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花落在了松树铺满雪的树枝上。
树枝不堪重负,晃了晃,抖落了枝头大片的白雪。
倒也不是童山濯濯,无数苍老的枝上覆着白雪,两排的树似梨花开。树枝上挂了数盏灯笼,烛火随风晃着,却许久不熄,以至于夜晚不那么黑暗,即便走远了,也能看见山顶上那连成一片的火光,又似雪山披纱。
“咯吱咯吱”,马蹄踏过,人们不知走了多久,山上的积雪上是密密麻麻一长串的痕迹。
一大群人排着队向前方走着,冷风盈袖,有人骑在马上,有人坐在轿子里,也有人徒步而行,布衣素装,步行得异常艰难,眼前茫茫雪色却仍亮着微光。路旁罕见地有数间木屋,窗纸透出里面柔和的烛光,映出了屋子里的人。
这是在山上,天高云稀,星光璀璨连成一片,丝丝银光与白雪掺和在一起,雪飘如絮,碎琼乱玉。
夜深了。
“开学就开学,不选春若景明、夏雨连绵,秋高气爽也行啊,”阮墨打了个寒颤,“非要大冬天开学干什么啊!!!”
不知道逼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寒冬腊月去上学是罪大恶极的事吗?!
她算是坐在轿子里的为数不多富贵人家,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暖炉,长发披着,被冻得有些恍惚了。
“阮……小姐,”轿子外的婢女透过帘子看见了她那发白的脸色,想起临走前夫人的叮嘱,甚是顾虑道,“你可还好?”
“好好好,好的不得了。”阮墨生无可恋地扯了扯嘴角,“我至少有暖炉,坐轿子,算是不错的了。”
她伸了伸懒腰:“我还能说什么不好?”
这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诸位,”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清清楚楚地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人不自觉地止步,“子时已到,我们离仙城只有不到十里路了,大家暂且在这个村子歇息吧。”
周围传来了一些人兴奋的欢呼声。
欢呼什么啊?这些人都这么喜欢上学吗?
阮墨这么想着,慢吞吞地从轿子上下来,跟着人群找住所了。
一阵猛风刮过,一位白衣男子轻盈地站在了树枝上,腰带上长得倒是清心寡欲,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睥睨着茫茫雪色中的众人。所有人不得不仰头看他,眼神里多多少少都带着点敬畏和仰慕。
阮墨心说羡慕个屁,到时候学习学得面如土色然后猝死在某个幽深的夜晚就知道错了。
白行面无表情,挥一挥衣袖,落在衣裳的白雪忽的飘散:“这也是仙城对诸位的考验之一,不通过者,就没有资格踏入仙城。”
众人一静,接着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找住处……也是考验吗?”
“难道没有住处就通不过考验吗?真是稀奇,从未听过如此考核之法。”
“唉……”阮墨仰天长叹一声。
还没开学就测试,合理吗!
轿子的红帘被人掀起,阮墨一脚踏入了雪地中,风夹雪袭来,发丝有些凌乱,穿着清素,倒也玉颜似花,俏可与桃李争春,却又不过多妩媚,面无表情时却又不过多冷漠,清素淡雅,宛如枝头一片雪,岸上一枝花。
她揉了揉眼睛,露出疲态,毫无顾忌地敲响了一旁木屋的门。
所有人都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
“姑娘,不可莽撞啊,”一个白胡子老人蹙着眉背着手,一副学识渊博之像,语重心长道,“轻若鸿毛之事也要分外重视,看你是初次试炼,老夫提醒你要脚踏实地,步步都要如履薄冰,事关重大,通过试炼才是……”
听着老人在此语重心长尊尊教诲喋喋不休强聒不舍,阮墨真挚地表示请您少说几句谢谢。
“若是无法通过……”阮墨的眼睛亮晶晶的,“会怎么样?”
“刚刚那位大人不是说过了吗?只怕是进不去仙城了啊。”老人摇摇头,“人又有多少个三年,年轻小辈自是不懂事,但也不能如此莽撞行事。”
“噗。”阮墨突然笑出了声。
老人明显有些失态,自己刚刚的金言贵语居然被人所无视,不甘地瞪着这个无名小辈。
“真的吗?只要通过不了,就可以不用去上学吗?”阮墨咧嘴一笑,“那可太好了。”
门这时打开了,里面散出了阵阵令人本来身子冷硬如冰又能感到春回大地的暖意。
是一位银发老妪,岁月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脸上硬生生地划了几道,但眼睛有神,看着倒是和蔼,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姑凉,李早谁啊?”
