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与崔翎昭回到客栈,殷姝恰巧正牵着两人的马匹走出来,她的衣摆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日光的映衬使她更加明艳动人。
”二位的体己话可算是说完了。”
崔翎昭接过她递来的缰绳,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
李策叹了口气:“这里到长阜关甚近,其实用不着这么着急。”
殷姝纵身上马,殷红的伞柄自她的肩上露出,皎白细纹缠绕,隐隐泛光。
“还是早点将事情办好更稳妥些。李策,我与崔女侠先走一步,你在这里也要好生保重。”
崔翎昭抬头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她今日好似与往常不太一样。
李策又上前了几步,抱拳笑道:“行吧。在此与二位相逢,实为有幸。若有机会,江湖再见。”
殷姝知道李策说的江湖另有所指,于是点了点头。她的手握紧了缰绳,眨眼间已先行出了好几.步。
崔翎昭也纵马赶了上去。
李策看着二人向大漠的无垠处奔去,衣袂飞扬,又看到夜凉已歇,正当日起。他站立良久,才终于露出几分悲哀的神色:“江湖之大不可丈量,可又有多少人是不为江湖所容的呢?”
他的意识突然又回到了昨夜,殷姝极其认真地看着他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我都很清楚,煜国如今远远算不得什么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此处虽僻远,却也远离了是非。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暂且待于此,待时机成熟,我会帮你。”
想到这儿,他笑了笑,不知道带着怎样的意味,门前的应风铃被拨动了,其声似群鸟飞回啼鸣……
诚如李策所言,即使是不疾不徐地从徐门赶到长阜关也只需要五六个时辰,而若是像昨日一样八百里加急,那三四个时辰也能到达。
现如今天色还早,途中的变数也小,二人在不知不觉中也逐渐放松了许多,还没有行出多少里路,便减缓了些许速度,相互之间说起话来也容易。
崔翎昭遂说起白龙寺里的一些事:“白龙寺的几位长老性情迥异。其中二长老就是我师父,成日里都是一副气在头上的模样,但他心里真正所想的,怕是谁来了也说不明白。我就记得有一回,他斥责我们师兄弟玩泥人不务正业,可自己却背地里把我们给他的泥人放在了床头的盒子里。”
殷姝听了也笑了,她道:“没想到二长老还是这样的一个人,倒也有趣儿。”
崔翎昭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我起初还觉得他是瞧见了我眼烦,幸亏后来我摸清了他的脾气。记得那时还有人与我说,自我来了他每天都开心了不少。”她的眼底浮现出暖暖的笑意。
“崔女侠资质甚高,自然与常人不同。”
崔翎昭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她说我好。
“谬赞谬赞。”她一面说是谬赞,一面又满面欢欣,“我不过是解闷儿的杂书看得多,故此说的话能让人高兴些,没有什么特别的。”
殷姝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如今人人都能修炼,不免有些重武而轻文,我家族中的一些长辈亦是如此。然而我依旧觉得这书中自有黄金屋,那些圣贤教诲,典籍佳话还是不可被顶替的。”
“正是这话,想起来,我阿爹虽然从来都不反对我看书,却将书房分隔成里外和两间,并且只允许我看外间的书。所以我那时连黑店黑话什么的也分不清。再后来,他……”
崔翎昭的话突然止住了。
殷姝心里猜到了**分,便递过自己的水壶,轻柔地道:“喝些水吧。”
崔翎昭下意识地接过之后才想起来,殷姝是用过这水壶的。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便抬头望了望殷姝,只见对方身着淡青色衣裳,气质出尘,即使看不见面容,也足以凭此将她与旁人区分开来。
“多谢。”崔翎昭踟蹰了片刻,还是解开面纱喝了些,却刻意地不去触碰壶口。
而殷姝接过水壶时,却忽地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还透出几分不同于往常的锐利的光芒。崔翎昭正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却见到她紧盯着崔翎昭的身后。
只听得沉重而又紊乱的脚步声以及枯木划过沙地的声音在愈来愈近,伴随着的还有如野兽发出的低吼。
二人很快交换了眼神,殷姝便将法力汇聚到了两指间,随着她的手掌轻轻一挥,重物落地声便穿入耳中。
她们下马徐徐走,上前去。待崔翎昭看见那“人”的一刹那,身子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只见那原来竟是一具死尸,毛发早已脱落,皮肉深黑,硬如磐石,还散发着阵阵腐臭气味。
崔翎昭听也没有听过这样的东西。
殷姝与其保持着一定距离,只绕着死尸察看,她说:“它的左腿骨上有一支箭。”
崔翎昭也看到了,且箭身上面刻了一幅征夜图。征夜图所讲述的是九洲古老时代的一场悲壮而荣耀的战役。
“这莫非是戍边将领的箭?”
“应该是。还有从它身上的服饰来看,应该是来自蔚山城时期的。”
崔翎昭疑惑道:“什么是蔚山城?”
“我们所身处的这一带曾先后出现过不可胜计的西域国,一些自认为功德无量的国主死后便会将自己的尸身埋入生前搭建的沙葬城中。根据记载,如今能够确定其存在的沙葬城一共有一百二十八座。蔚山城便是其中之一。”
殷姝停顿了一下,继而道:“但并不是每一座都是为了埋葬国主。”
崔翎昭忽然觉得背后有些阴恻恻。
有一些原来是地面的城市,只是传说当年忽起了一阵妖风,持续数月,便将其活活埋入了地下。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泌邕城,传说中的西域第一古都。”
崔翎昭猛地直起了身子,不仅是因为殷姝的话,也是因为她想起来,徐门的那个女子也说起过泌邕城。或许二者之间有什么想通之处。
崔翎昭问道:“为何这具尸体会如此反常?况且他的衣饰并不像是一个王公贵族,谁会将他的身体保存得如此完好?总不该是他起死回生,连身体也一并长回来了?”
殷姝神色有几分凝重,蹙着眉道:“世上是没有起死回生术的,但有人曾使用秘法将别人的尸体占为己用。使其坐卧行走,皆如生人,实则无思无虑。”
“谁这样狠毒?”
“九洲派别林立,我也不敢妄断。只是如今可以认定确实有此邪术的只有两方势力,一个是衢洲蛊师,另一个是项桓。”
崔翎昭心中的不安一步步地在加深,她道:“ 衢洲蛊术的事情,我曾有耳闻,可我听说那些蛊师早已经在多年前就被剿灭了。”
殷姝轻轻地拍了拍翎昭的肩头,安慰她道“也许是有漏网之鱼,毕竟蛊术从上古流传至今,根深蒂固,难以断绝也是说得过去。”未必真是边关法阵出现了端倪。
当务之急,是要赶去校检结界,若没有问题。我们再回过头来慢慢查。”殷姝施法设下了结界保护死尸及周围环境。
二人走远后,结界里的尸体忽然抽搐起来,远.看就像是活人在垂死挣扎,还伴随着怪异的声音,如同兽类的嘶吼。
那声音逐渐拔高,变得刺耳,最后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忽然断开似的,尸体最后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的黑黝“皮肉”顿时爆裂开,化为了千百只黑色虫子。
那尸体先前的声音,原来是它们发出的。
而尸身就这样瓦解了,只剩一个头颅和几根破碎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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