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夏季正浓，闷热的夜晚里，夏蝉在鸣叫。纤细的灰尘在路灯光束里飞舞。顾黎声就是这样出现在星空面前，仿佛就这么一瞬间，天地都变得无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如在德国初见时候那般。
“顾黎声，我想吃糖葫芦，裹满糖浆的草莓那种。”
“顾黎声，0糖美式。我不要长胖。”
顾黎声…
顾黎声…
那个冬天的寒冷太过深刻，以至于真的看见顾黎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连抱怨都忘记了。
“你怎么在…”
惊讶，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吃了没。”顾黎声应该是跑来的，衬衫挽到胳膊上，发型被风吹得乱糟糟。顺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冒着热气的汉堡，一杯加冰的美式。
沈星空的标配没错了。
星空不想让他看见此刻窘迫的自己，扭过头：“不吃。”刚强硬地说完，肚子就很不配合地嘟嘟响了两声。
“这个是你喜欢的凤梨汉堡。”他刚刚是跑过来的，又绕路去买了她在德国很喜欢的汉堡。喘着气，也不顾自己身上那名贵的西装，坐在了她的旁边。和她一样，看着大马路上人来人往。
“都六年了，我早就变了。”星空别扭地辩解。
“是吗？”顾黎声愣了一下，“已经变了吗1.”
听着顾黎声越来越低的声音，星空猜到他可能想多了，忙扑过去抢过汉堡，猛吸了一口冰美式。“别瞎想，我现在也爱吃。”
星空吃着凤梨汉堡，边问他：“你怎么过来了。”上下打量着他的穿着。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从公司跑出来的。
一向冷静的顾黎声，鲜少有这么不顾仪态的时候。
“你发了朋友圈。”顾黎声提示她。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为一个大人，应该能轻松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坏情绪。只是没想到自己依然会受罗素的影响。有时候觉得她拥有了很多，有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以前在德国的时候她过得开心快乐是因为有顾黎声的存在。
现在呢。
他们是假的。
星空吃完汉堡，又喝完了冰美式。甜腻的凤梨混合着冰美式有一种很怪异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味道不好但是提神醒脑，德国繁重的学业压榨下她自创了一种饮食方式。
夜色深沉，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强忍住心底涌出的酸涩，佯装开心地侧头看着同样和自己一样坐姿的顾黎声。
“我吃完了。顾黎声，你要是很忙的话不用管我。”
她说的是真的，他们现在顶多算是合约关系，她拿了顾黎声的钱扮演情侣的角色。她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又不是必要演戏的场合。
有些事，演久了就要当成真的了。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当不得真。
顾黎声回望着她：“不忙。”他真的不忙。所有有关星空的事，都不忙。
“你不回，那我可回去了。”都说只要相爱的人对视上十秒就会有下意识的亲吻动作。她自诩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和顾黎声在一起了两年，他们早已对彼此熟悉无比。和他多看上一秒，就会忍不住自己凑上去作恶。
很快，星空就移开了视线。
顾黎声看破了她的动作，却不点破她的行为。
“我送你。”顾黎声也起身，站起来把星空拉起来，顺势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不让她挣脱。星空第一次没有挣脱，而是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掌心温热有力，和六年前相比，是成熟男人的力量感。
两人，沿着路灯慢慢往回走。
没有方向。
“顾黎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星空看着顾黎声的背影，心头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好像，就从未分开过一样。
“你说。”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他这些年的近况，又害怕听到他过得很好的消息。可能人就是这样，怕知道对方过得不好，又怕知道对方过得好。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应该不适合追忆从前往事。
顾黎声步履不停，他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堵坚实的城墙，两人手掌相握，行走在这不算陌生的街头。
像是电影画面那样，只要向前走，好像就能走到地久天长一样。
“你指的哪方面。”顾黎声不答反问：“你走以后，我找了你很久。”
“但是没有想到，你那么快转学去了巴黎。”那时候他处于学业瓶颈期，每次实验都是失败，泡在实验室里半个月冲破了瓶颈，没想到一出实验室就得到了分手的消息。
那时候，是他最痛苦的时刻。
“不过像你这么大的家业，人又不差，不至于还单到现在，电视剧里管你们这种有钱人叫黄金单身汉。恐怕追你们的都排到黄浦江了。”