“我想在这里借住一晚,”阮墨挥了挥手,婢女恭恭敬敬地拿了一袋东西,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包的盘缠,翻译过来就是:钱管够的。
“李们是去仙城的吧?”老妪笑了起来,皱纹变得更加明显,“好好好,外面冷,快进来。”
看着阮墨几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早已受不住寒冬的侵袭,也赶忙学着她去找人家借住。
只有一个人还静静地待在原地。
一位俊美非常,穿着一身绿衣的男子倚在树旁,正懒散地笑着,绿衣上绘了几棵劲竹,穿着他身上却不清新脱俗,远远看着,倒像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
“公子……”一旁的侍从看向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走吧,”那人收回了目光,“我们也去找个地方住。”
四海八荒中,分为鬼、人、仙三等。
普普通通的是人,修得正道的是仙,踏入歧途的是鬼。
这个鬼不是指一个人死后魂魄的化身,而是单纯称呼那些修道走火入魔的人。
人人都想得道成仙,于是就会去仙人的集聚地,仙城求学。
仙城的“道门”三年开一次,每一次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求学者前来求道,比如现在。
呃,虽然仙城这个名字真的很他妈老套,当然,因为那群仙人愿意,也就这么口口相传,载入史书了。
阮墨不止一次吐槽过他们没品味。
人城相比之下就普普通通,而鬼城则在仙城的管理下,几百年都没出过什么乱子,也算是安分守己,当然,还是避免不了万人唾弃。
毕竟人人皆想成仙,这是自古以来,从未变过的思想。
“多谢多谢。”阮墨接过了老婆婆送来的热汤,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她一身朴素的青衣,连花纹也没有,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玉簪子松松垮垮地绾着,她生的漂亮,眼睛如黑曜石般璀璨,那仿佛是女娲的毕生之作,眉眼如画。
砰砰砰。
木屋被人敲了三下。
阮墨侧过头,不去理会。
砰砰砰,砰砰砰。
烦人的敲击声接连响起,阮墨唰的一下坐起,不爽地看向窗外。
窗外只有皑皑白雪,空无一人,树上挂着的灯还在晃着,投下一片橘光。
猛风呼啸而过。
阮墨突然伸手,恶作剧似的也往墙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等了一会儿,风停了,声音也停了。
她怔了一会儿,忽然翻窗出去。
她穿着单薄,提了一盏灯朝声源处走去,脚步留下了印记,很快又被大雪掩盖。
雪花纷飞,只剩她一个人站在雪地上,青衣被灯光照着,眸子倒映着雪的颜色,披散的发丝上也落了雪花。
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景象。
一个人此时站在树下,被黑暗所掩盖,看见阮墨停在屋檐下,轻轻勾起了嘴角。
“考验守则第三条,求学者需具有临危不惧的心态,能够冷静面对突发状况。”
屋顶早已铺满了白雪,屋檐上还挂了些许冰棱,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一道光。
一具**的尸体正吊在屋檐上,随着风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木屋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风又起来了。
砰砰砰。
阮墨静了一会儿,突然面露无奈。
“早说啊,我还以为有人敲墙呢。”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又走回去了。
这时,一个穿着绿衣的男子背着手,也缓缓地走了出来。
“姑娘,”那人微笑着眨眨眼,“子时了,怎么还在这里?”
“出来透气,但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阮墨似有所指地抬头看了一眼悬挂着的尸体。
“哦……”那人拖着长长的调子,走进了一步,笑意加深,“姑娘真是胆大,见到如此骇人景象竟也镇定自若,只怕,不是寻常人。”
两人就这样相持着,阮墨临风不动,虽然真的很冻。
妈的,装什么高深!
“白……白大人!”一名穿着白衣的青年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来。
树底下的人蹙了蹙眉,缓缓走出来,站在雪地中间,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除了阮墨还在状况之外,。
“大人!”那人大冬天脸上还挂着汗珠,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白行脸色突变。
“乔璟……”白行欲言又止,离阮墨远了一点才开口说话,脸上的震惊根本藏不住,“竟然会是他?!”
