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前一周的傍晚，天台的铁门被风吹得轻轻摇晃。苏江姜盘腿坐在水泥地上，面前摊着几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正咬着笔帽皱眉思考。陆衿站在栏杆旁，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覆盖了苏江姜的整个身影。
“这道题真的要用拉格朗日方程吗？”苏江姜挠了挠头，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我觉得用能量守恒也能解出来。”
陆衿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竞赛题讲究的是严谨，不是取巧。”
“但这能省下至少五分钟！”苏江姜不服气地抓起笔，在纸上飞速写下几行公式，“你看，这样不是更简洁？”
陆衿弯腰查看，发丝垂落，轻轻扫过苏江姜的脸颊。两人靠得极近，苏江姜能闻到陆衿身上淡淡的墨水香气。她突然觉得脸颊发热，赶紧往后挪了挪。
“你的思路...”陆衿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惊讶，“确实有可取之处。”
“真的？”苏江姜眼睛一亮，像得到奖励的小狗一样兴奋地坐直了身子，“我就说嘛！我虽然成绩不如你，但有时候想法还是挺——”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苏江姜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妈妈来电”。她下意识地按了拒接键，但就在这一瞬间，陆衿的目光凝固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苏江姜的屏保是一张合影——她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某个实验室门口，两人都穿着白大褂，笑得灿烂。男子的长相与陆衿父亲照片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看起来年轻许多。
“这是...”陆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啊，这个啊，”苏江姜慌忙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地上，“我爸，他是个科研人员，在省物理研究所工作。”
陆衿的眼睛微微睁大：“省物理研究所？”
“嗯，研究量子物理什么的，我也不太懂。”苏江姜挠挠头，试图转移话题，“我们继续看题吧，这道题你刚才说...”
但陆衿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个被扣在地上的手机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她记得父亲生前也在省物理研究所工作过，而且同样是量子物理方向。这未免太过巧合。
“你爸爸...”陆衿犹豫了一下，“叫什么名字？”
苏江姜眨了眨眼，显然没预料到这个问题：“苏明远。怎么了？”
陆衿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她迅速转身面向栏杆，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没什么，只是...有点眼熟。”
苏江姜正要追问，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一条短信，她瞥了一眼，脸色突然变了：“糟了，我妈说外婆突然住院，我得马上回去。”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草稿纸被风吹得四处飘散。陆衿默默帮她捡起，递过去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
苏江姜背上书包，欲言又止。
陆衿点点头，“希望...你外婆没事。”
苏江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明天见！”
她匆匆跑下楼梯，脚步声渐渐远去。陆衿独自站在天台上，望着远处的梧桐树，思绪万千。那个叫苏明远的男人，会不会认识父亲？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父亲从未提起过？
风越来越大，吹乱了陆衿整齐的马尾。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妈，你认识一个叫苏明远的物理学家吗？”
回复来得很快：“名字有点熟悉，可能是你父亲的同事。怎么了？”
陆衿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该如何回复。她收起手机，决定回家后翻翻父亲的旧相册。
第二天清晨，陆衿比平时更早到校。她打开课桌，发现里面放着一叠崭新的试卷——是苏江姜昨晚承诺要整理的竞赛重点。每页角落都画着那只熟悉的小狐狸，只是今天的狐狸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看一本厚厚的书。
陆衿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她想起昨天那张照片，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些她至今无法完全理解的研究笔记。如果苏明远真的和父亲有关系，那么...
“早啊无情姐！”苏江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陆衿差点把试卷掉在地上。
苏江姜看起来精神不错，鼻头因为清晨的冷风微微发红。她凑过来看陆衿手中的试卷：“我熬夜整理的，怎么样？重点都标出来了！”
“嗯。”陆衿轻声应道，不着痕迹地把试卷收进文件夹，“你外婆...还好吗？”
“哦，老毛病了，已经稳定了。”苏江姜摆摆手，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昨天问我爸的事...”
