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从小存在感就低。
小时候妈妈没去世前,至少还有那么几个同样毫不起眼的朋友。但自从家庭破碎,寄住在压抑的大姑家后,就再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性格也变得越来越阴沉、内向,着装多是黑灰色的运动服,极力避免任何让自己显眼的打扮。
上大学后,她还是秉持着“低调就是安全”的原则,可身边却有了两位很会打扮的美女室友。
一开始她很自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可她们却没有歧视她,还对她说:“做自己就好,我们也很羡慕你每天不用化妆,穿宽松的衣服,不用在意会不会穿裙子走光,你这种不会在意外他人的眼光的人,过得比我们舒服多了...”
这让她很感动,认为自己终于得到理解,交到了好朋友。
尤其是安雅,她是宿舍里的主心骨,总是给她们送昂贵零食,请她们去外面吃饭,而她只需要做带饭扔垃圾打扫卫生的小事。
虽然她从不对她笑,但是她认为是她不善言辞、更注重行动力。
毕竟她在她身上花了钱的,光是一颗巧克力都能顶她两顿饭。
那时候的易然心里认定,肯为她花钱的人,都是待她极好的人。因为大姑经常把“花钱”这两个字挂在嘴边,而她偿还养育之恩的方式也可以用钱来解决。
久而久之,她便认为,钱是无所不能的。
可后来,自从她暗恋薄辛的秘密被发现,她们就开始对她恶言相向。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你配不配得上薄学长。”
“别以为你成绩好点,就能为所欲为,绩点这东西在大学就是个装饰品。”
“易然,帮我把垃圾倒了,否则就把垃圾甩到你脸上!”
......
再之后,就演变成了更恐怖的暴力。
但这些她都一一忍了下来,因为她还能见到薄辛,心里还有寄托,她靠着能看见他的信念苟延残喘。
可是,她们还是抓住了她的软肋——
她们要揭发她。
揭发她觊觎薄辛的龌龊心思。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她最为恐惧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亵渎了神明,她太阴暗了...根本没姿格喜欢薄辛。
如果薄辛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成为他人生里的一个污点。
甚至可能会亲自来找她,当面拒绝她的心意。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代价。
所以,她当天晚上失控了,在宿舍里疯狂地大吼,哭泣,眼泪把眼睛辣得肿胀通红,喉咙火灼般干涩,满嘴充斥着令人反胃的铁锈味,她甚至开始自残,用脑袋疯狂撞着床沿,砸出了道道血痕,鲜血横流。
她爆发得突然,因而她们并没来得及出手执行计划,她就被送进了医院。
而那时的她,居然还在庆幸:这症状来得真及时...
*
“叮铃铃——”
两节课终于结束,讲台下涌起一片片哈欠声。
易然关上课本,递给白紫枫,“谢谢。”
却发现他正端着ipad在打游戏,嘴里不知何时还叼了根棒棒糖。
屏幕上花花绿绿,看起来是某种卡牌游戏。
只好把书搁置在他身前的桌面上。
坐在第一排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打游戏,也是够随心所欲的。
她将桌面上的笔收好,提起背包。
这时,一个穿着格子裙的长发女生忽然从后方俏皮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易然顿了会儿,就见这女生走到她桌前,热情洋溢地拉住她的手,惊呼道:“你是易然吧,你还记得我吗?”
她说话的声音甜美,可声调却不低。
有些本来已准备走出门口的同学听到“易然”这个名字,纷纷停下脚步,满脸意外地望了过来。
大学班级里,同学之间的关系大多疏远,因而除了朝夕相处的室友外,半年后没认出她也是情有可原,但名字还是知道的。
易然这个名字很好记。
易然=易燃。
易然凝视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的女生,勾起嘴角,反握住对方的手,“当然,你是苏琪琪,我也记得安雅,她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苏琪琪一愣,手背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心里有些发毛,毕竟她对于易然的印象还停留在“穷酸又肮脏”的阴暗女上,可脸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反而是露出更加热情的笑容。
“安雅提前走了,她有急事,”她边说边悄然抽出了手,“但是太好了,你居然还记得我,你休学后都不再联系我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呢。”
易然瞥了一眼空落落的掌心,垂下手,笑着说:
“怎么可能,以前的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故意加重后四个字的语气,果然苏琪琪的表情肉眼可见白了一瞬。
但她表情管理好,转瞬就恢复为交际花的模样,“那太好了,那你还搬回宿舍吗?床位一直空着呢。”
明明一副很不希望她回去的样子,还做出这种善意的表情,估计是想在同学们面前维持形象。
她记得苏琪琪本来就是班上最踊跃那一批的学生,和大多数人都处得很好,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在年级乃至其它学院都很有人气。
让易然真想由衷感叹一句:好大一朵白莲花。
“不必,我在外面住。”她的态度冷淡下来,提起书包,利落地背在半边肩上。
“你在外面租房呀,”苏琪琪抬高音量,“这附近没什么像样的房子吧,难道你是在外面合租?”