“洛大人在洛风的身上发现了类似‘鬼’的气息,”青年一边喘着气,一边道,“能近得了洛风的身,那人绝不是等闲之辈,鬼城里除了乔璟似乎……也没有其他人。”
“但离奇的是,”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灰白,“仙城的人在抓了乔璟的次日后,两位仙者重伤,看守的道者就,就,只剩一堆白骨,而乔璟无影无踪!”
修得正道的人也分三种,初境为行者,中境为道者,高境为仙者。
“乔璟虽为鬼城城主,为最高级的‘鬼’,但在困魂山上逃脱的几率极小,更不用说还有二十道者,三仙者的看守,想逃根本不可能,但他还是……”
白行打断他:“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现在去仙城禀告,势必要把乔璟抓回来。”
与此同时,阮墨正躲在屋檐下,全然没有与死人作伴的畏惧,不停地搓着手,眼神麻木,嘴里不停念叨着:“好冷啊好冷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姑娘,”绿衣男人笑意盈盈地说,“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不想。”阮墨抿着唇,“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走,不然也要和这具尸体作伴,冻死在这里了。”
“那你……”
这人话也忒多了!
“公子,”阮墨打断他,“少言慎行,静待即可。”
是的,这位厌学暴躁小妹,乃二十一世纪芳龄二三的求职大学生阮宁。
在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考入名牌大学的阮宁,在前一天晚上收到公司面试的通知熬夜准备时心力交瘁,直接……呃,猝死了。
阮宁对此泪流满面,苦不堪言。
穿个毛线越啊!我又不是小说女主,我的美好人生啊!
本来想着走一走穿越逆袭剧本,但这根本就他妈没有剧本啊!
这是哪里啊?!
像是平平无奇的打工妹,穿越无疑是新的开始,但她这种即将开始崭新人生却被半路截胡的又算什么?!
【系统:算你倒霉。】
是的,她其实是有系统的,为此阮宁感激流涕,系统爸爸,让我逆袭啊!
【系统: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富家小姐阮墨……】
哇哈哈哈哈!富n代!我还有救!
【系统:……你活泼开朗,但极其厌学,在这个得道者成仙的世界注定……】
哇哈哈哈哈!修仙,我要逆袭成仙了!
【系统:你闭嘴!你注定不能得道成仙,只能每天与钱作伴,学而无术,无所作为,最终被家人抛弃,每天以泪洗脸,死前提笔写下“我不需要很多钱,我需要很多爱”。】
阮宁,哦,阮墨爆笑。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系统:但,本系统兢兢业业,不愿看到你作为我的第n个宿主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你要逆风翻盘,努力学习,修得正道!】
阮墨两眼一闭,流下晶莹的一滴泪。
寒窗十年再换来寒窗,呃……
【系统:几十年也有可能。】
寒窗十年再换来寒窗几十年,神经病剧情啊!
阮墨决定摆烂。
但,系统操控了她的身体,她不得不早出晚归地去上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这和再上几十年高中有什么区别!
【系统:没事哒,只要你入了仙城,美男如云,学业又不繁忙,说不定可以修得正果,得道成仙,那我就是神仙的系统,嘿嘿嘿……(傻笑)】
阮墨:……
【系统:(努力敲黑板)重点是什么!有好多靓仔在那里,为了你今后的幸福……】
阮墨: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女同?
【系统:!】
阮墨:骗你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时光如火箭,嗖嗖嗖地就没影儿了,一晃就过了十八年。
阮墨:那啥,古代女子及笄不是十五岁吗……
【系统:别管,早恋会被骂的。】
反正,阮墨挥泪(因为不想上学)告别父母,顺利上路了。
再然后,阮墨在颠簸的路上,一边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一边被系统操控摆出亭亭玉立的姿势,千帆历尽,终于上了山。
这座山叫破法山,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仙者在此处斩杀了一百三十二个鬼,破除了由一百三十二个鬼做成的法阵,从此名扬天下,这座山由此得名。
为什么不叫斩鬼山?
那啥,有点太难听了,有给那些仙者留点面子,他们也想当文化人……
反正,阮墨开始了自己的修仙之旅。
绿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病,我知道我靓,但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啊变态!
“我……”阮墨这个嘴毒的刚想回怼几句,嗓子像被卡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这熟悉的感觉!
紧接着,阮墨只感觉自己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缓缓问了一句:“不知公子可知困魂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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