话,你去听所谓的老古板讲课,实际遇到了危险该不会应对还是不会应对,还不如我带你多做几次任务,手熟了,反应也就快了。”
男模的手顺势搭在了床边,小春的手背之上,与她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
夜风带着凉意,也抵不过那边一阵阵传来的暖意。
小春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柏德温抓得更紧。
在那一瞬间的混乱中,她只听见一句话最后的四个字。
“小春,”柏德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别拒绝我。”
“啊?”小春被他的认真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忘了抽手,“……等一下,我们不是在说正事吗?”
听你这语气,怎么感觉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太干净?
柏德温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在想什么?我说的别拒绝我,是指明天和我一起接受调查的事。”
“你是说沈槐那件事吗?”小春有些不太确定。
“不是。”柏德温否定了她的猜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是关于今晚发生在向导宿舍的这件事,伊森被他爷爷送去候诊室治疗的中途,有救护人员对他进行了记忆方面的探查,并且透露给了科林。”
“如果照你所说,按照这件事的紧急程度,应该会有人立马找上门来质问我。”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然而,直到你现在告诉我,其间,我也没有听见任何人来向我传达过这件事?”
“那是因为科林在里面动了手脚。”柏德温的眉头轻轻皱起,“多半是因为他的做法违反了白塔的规定,并且碍于双方各自的立场,只得提前封锁了消息。”
“可是,据我得知,伊森的状态很不好,若是强行进行探查,不是会……”
她的话没说完,可其中想要意思已然传达给了柏德温。
“会变痴傻,你想问的是这个对吗?”男人直接点明了她的顾虑。
“没错,我以为他作为伊森的爷爷,就像你之前考虑过的那样。”小春说,“至少会等人醒过来再做打算,这样我们还有抢救的时间,不至于暴露得太快。”
“那真是我高估了他,”谈及此,柏德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科林虽然是最普通的人类,但他的普通比起一般人还是过于出众了。”
小春打了个比方:“好比他测试伊森的自爆极限那般?”
“是的。”
柏德温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其实,伊森在他眼里跟你我并无区别,不过是没有触及自己的利益,若真是在利益面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自己的亲孙子。”
而这样的人比任何哨兵,甚至是污染物都更让人害怕。
因为,污染物至少可以被看见,它们的动向可以被预测,它们的生命可以被消灭。
唯独人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改了错别字,内容没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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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Trick or Tr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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