陆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好像认识你爸爸。”苏江姜继续说道，眼睛亮晶晶的，“我昨晚问他了，他说他们曾经是同事，一起做过什么量子纠缠实验。”
陆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苏江姜从未见过的情绪：“真的？”
“嗯，他还说...”苏江姜正要继续，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吴霆祺和几个同学吵吵嚷嚷地走了进来。
“哟，天台学习小组又来交流心得啦？”吴霆祺挤眉弄眼地凑过来，手里晃着一袋薯片，“要不要来点脑力补充剂？”
苏江姜顺手抓了几片，笑着塞给陆衿一块：“谢啦！我们正在讨论量子物理呢。”
“物理竞赛不是后天吗？”顾清蒿凑过来看她们桌上的笔记，“哇，这笔记做得太漂亮了，不愧是学神组合。”
陆衿的嘴角微微上扬，将苏江姜歪歪扭扭的公式和自己工整的推导并排指给同学们看：“苏江姜的解题思路很独特。”
“真的？”苏江姜眼睛一亮，没想到陆衿会当众夸她，“那这道题我们是不是可以用在竞赛上？”
“可以试试。”陆衿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关于你父亲说的事...放学后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苏江姜正要回答，上课铃骤然响起。同学们一哄而散回到各自座位，物理老师走进教室，她只能匆匆对陆衿眨眨眼，用口型说了句“没问题”。
物理课上，苏江姜难得没有打瞌睡。她时不时偷瞄认真记笔记的陆衿，想起早上那个关于两家父亲的话题。陆衿似乎对这件事格外在意，这让她既好奇又隐约有些不安。
下课铃一响，陆衿就转向苏江姜：“我查过了，你父亲和我父亲确实是同一研究组的。”她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研究所十周年合影。”
照片上，两个年轻男子站在后排，一个戴着眼镜温文尔雅，一个笑容灿烂搂着前者肩膀。苏江姜一眼就认出了父亲年轻时的样子，而旁边那个人——她抬头看看陆衿，又低头看照片——简直和现在的陆衿有七分相似。
“哇，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啊。”苏江姜轻轻摸着照片，“我爸从来没提起过...”
“我父亲也是。”陆衿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波动，“这很奇怪，不是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江姜突然拍了下桌子：“对了！我爸今天在家整理资料，我们可以直接去问他！”
陆衿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会不会太冒昧了？”
“才不会呢！”苏江姜已经开始收拾书包，“我爸最喜欢和人聊科研了，尤其是关于量子物理的。走吧，现在就去！”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陆衿的手腕，后者只是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挣脱。这个细微的变化让苏江姜心头一暖——自从天台学习开始，陆衿已经慢慢不再排斥肢体接触了。
两人刚走出校门，苏江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是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急促的声音，苏江姜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挂断电话后，她转向陆衿，声音发颤：“我爸...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陆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和你一起去。”
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难闻。苏江姜一路小跑，陆衿紧跟在她身后。转过一个拐角，她们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苏妈妈。
“妈！爸爸怎么样了？”苏江姜扑过去抓住母亲的手。
“暂时稳定了。”苏妈妈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陆衿身上，“这位是...？”
“陆衿，我同学。”苏江姜快速介绍道，“也是...陆教授的女儿。”
苏妈妈的眼睛微微睁大：“陆明的女儿？”她站起身，仔细打量着陆衿，“你长得真像你父亲...明远醒过一次，说想见你。”
“见我？”陆衿的声音有些发抖。
苏妈妈点点头，领着她们走进病房。病床上的苏明远看起来比照片上苍老许多，脸色蜡黄，但看到陆衿时，眼睛却亮了起来。
“你来了...”他虚弱地伸出手，“我就知道江姜会找到你。”
陆衿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手：“苏叔叔，您认识我父亲？”
“不只是认识。”苏明远示意她们坐下，“我们是搭档，最好的搭档...”？他突然咳嗽起来，苏妈妈连忙递上水杯。
等呼吸平稳后，他继续说道：“你父亲是个天才，我们的研究...本来可以改变世界。”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事故那天...他救了我的命。”
陆衿的手指紧紧攥住病床栏杆：“什么事故？”
“官方报告说是设备故障。”苏明远苦笑一声，“但实际上...我们在研究量子纠缠态的生物传导性，实验出现了意外波动。你父亲推开我，自己承受了全部能量冲击。”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点滴的声音。苏江姜震惊地看着父亲，而陆衿的眼中则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陆衿轻声问。
“项目涉及国家安全，很多细节至今仍是机密。”苏明远疲惫地闭上眼睛，“但你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他把关键数据藏在了那本蓝色笔记本里，用只有你能理解的方式加密。”
陆衿猛地抬头：“蓝色笔记本？父亲书房里确实有一本...”
“找到它。”苏明远突然抓住陆衿的手，力气大得不像病人，“我们的研究...还没有结束。你和江姜...可以完成它。”
苏江姜不安地看着父亲：“爸，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这很重要。”苏明远转向女儿，“你知道为什么我总带你去实验室吗？因为你有种特殊的直觉，能看到数据背后的模式。”他又看向陆衿，“而你...你有你父亲的严谨和才华。你们俩联手...”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护士闻声赶来，礼貌但坚决地请她们离开病房。
走廊上，苏江姜和陆衿面面相觑，都被刚才的信息冲击得说不出话来。最终是陆衿先开口：“你父亲...提到的那种直觉...”
“啊，就是有时候我看数据图表，会突然想到一些奇怪的联系。”苏江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爸说这是‘模式识别天赋’，但我一直觉得他在哄我开心。”
陆衿若有所思：“难怪你的解题思路总是与众不同...”她看了看手表，“我们现在就去我家找那本笔记本？”
“现在？”苏江姜瞪大眼睛，“那物理竞赛呢？明天就...”
“比起父亲留下的谜题，竞赛不算什么。”陆衿的语气异常坚定，“而且...我想你和我一起解开它。”
苏江姜怔了怔，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还等什么？走吧，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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