这片是大学城,剩下的住宅区基本都是老旧的居民楼,像样点的房子房租高些,大多是合租。
“差不多吧。”她敷衍道,站起身。
“那你住哪片小区呀,以后我们可以去找你呀。”苏琪琪紧锣密鼓地追问,一眨眼,却见易然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怔了一下。
可易然只是淡淡地说:“忘了。”
“不过你有什么事吗?”
苏琪琪一愣。
这样问,简直就是在说她很烦的样子。易然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她以前一直是唯唯诺诺,甚至连拒绝的话都不敢提半句。
可现在,像换了一个人...
易然没再理会她,微弯下腰,用手指戳了戳白紫枫的肩膀,示意他给她让位。
看到此幕,苏琪琪眼睛都发直了,想也不想就再次抓住她的胳膊,扯着嘴角问:“对了易然,你什么时候和白同学关系那么好了?都不告诉我们。”
这下更是吸引住了还未离开的人,此刻教室中剩下的几乎都是她们一班的学生,假装收拾着东西偷听八卦。
“我们关系很好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易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此时白紫枫也关上了ipad,慵懒地抬起眼,开口道:“既然你有那么多朋友,我就先走咯。”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自然随意,可若琢磨这句话的内容,却很容易让其它人误会。
尤其是对于苏琪琪这种容易脑补过度的人来说。
听上去简直就像易然要抛弃了他一样。
只有易然知道,他是在借此推脱自己心理委员的责任。
“行啊,拜拜。”易然答得爽快,挥了挥手。
看白紫枫的态度,心里料定他们以后估计就是“迎面不打招呼”的关系了。
而苏琪琪眼见易然真的要走了,又连忙制止她:“易然,你休学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庆祝一下?”她不弄清楚易然和白紫枫的关系,心里就不舒坦。
所以没等易然答应,她又对着后排疑似班委的男生紧接着说:“班长,既然易然回来了,要不周末我们组织个团建吧,庆祝她复学。”
易然笑了,难道这女人是想改过自新?以前从不把她当班里人,现在倒是做起和事佬来了。
正好眼下周围基本都是同班同学,教室里不一会儿便有男生响应道:
“可以啊,这学期还没组织过班级活动呢。”
“行啊,去哪儿?”
“我设置个群投,大家在群里投个票。”
越来越多人同意这个提议。
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有安雅和苏琪琪这样性格外向、有组织能力的人在,比起其他班,他们一班还算有那么点凝聚力。
但这也导致团建这事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易然,我们就定在周六吧,可以么?”苏琪琪的双目紧紧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问:“你不会拒绝吧?”
班里顺势也有人劝说道:“易然,一起来嘛。”
“就是,大家还是挺怀念你的。”
这些说话的人,大都是以前对易然袖手旁观而心生愧疚的人。
毕竟从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雅仗着易然脾气软在欺负她,而他们却选择视而不见。
现在可能也是趁这个机会,让自己心安。
易然瞥了眼周围人群,将目光落回苏琪琪脸上,反问道:“你都把我当主角了,我还能不去么?”
“呃哈哈...”苏琪琪干巴巴笑了声,有种自己的小心思被她发现的感觉,但怕易然反悔,她赶忙转身对众人宣布:
“易然答应了,这周六开团建,大家做好准备哦!”
“好的,我们投票设置在晚上十二点截至,大家都要参与哦。”班长也顺势插话。
与此同时,白紫枫已悄然离开了座位,特地朝后门溜走。
教室里回荡着纷纷扰扰的议论声。
“好久没团建了,我比较想去玩密室。”
“我们班有30个人呢,还是去ktv吧。”
“这下白紫枫不能不来了吧,以前团建他都不知道溜哪去了。”
一提到白紫枫,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或者是从来就没有忽略过他。
所以白紫枫前脚还没迈出门,就已感受到了如芒在背,顿时抗议道:“好麻烦啊~”
可瞬间就被几个男生堵住路。
“白哥,上次打牌我还没赢回来呢,你给我好好等着啊。”
“给哥几个面子,你不来的话,班上有些女生说不定也不来了。”
几人将白紫枫堵在了门口,露出或恳求或要挟的表情。
所谓的团建,也是大型联谊会。
这就是白紫枫讨厌团建的原因。
不过,这一次可能会比较有趣呢。
他看了眼易然所在的方向。
阳光从窗户缝隙钻进来,星星点点的打在气质阴沉的少女身上,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好啊,我来。”
他微微一笑。
在敞亮走廊上仿佛打了柔光的身影让人看得双眼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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