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族长与祖父在厅上叙话,容梧攸则送卫荒出门。军中现在虽没什么可忙的,但卫荒顶头上司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看在是卫侯爷的儿子才放宽他两天,明日若是发现免不得被一通训斥。
到底是农家,吃了饭天才将将显出暗色。卫荒抬手扶了扶容梧攸额间的碎发,满是温情不舍“我会常来看你的,容哥儿就跟祖父安心待在村里。当然,眼睛不要往旁人身上放。”
“说什么浑话,我的眼睛自是我自己做主。”容梧攸打掉卫荒撩闲的手“你也不要常来回跑,在军中还是老实安分点,总是让人忧心。从前在京城,不知帮你撒了多少谎”说着还是没忍住,缓缓拥住卫荒。
身量不大的他嵌在卫荒的怀里,嘟嘟囔囔“现在你我虽都在辽西,却也不似从前说话就能见面。我行事定然是小心谨慎,你这个莽夫也得让我放心才是”
卫荒下巴点在容梧攸毛茸茸的头顶,静静享受这一刻的温存。两人自相识的那一刻起,从没像现在这般分开过,之后的相伴再到情窦初开,双方心意都在心中明晰。青梅竹马还有自小的婚约,两人似是天注定的,旁人无法挤进去。
“我都知道的,容哥儿顾好自己”卫荒缓缓拉开二人距离“你我二人终未成婚,应是我把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免得旁人说闲话,小哥儿一个人和祖父还是少些闲言碎语,心情才会舒畅。”
“这不是你要走嘛”
“肉麻的小哥儿”
“快滚”容梧攸身上还存着容阿爹内里的小泼辣,跟熟人说起话来有时也开放些。
夜色降临,只剩鸟叫蝉鸣之时,卫荒骑马的背影就再也望不见了。
容梧攸进院子时,迎面碰上擦手出来的族长儿媳,见她笑着走向厨房,抹布一甩挥手招呼容梧攸过去。
“容哥儿从京城来,不知你吃过山药糕没。”族长儿媳同容梧攸聊天,想着让容哥儿歇歇,高兴点。
“不曾,听说是中原人常吃的。没想到竟有这手艺。”容梧攸坐在灶台旁的矮凳上,仰起头好奇着。
“我本是晋城人,当年同爹娘一时来的辽西,便在这安家,再然后就嫁到容家”说起往事,族长儿媳眼中都是高兴。“虽是离开了家乡,但在辽西生活的还算不错。容哥儿也是从自小生活的京城来辽西,没个知心的伴儿。若是无事,有不懂的只管来寻我。碰上你容叔,支应一声,我也去寻你聊聊天。”
容梧攸心中高兴,来着村中还从未有人说过这种话,容家婶子行事直爽,却也是面冷心软的知心人。“那我以后就叫你婶子,不知婶子何姓”
“我啊,就姓何。叫我何婶子,明日给你跟归霜做回山药糕,尝尝新口味。”何婶子依靠在灶台边,眉眼含笑的看着凳上小哥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眉心的红痣映衬着漂亮异常,心下感叹年轻真是美。
翌日,天朗气清,微风阵阵,比起昨日来说凉快不少。容梧攸早早吃了早饭带着归霜前往住处打扫一番。二人走在路上,感受着乡下生活的惬意,此时容梧攸才感悟出祖父为何总思念着东平村的生活。
路过祖宅时,瞧见门户大开着,门槛上坐着位小哥儿,脸型看着年纪不大,可眼窝深陷,浑浊不堪,眉心红痣暗淡无光,瘦小异常。见容梧攸和归霜经过,还抬起头朝两人笑了一下,随即低头继续手上的针线活。
“公子快些走,瞧着怪吓人的”归霜年纪比容梧攸小,又是头一次见这般模样的小哥儿,着实吓了一跳,拉了主子就要逃命。
容梧攸被拉的趔趄两步,那个小哥儿瞧见二人行径,很是淡然,似乎很是常见。
他安慰着归霜“归霜别怕,他也不会上前来这么样”
新宅子还是有些远,两个不常锻炼的小哥儿到了目的地就有些气喘。归霜赶忙给容梧攸倒了碗水,两人急急喝起来。“公子,这地方挺好的。感觉跟咱们京城的庄子差不多,真是凉快”
