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先自己一个人看志愿,我们俩等会再回来。”叶婆娑强硬地拉着吴寒清离开书房,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强撑着微笑说话。
在叶遇青的印象中,她好像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于是叶遇青偷偷跟了上去,足八在门口上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应该说是刻意压制争吵的谈话。
“我知道你因为妈妈的关系对金融学很排斥抵触。”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的叶婆娑刻意放缓了语速,温声说道,“但是,真的没有人强迫宝宝必须选金融学,只是宝宝想学这个专业而已。我们也不会走上一辈人的老路了。”
“我们不会再走上一辈人的老路了。”吴寒清身体一怔,随后在叶婆娑的话语中放松下来,“可是,宝宝选了它之后和我一样痛苦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叶婆娑抬手握住吴寒清正被他放在嘴边撕咬的手指,“有我们给宝宝兜底,有我们呢。”
门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有声音,估计两个人在拥抱互舌忝伤口。在门外偷听的叶遇青悄悄地返回书房看着自己的志愿书。
叶遇青如愿去了遥远的外省B市读金融学。开学前的周末,叶婆娑恰巧没课,于是和叶遇青提前到达B市游玩,吴寒清要去省里开会的原因没有办法一起去,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不必着急这一时。
临走前的晚上,吴寒清千叮咛,万嘱咐,对二人的旅行并不放心。他围在二人面前,手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要吃生冷的,不去卫生环境堪忧的店面,其他的他都放心,唯一就放心不下两人的饮食问题,没了自己的管制肯定是胡吃海塞一番,特别是叶婆娑,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临睡觉前吴寒清还抱着叶婆娑叮嘱着,生怕会胃反流嘴里又出现铁锈味。想到这里的吴寒清还是不放心,又下床拿了摩罗丹胶囊和舒肝颗粒,想了想这两个贪吃鬼又拿了健胃消食片放在行李箱。再次回到床上时,叶婆娑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哪句唠叨中睡了过去,吴寒清无奈地笑笑,悄悄地将叶婆娑手里的平板拿走,轻轻地吻着他的嘴唇,抱着他也睡了过去。
当父女俩踏入陌生的土地上时,放下行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早就预约好的餐馆。两人都是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所以一天下来也只去了两个景点。从博物馆出来的两人迎面收到太阳的高温攻击,天还没暗下来,两人就在夜市旁买了杯奶茶。
两人的果茶的都是加冰的,叶婆娑的是少冰的,这还是他对着叶遇青软磨硬泡撒娇得来的。显然,带着“任务”来的叶遇青再怎么冷酷也抵挡不了,还是给他加了冰。叶遇青走出门店,掏出手机准备将两杯奶茶放在一起拍照,转头就看见叶婆娑早已见底的果茶,只有那些吸不上来的可怜的果肉被蹂躏过后凄惨地躺在杯子底部。
小爸爸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果然是对的,并不是危言耸听,难怪小爸爸管爸爸这么严苛。
叶遇青侧过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犯罪现场”,“人证”、“物证”、“视听资料”均在,“证据”齐全且“证据链”完整,恳请“包青天大人”予以“定罪处罚”。
得知消息的“包青天大人”表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内,并且将他们的零食经费降到一百块钱,剩余的全都收入叶遇青囊中,就看她本人能守住多少。不过就算叶遇青没守住,也在他的规划之内,毕竟至今无人能抵挡住叶婆娑的撒娇攻势。
叶遇青上大二的那年,吴寒清已经六十岁了,终于迎来他心心念念的退休,不再担任任何职务,完全变成一个闲老头。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吴寒清也不例外,退休后的自己简直是活力无限,给自己报了个老年大学吹葫芦丝去了,下了课就骑着自行车去接叶婆娑下班,两人并行一起骑回家。
人多,难免会在一起闲聊。吴寒清坐在一群老头老太太身边问着他和他爱人的事情,他大言不惭地说着他和他爱人现在是师生恋,也是让自己年轻了一把。吴寒清还坐在那里灿烂地笑着,下一秒就看着站在窗前死盯着自己冷笑的叶婆娑,这么一吓,自己也确实年轻了不少。叶婆娑纠正他的用词,吴寒清讲事实中的歪理,说叶婆娑是理工大学的教授,而他自己是老年大学的学生,是当之无愧的师生恋,老年的师生恋。