“没那么夸张。”顾黎声打断她：“我要是真那么好，你为什么当初要分手不选我。”
为什么不选他。
其实她选过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背叛收场。
星空不敢再去细想他们之间有可能的结局，只是很清楚再继续这个话题肯定会不欢而散。没有必要破坏这片刻的安宁。
演戏，就要有演戏的自觉。
失眠，回国来罕见的失眠。
她一会梦见老沈，一会梦见顾黎声，两个人在梦里争先出现，她睡不好也睡不安宁。
睁着眼睛看了很久的天花板，还是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想晚上包厢发生的事，还有晚上顾黎声的出现。
人生好像忽然走进了一个没有路的胡同里，她用尽了力气也找不到出口。为什么长大，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呢。
手机里弹进来好多消息，点开来看，发现顾黎声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顾黎声： 【中秋有安排吗，没有安排的话跟我回家吃个饭可以吗】
顾黎声： 【东西我来买，必要的支出我来付，还有就是你要买衣服的话我给你转账】
顾黎声： 【妈妈很想见你】
最后一条，是顾黎声转账十万块的转账信息。
本来还沉浸在EMO情绪里的星空看见十万块两眼瞪得老大，这顾黎声现在已经变成了散财仙人了吗，十万块就跟十块一样的发。
有了钱，星空的阴霾一扫而空，往沙发上一倒，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盘着腿，点击收款。
星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是应该的，几点到，你跟我说就是。保证完成任务】后面还跟了个敬礼的手势。
大半夜，顾黎声竟然秒回。
顾黎声：【还没睡】
跟着，顾黎声的视频打了进来。星空接起，视频那边，顾黎声还是在之前的书房里，书桌上全是未完成的稿纸。
德国的时候他就是建筑系的高才生，严谨是他们理科生的天性。所以，当星空看见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时，脑袋立刻就开始发昏。
大家都是学画画的，怎么差距会这么大。
“还在忙吗。”星空把手机支在腿上，看着视频那边的人忙忙碌碌的涂涂画画，眼皮就开始发沉。
“之前生病拖出来的工作。”
顾黎声短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算作一种解释。又低下头，继续在稿纸上忙碌。星空支着下巴，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还是瘦，常年伏案画稿的缘故，下巴会不由自主地往左边侧去。他喜欢，把整体设计的重心，都往左边挪。
“你给我打电话不会影响你的注意力吗？”星空努着嘴，小声询问。
“不会。”顾黎声回她。
星空抿着唇，轻轻地笑了。
时间缓缓流淌，星空一直趴在胳膊上静静看着他在书桌前忙碌。画笔在图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是另一种催眠曲。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趴在了桌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充上电后开机，顾黎声的微信又跳了进来。
顾黎声：【视频忽然断了，是不是你手机没电了】
顾黎声：【困了就先休息，我这边忙完也准备睡觉了。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来定餐厅位置】
3.45分，顾黎声再度发来信息。以及，一家餐厅的定位。
顾黎声：【这家怎么样，我看评价还不错】
外面的阳光耀眼无比，又是一个艳阳天。星空翻了个身，从小沙发上滚了下去。捂着屁股哎哟了一声，踉跄地站起来。
思考如何回复顾黎声的邀约。虽然现在是在合约内，但是总觉得有那么点点奇怪。
……
都说人在倒霉的时候无论干什么都是双倍倒霉BUFF。以前星空是不太信的，直到今天上午见到了周月，星空才觉得这句话有些道理。
“你说她车头都变形挤到货车屁股后面你就只骨折了小腿？”
“…”
早上的时候她点的外卖还在路上就接到了交警的电话，刚开始还以为是诈骗电话，挂了好几次，后来交警换了私人号打进来告诉她周月出了车祸。
交警说得很严重，她以为周月人没了，哭着就往医院赶。还好出现了奇迹，她跟车的时候习惯性地往旁边打了一圈方向盘，所以后面车追尾她的时候，惯性冲了出去，车头挤到了货车屁股后面，因为惯性的缘故只有副驾那边破坏最严重，驾驶位反而还好，小腿断裂已经算是很轻的伤害了。
周月做完手术的麻药还没过，还处于昏睡状态。
交警只能跟星空交涉：“肇事者已经被控制了，根据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对方全责。都买保险了吧。”
星空点头，买车的时候各种保险都是按照最高赔偿金额来买的，手续十分齐全。
双方的保险人员也来得很快，对方估计是怕走法律程序，不仅把住院费交了，护工都是一对一的，包括赔偿还没等周月的这边的保险给出数字，对方就已经给了一个最高数额过来。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只需要等当事人醒来确认数目就可以完成赔付、
星空陪床到了晚上，周月的麻醉才过。
一醒来，立刻就哎哟哎哟地哀号起来，还好对方很阔绰，把周月从四人间插队进了单人间。后续态度好得不得了，星空有火都没有地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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