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的队友们最不需要的就是秦羽的安慰。这是秦羽的最后一场比赛了。他们这么拼命也是希望能在秦羽离开前给他一个冠军。
一个一年一次的校内赛冠军有那么重要吗？他们不知道怎么去衡量这个冠军的价值，就像他们也不知道一支普通的学院篮球队为什么会屡遭颠簸。
但是在队里出事后努力维持着篮球队运转，反复跟学院周旋的一直都是秦羽。这样的队长怎么会不值得一个冠军呢？而且除了这个冠军，他们也没什么能给秦羽的了。
秦羽理解队友们的想法，但他不希望这个冠军真的成为他们的负担。他率先从队伍里低落的情绪氛围中挣脱出来，带着队友们去开属于高翻学院篮球队的庆功宴。
从金融学院的休息区路过的时候，秦羽用余光看见了背对着他和徐洲站在一起的季明辰。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颤：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吗？
季明辰没有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反而侧着身子的徐洲若有所觉地看向了秦羽一行人离开的身影。
比赛结束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徐洲先去休息室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才跟季明辰一起回寝室。虽然两个人的寝室不在一栋楼，但算是顺路。
徐洲洗完澡，收拾完一切就给季明辰发消息。他今天的穿着也是一如既往的利落，纯白T恤打底，外搭一件黑色的立领夹克，下身则是一条烟灰色牛仔裤。
季明辰出门时一眼就看见了独自在树下站着的徐洲。那人身高腿长，剑眉星目，确实是扎眼。
徐洲看见季明辰以后开口第一句就是：“如何？”
刚刚感叹完对方扎眼的季明辰淡定地回答：“算正常水平吧。”
徐洲可不满意这种答案：“晚上我请客。”
季明辰心领神会地换了个说法：“帅得一如既往。”
徐洲终于满意了。季明辰看着徐洲，心中默念：“花孔雀确实在哪里都扎眼。”
“那你觉不觉得我们今晚穿得还挺搭的？”
季明辰今天穿的是一件杏色的双排扣长款风衣，内里是白衬衣搭水蓝色牛仔裤。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徐洲，诚心发问：“哪里搭了？”
“都是白色上衣搭牛仔裤，还都有外套。”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穿搭都很大众。”
“……”
十五分钟后，两人到达了北门的一家的火锅店。
“还是要鸳鸯吗？”徐洲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季明辰，表达出自己无声的期望。
“不然呢？”季明辰已经对徐洲的眼神免疫了。
“怎么就不想尝试一下呢？”徐洲一手撑着脸问。
“再说直接换番茄锅。”季明辰平静的语调中带着冷漠。他已经习惯了和徐洲一起吃火锅时对方不定时嘴欠一下的行为。
火锅是两个人口味差异最大的地方。徐洲很喜欢吃辣锅，但是季明辰吃不了。季明辰对番茄锅的观感还可以，而徐洲对番茄锅极度抗拒。
徐洲也不是真的要季明辰陪他一起吃辣锅，但就是有时嘴欠忍不住问。季明辰将徐洲的这种行为理解为一种幼稚的挑衅。
等服务员上菜的时候，两个人就正常地聊了会天。后来有人在微信上找徐洲，徐洲就拿起手机开始回信息了。季明辰漫无目的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正当他准备收回目光时，他看见了被一群人拥着从包间里走出来的秦羽。
秦羽完全没有想到今晚还会遇见季明辰。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了。秦羽对着季明辰粲然一笑，笑容里有遗憾也有满足。季明辰也回以客气和礼貌的一笑，而后就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季明辰以为这场偶遇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想到秦羽竟然会忽然折返。他惊讶地看着秦羽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最后，对方停在他身边问：“季明辰，可以和你出去聊聊吗？”
季明辰觉得秦羽不像是会纠缠的人，抱着把事情说清楚也好的想法就答应了。然而当他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徐洲也跟着站了起来，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徐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秦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还是下意识地拦住了季明辰。只是这一拦，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了。秦羽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得讳莫如深。
“徐洲，你先放开。”季明辰说着把自己的手臂往回扯了一下。
徐洲只是在抓上去的那一刻用了点力气，后来就只是虚虚握着的状态。所以季明辰稍一用力就挣脱出来了。他看着季明辰和秦羽离开的背影，再看看项目群里还在为了互相推卸责任而争吵的组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莹白的月光下，树木和路灯的影子交错着落在地上。