“归霜还是这么天真,咱们不闲聊,午后容家叔叔把马车赶来,打扫归置一番。看看缺少什么东西,赶明日进城买点。”
说罢二人吭哧打扫,在京中时容哥儿也干活,大多都是在庄子里乱跑,此时感叹真是累。
昨日和卫荒商量银钱存放,现下银子花花剩剩的只剩下六十两,除却明日采买,估计还剩个五十两。钱财够生活个一年半载,冬日里应当好好合计一番,来年看能不能做起这茶叶的生意。
隔日,容梧攸同归霜由容叔带着进城,东平里城里距离不是太远,考虑到两个小哥儿拾掇一天屋子,想是还没缓过劲,一行人借着驴车出行。
容梧攸还是第一次坐驴车,行驶在崎岖不平的石头路上,同归霜说话都牙打颤,两人在容叔身后笑的合不拢嘴,严肃老实的容叔嘴上也泛起笑意。
再次踏入辽西城又是不同的心境,此刻在容梧攸心中排斥消散无踪,安定的心越来越急切。
“两位小哥儿自己在这东市逛逛,这边还算安全,每日有巡逻的人。我家那个小子在城中办点事,今日顺道接他回去。咱们一会东市头上会和。”说罢,容叔赶着驴车驶向西边。
两人在京城也是逛街不少,但这边人们的吆喝声要更加的活跃,菜摊子,杂食摊子堆在一处,当真是热闹。二人在这其中高兴地过头,吃点这个喝点那个,逛到头才回过味。
“唉,咱们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快快采买才是要紧,以后我还是这样心智不熟,归霜你可要提醒我。”容梧攸小大人似得给归霜下着命令。
归霜看着自家公子这般模样,心里知道他压力不小,高兴地“嗯了一声”
容梧攸拿出手中单子,一一寻么购买,米面粮油这些必需品下了三两,物价比起京城当真是划算。买这些吃食上还好,二人比对了几家,心里有了计较,还价也斟酌不少。
可到了衣铺买棉花时遇上了大难,近来也不是买棉花的时候,按理价钱应当是不高。但这些铺子里的棉花较京城还高出三成,二人还价半天也拿不下,就暂且搁置了。
东西太多,归霜喊了容叔来帮忙。众人上了驴车,容梧攸瞧见自己斜对面坐着位书生,想来就是容叔的儿子“容哥儿,这便是我那儿子,如今在村里族学授课”
族长家的长孙可是家中光耀门楣的存在,乱世之中考中秀才,已是成绩斐然,如今也不曾荒废,想着安定之后还能搏一搏,至今未娶亲一直读书。
“容大哥好”容梧攸笑着同其打招呼,归霜见人抬起头也回之一笑。
不想着人却愣在原地,归霜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抬手作揖“容哥儿不必客气,我等承蒙容相照拂,才能在村中有一活计,当是我来问好才是”
“容哥儿同这位小哥儿换我清溪即可”
容梧攸大方笑回“清溪大哥”,归霜则在一旁嘴里念叨着“容清溪,容清溪,这名字还挺好听”
虽说路途不甚遥远,回村时却也在午后了。先去了新宅,何婶子早早等着了“我还说这会子该回来了,赶紧坐下吃饭。带了些山药糕和清粥”回头招呼自己儿子来帮忙。
“山药糕,我最喜欢”归霜箭步冲向厅中。
正房中间的空屋子正好弄成吃饭的地方,风直直吹过来,夏日吃口饭也觉得凉快。
“容哥儿见过我这儿子了,这孩子也是倔,前后说了四五家亲事。硬是说要考举人,要像你祖父一样为朝廷效力。咱们农户也不期盼着孩子能有多高成就,但也只能随着他来,少不得你祖父日后调教他。”何婶子满脸堆笑,伸手就给了容清溪一下,情面不留。
容梧攸嘴里咬着山药糕,猛猛点头“我祖父来这正愁闲呢,;来人同他作伴自是高兴”
“那感情好,咱们快些吃。晌午过后还得拾掇一番”
归霜嘴里嘟囔着同意,同时也察觉着斜前方有道不容忽视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人直发热,明明还吹着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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