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阜关的驻军统帅叫作李群,大概四十几岁,腰身挺拔,与呈将军差不多高,常年在烈日与风沙中度过的肤色呈麦黄,却十分俊郎。
崔翎昭见到他时,他正坐在烤肉炉旁拿着把军刀切肉。火光映衬下的他英姿焕发,颇有大将军的威风气概。
他与崔翎昭是在场的人当中唯二没有身着甲胄的,他只穿了一身便衣。
崔翎昭与呈将军走近,他的注意力才从羊肉上剥离开来。他平易近人地笑着,让二人快坐下,还递了只鲜肥羊腿给崔翎昭。
“姑娘打哪儿来?”李群拿起一块烤羊肋骨,撕下一大块肉就放在了嘴里咀嚼起来。
“将军,我师承白龙寺,名叫崔翎昭。昨日和那位姑娘一起从林家庄来的。”
“你果然不是殷家人。”
崔翎昭诧异:“你认识殷姝?”不然又怎会知晓她是殷家人?
李群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我只认识她手里的殷家华桓令,那是八世家的信物。要是没有那个,你们放在平常是连军营也踏不进半步的。”
“你说你们从林家庄那里赶过来,是因为来这里的事和林家庄有关吗?”
“嗯。”
李群皱了皱眉,说:“林家庄是碰见什么样的事. 儿了?居然需要殷世家出面,还要派人来一趟长阜关?”
崔翎昭叹了口气:“这事也说来话长。”
李群理解地笑了笑,道: “那便长话短说吧,实不相瞒,如今我们也遇到了些麻烦,一时难以解决。若是上头有新的指令,恐怕要早些说。”
崔翎昭点了点头,道:“不久前,林家庄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案子,我师父就派了我去。倒也不是林家庄查不出,反而正是因为查出了一些东西才使得林家主不知如何是好。我去了才知道,原来这其中牵引出了一味叫做糜蛇的毒物,而糜蛇是顼桓境内特有的。现在坊间时有传闻,说顼桓有卷土重来之势。 ”
一直在旁边沉默寡言的呈将军也拧紧了眉头。
崔翎昭也表现出无奈的神情:“于是殷姝决定兵分两路,我和她便是负责先行来到长阜关,校检结界以稳定民心。”
“那你们后来在途中又遇上了什么,怎么又会受伤?”
崔翎昭道:“我猜,那件事与将军方才所说的麻烦,是有些关联的。”
“你是说,那些尸体袭击了你们?”
崔翎昭点点头:“正是如此。从我们与之交手的状况来看,它们恐怕不太好对付。当务之急应是对症下药,可我们对它们的了解甚少,连来历也不知道。二位将军有没有什么头绪?”
李群苦笑:“营里的医术师查验过那些抓来的死尸,只知道是沾染了毒,其余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至于我们,自然更不知道了。”
崔翎昭心道:殷姝说有可能是蛊师做的,可如果是蛊术,一般是验不出毒来的。难道这种蛊术在这一点与它者不同?亦或者确实与蛊师无关?
“将军可是准备要上报八世家吗?”
“事发才不过两日而已。再说,林家庄又传出顼桓毒物一事,恐怕我们就算要上报,也只能是捷报。毕竟我们常年驻守于此,若连几个死人也无可奈何,又怎么让天下黎民相信,我们能够守卫边境?”
崔翎昭点了点头,心中肃然起敬:“将军所言也有道理。
“不过你放心,我们也并非全然束手无策。长阜关还有一个人也许能帮得上我们,如果我们能让他醒过来的话。”
“是谁?”
“死尸是冲破沙葬城来到地面的,而在那之后,有些墓室便塌陷下去,与外界形成了一个通道。我们曾经过通道进入沙葬城中勘察,然后发现了一个还未死去的人。”
“什么意思?”
“崔姑娘,你知道《华落术》吗?”
崔翎昭忽然被唤醒了一些记忆,下意识地念出来:“凛秋华落,落而复生。”
她反应过来,喜出望外道:“此术已失佚许多年了。据我所知,最后一个会此术者,正是八百年前莫名失踪的许神医。”
李群满意地笑道:“你说得对,他失踪以后,神医令也再没有出现过。而我们在那个人的身上找到了这个。”
李群拿出了一张图纸,上面用黑墨画了一张令牌,令牌上雕刻着祥云百草纹饰,正中间有一个“医”字。
崔翎昭激动地差点站起来:“这就是神医令!我从前在古籍是亲眼见过的。想不到我还能在八百年后的现在见到这位前辈。”
“他现今还未醒来,不过幸好,我们在离他不远处的大石块下找到了《华落术》。只不过,我和呈将军都对这类阵法不熟悉。崔姑娘师承白龙寺,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没有?”李群拿出一本极薄的典籍递给了崔翎昭。
崔翎昭迫不及待地翻了翻:“法阵之属,我多有涉猎。二位将军可以让我试一试吗?”
李群笑了笑:“我们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 ”
崔翎昭欣然收下典籍,此后心里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情。她随意吃了一些便退下了,并一个人沉默地行走到了一处人少的篝火旁,盘着腿研究《华落术》。
她心里觉得那典籍里的法术极妙,仔细地看了一遍便难以忘怀,故而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里面。待她将内容全部记住,合上典籍,伸了伸懒腰准备站起来时,陈适就拿着张烤馕,一咕噜地来到她身前问道:‘姑娘,你还要吃点吗?这个很好吃的。”
崔翎昭瞧着他一脸憨笑,也确实感到了几分饥饿,于是接过烤馕:“多谢你。”
“你今年多大了?”
他道:“我今年十七了,不过你一定也觉得我很小吧。我是七岁那年和我师父一起随军来的。”“你师父?你师父是谁呀?”
陈适往呈将军的方向看了看,崔翎昭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随即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
她小声道:“他是你师父?那怎么对你凶巴巴的?”
陈适无奈地笑了笑:“他不让我在人前叫他师父。他说,来了军营,便只有将士,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可若我叫他师父,在别人看来就不一样了。”
崔翎昭笑了,她道:“那你还与我说?”
陈适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姑娘,你长得好像我姐姐。”
崔翎昭看了看自己道:“你姐姐和我一般大吗?”
陈适摇了摇头,道:“我姐姐比我长了十岁呢,自然也比姑娘要大了。只是我和师父来边关时,她与你一般大。我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只记得她那时的样子。”
“你没有回去过了?”
“师父说,军有军规。”
崔翎昭挨着他近了一点,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她很温柔,很爱笑,我们没有爹娘,她便总是把好的东西给我。我来了以后,她也常写信给我。她说她与人结了亲,还生了一个小娃娃。我回信说以后要抱抱他,教他武功,还要牵他去街上买糖,买风车,可到如今也没有机会。”
“那一天会来的,很快就会来。也许那时,你也会遇见一个很好的人。”崔翎昭枕臂躺了下来,笑着说道。
陈适的脸微微红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躺下来,两个人的头靠得很近,互相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陈适说道:“崔姑娘,你也有兄弟姐妹吗?”
很多记忆在不断涌上来,怎么也止不住。最后,崔翎昭疲惫地坐起来,感到浑身僵硬,她背对着陈适道:“我困了,先回去歇息了。你也早些睡
陈适愣在原地,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正想要道歉,崔翎昭却已经走得远了。
待崔翎昭的那种情绪渐渐散去,她才意识到自己走到殷了姝的房门。她顺势地悄悄走进去,那甜香气息与药味混杂在空气中,殷姝的气色也好了一些。
崔翎昭替她把了把脉,没有发现异常后才放心下来。
她又轻轻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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