秦羽说：“季明辰，我准备出国了。”
季明辰楞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那祝你一切顺利。”
这个时候有很多话好像都不需要再说了，很多事情也都有了答案。
秦羽笑了一下，随意的语调像是在和朋友聊天：“都不问问我什么时候走吗？”
季明辰摇摇头，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秦羽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不需要道歉。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你只是不想说。季明辰，有时候对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没必要太礼貌的。”
季明辰不知道回应什么，便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秦羽一个人继续说道:“今天是第385天了，真是不长又不短的一段日子。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暗恋一个人的感觉。
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些棘手的烦心事，没忍住喝了点酒，没想到竟然就在微信上那么草率地跟你说出来了。这跟我原本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在我的计划里，我应该要正式地把你约出来，再准备一束桔梗或者其他的什么花，然后认认真真地告诉你我的心意。”
季明辰抿了抿嘴说：“不算草率，我在微信上连着滑了两页才看完的。”
秦羽浅笑着看向季明辰：“季明辰，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季明辰很认真地回答：“我相信。”
秦羽又问：“可以拥抱吗？”
季明辰点了点头，主动伸出了双手。秦羽毫不犹豫地上前，然后轻轻抱住了他。
接着季明辰听见耳边传来了秦羽低沉的声音：“最后一个问题，你和徐洲真的只是朋友吗？”
季明辰沉默了两秒后回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秦羽无声一笑，主动松开了季明辰。他率先说了句“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季明辰回到店里的时候，菜已经都上齐了，但锅里还是干干净净。徐洲就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怎么不动手？”
“怕你回来的时候冷了。”
“那现在开始吧。”
“你来看着锅，我去调酱料。”
“那先说好，我不要辣的。”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秦羽，吃饭时也维持着正常的互动，可是最后的气氛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了沉闷。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在寝室楼下分别的时候，季明辰问了徐洲一句话：“我们是朋友，对吗？”
秋风的凉意似乎渗入到了血液里，徐洲觉得心里有些发冷。他第一次不敢去看季明辰的眼睛，而空气中沉默的每一瞬又都让人难以忍受。最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好像不是很能相信了。给我一些时间重新思考一下吧。”季明辰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从徐洲的反应里就已经确定了先前所有的怀疑。如果徐洲真的心思纯粹地只把他当好朋友，从他问出那句话起，徐洲就要开始阴阳怪气地嘲人了，而不是沉默后乖乖地认同。他确信在徐洲在友谊上有着绝对的安全感，除非徐洲的感情有所掺杂。
第二天早上，徐洲收到了季明辰发来的两条信息。第一条是“最近比较忙，除了上课不会在学校了”；第二条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到临安找我”。
事实上，徐洲的时间也被排满了。
一方面，校篮球赛的新一轮抽签结果出来了，下周日金融学院对阵体育学院。对上体育学院，大家都知道金融学院这次大概率是要祭了。但是最基本的竞技精神还是得有，金融学院篮球队还是要按时训练，研究战术。
另一方面，徐洲作为所在项目组的主要负责人，在整顿完组内纪律以后依然要带着组员们解决实际的问题。
徐洲还是每天都给季明辰发信息。但是他怕真的打扰到季明辰，所以发的信息相比以前还是少了很多。一天下来也只有三五条，内容都是在分享当天做的事情。季明辰也都会回复，只是几乎没有主动给徐洲发过消息。
两个人之间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双方都看得见，可是谁也不敢轻易动手。推倒了这屏障必然会使他们受伤。放任不管的话，他们又心有隔阂。
不是走的每一步都能回头，他们都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死胡同。这样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可是双方都在忍耐，都默契地给自己定下了同一个时间点去找对方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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