呵呵,要不是看吴寒清年纪大了,叶婆娑早就上去邦邦两拳堵住他的嘴了,不过最后还是捏住他的嘴唇让他谨言慎行。
中秋节,老年大学在大厅里举办演出活动。吴寒清早早地给叶婆娑叶遇青留了个好位置,自己穿着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西装站在舞台上,和一群同好上台吹葫芦丝。吴寒清的双眼没有一个是离开过父女俩身上,恰逢一道强光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并没有感觉倒是让坐在底下的二人眯起眼。
啊,好闪的一个老头。
面临毕业的叶遇青并不打算继续深造下去,而是去了青笕公司从助理一职正式做起。从高中开始,每逢寒暑假自己一直在公司锻炼,本身就有优势,所以三年内拿下董事长职位不成问题。参加完毕业典礼的叶遇青身穿灰领学士服拉着两位爸爸在校门口合影,吴寒清看到熟悉的学士服时有些呆愣,但看见叶遇青笑得很骄傲,自己也彻底地释怀了上前整理了下她的衣服。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地。叶遇青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叶婆娑依旧在大学里教书,吴寒清在家里照顾小花小树,钩织些小玩意摆在柜子上。日子平淡又温馨,剩下的好像只是在其中慢慢老去,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迈进车站等候死亡的列车。
然而噩耗总是突如其来,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包括已经五十三岁的叶婆娑本人。
风组成秋天,树叶在悄悄变黄。叶婆娑抬头看向被树叶遮住的阳光,光斑落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笑着轻声道,“树影婆娑。”伴随着风吹起树叶的簌簌声,叶婆娑走进教学楼开始上课。
中间休息的十分钟,叶婆娑坐在讲桌前看着底下在说笑的或者在玩手机的学生不经意间感慨自己的学生时代,恍惚间他也看到了19岁的自己坐在下面。恍如隔世的怀念紧紧地揪住自己的心脏。下课后,叶婆娑独自靠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他很讨厌窗户他看过太多窗外的风景被囚禁在别墅里时还有被迫生孩子时的窗外都是他恐惧与厌恶的以至于他靠在窗户上会轻微的应激。
无缘由的,在这风和日丽的一天,叶婆娑看着窗户上映着自己脸庞的倒影苍老的面孔,原本染成乌黑头发当中又零零星星的掺杂着新生的白发,好像是突然老了一般,他很少这样打量自己,他轻叹一声发现自己一直困在18那一年,尽管已经过去了35年。他直起身来拿起教案走下楼梯,像是预感,一反常态的感慨时光流逝就像下一秒他会死去,怕没时间感慨。
嘭的一声,楼梯间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人滚下楼梯的撞击□□的闷声。一瞬间的眩晕让叶婆娑晕倒在楼梯口,闻声而来的学生紧急拨打120。
吴寒清赶到医院时叶婆娑还在抢救,他看着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显得格外的刺眼,血淋淋的,他跪在一旁虔诚的祈祷着上帝解救他的爱人。叶婆娑被推出来时吴寒清甚至都麻痹到起不来身,被人搀扶到窗前着急地问着具体情况。
脑癌晚期。
如同晴天霹雳吴寒清踉跄一下差点栽下去,他跟搀扶着他的护士道了谢,听着医生的嘱托。
等死。
做手术只能延长一段时间最多半年的时间。等死,等死,为什么这么恶毒要亲眼看着他视若珍宝的爱人慢慢的被病痛折磨而死。
叶婆娑醒来时看着吴寒清憔悴的模样,一瞬间的惊喜化为温柔,双手紧握着叶婆娑的手害怕再变凉,医生进行观察后之后说了注意事项就离开了。窗外的风吹进病房带来几分秋的味道,叶婆娑笑笑看着吴寒清说,“秋天了,你怎么也老了这么多。”
吴寒清启唇含笑带着对岁月的感叹,“是啊,我都63了,再过几个月我就64了。”
两人相顾无言,一个闭眼休息一个看着眼前的吊瓶。叶婆娑再次醒来时看见叶遇青红着眼眶趴在床的一角,一看就是大哭一场后又收拾好自己的。说实话,好像是从初中开始他就很少看见叶遇青大幅度的情绪,倒是和吴寒清年轻时候一样,不爱笑不爱哭只板着一张脸。他们俩去公司接吴寒清回家的时候,都说叶遇青那一双不带笑的双眸简直和平时的吴寒清一模一样。
叶婆娑抬手摸了摸叶遇青哭红了的脸颊,柔声说道,“宝宝,没事的。这是我人生的最后的一个阶段,我们笑着面对好吗?”
“我不要。爸爸会疼的,我不要爸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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